“衛黎, ”秦易文照例推開東陵宮的書房, 他一手簿子一手毛筆,顯然是處理公務到一半就趕過來。
“這魔界為何突然送來三千匹戰馬和一萬兩黃金?你和他們簽訂什麼合約條款了嗎?我這裡一點消息都沒有。”
“消息在我這。”衛黎手上的筆不停, 下巴指了指桌上的一份信,“殷旬親筆信。”
“魔君親筆信?”秦易文錯愕,“那為何在你這裡?”不該呈現給帝君麼。
衛黎歎了口氣,“我昨天衝動了, 跑去找了煙鏵。”
秦易文猛地睜眼, 他立刻明白了原委,嘴裡喃喃,“僥幸、僥幸啊。”衛黎孤身入魔界,若是殷旬起了殺心,他根本無法回來。
當下他顧不得說衛黎莽撞, 急忙將那信拆開來看, 邊看邊念,“願意往後每年都向天界上供五百萬兩黃金……”
“你怎麼看?”衛黎瞥他。
“魔族雖然低賤卑劣, 但殷旬身為一界之君, 卻對你一個還未登基的儲君用詞如此謙遜, 不管他真實用意是什麼, 明麵上他是想修好的。”更彆提昨天衛黎還對人家莽撞無禮, 殷旬沒有立刻殺了衛黎, 已經是海量了。
“這信中說, 魔族內部對他虎視眈眈, 他是不得已才借用煙鏵, 絕無任何歹意。”秦易文擰眉,“殷旬所言非虛,魔族皆是一群隻知道嗜血殺戮的東西,聽說最近魔界的大臣都在張羅選拔儲君一事,殷旬確實是水深火熱了。更何況北境之戰剛剛結束,不易頻繁戰亂。”
衛黎接話,“那依你之見?”
“應該答應他。好言好語地答應他。”秦易文開口,“殷旬將信直接送到你的手裡而不是帝君手裡,這舉動可有意思了。”
證明了殷旬已經將衛黎視為了下任帝君。
“帝君繼位,從來不是一個人或者一群人的事情,而是牽扯三界。如今魔君都站在你這邊,衛黎不可將這一籌碼往外推啊。”秦易文笑道,“要知道,最近那位風花雪月地大少君,可好幾個月沒碰他最愛的琴了。”
衛黎凝神思忖,片刻後點頭,“好,那我立刻回信殷旬。”
“且慢。”秦易文起身,“不僅要答應他,這信上所說的魔界每年向天界上貢五百萬兩黃金一事,必須嚴辭。”
“這是為何?”衛黎訝異,“他主動向我天界俯首難道不好麼?更何況兩起戰事後國庫空虛,有這些錢也能緩解一陣。”
秦易文負手輕笑,“衛黎,我們這些年的大小戰亂,是在和誰打?”
“魔界。”
“是了。連我們天界都國庫空虛了,魔界的國庫又是何等的景象?”
衛黎聽他繼續說。
“殷旬淫威尚在,他要求魔界給天界納錢,想必無人敢大肆反對。可往後呢?”
“五百萬兩金子不是小數目,魔界第一年拿得出來,第二年拿得出來,第三年第十年都拿得出來。”
“可若是持續上個千年……”秦易文走到衛黎身前,“千年之後,那殷旬退位一個人獨自逍遙去了。那麼魔界還要不要繼續向天界交錢呢?”
“不交,那天界眾神就會覺得魔界有反心,群臣激憤,你新君上任根基不穩,是戰還是不戰?
交,那這麼多年國庫空虛的魔族承擔不起,他們被逼的隻能操起乾戈,不是向凡界燒殺搶掠,就是同我天界大戰一場。”
衛黎恍然大悟,背後隱隱一片濡濕,“易文,若是沒有你,我恐怕已經釀下禍事。”
“不,這正是殷旬目的所在。”秦易文笑著歎氣,“他給咱們挖的好坑呐。再過幾天,他自己拍拍屁股找個地方遊山玩水,樂得看那些從前針對他的魔族和我們天界兩敗俱傷。其心叵測啊。”
“煙鏵落到這樣的人手裡……”衛黎自語著,眉心一跳。
“這倒不必擔心。”秦易文擺手,“他現在不得不依仗煙鏵。”
“一個魔君,居然不得不討好天界的上神來自保。殷旬倒是個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講了那麼多話,他有些口渴。東陵宮沒有侍從,便也無人上茶。秦易文直接拿了衛黎的茶盞,“但是為什麼殷旬拋起了和他一起從魔宮裡出來的彌笙簫江愁楓之流,反倒選擇了煙鏵?我猜想按照殷旬多疑的性格,恐怕早就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好好調查過煙鏵了。”
“那又如何?”衛黎問,“你之前不是勸我將煙鏵和他分開麼?”
“那是從前。”秦易文撣了撣手上的信紙,“如今我倒是放心了。”
“什麼意思?”
“你看這信上所言,他為了煙鏵不惜擅闖冰池。衛黎啊,你是不知道對於魔族來說,鳴領主是什麼樣的存在。可是殷旬居然膽敢跑到鳴領主的家裡,可見他對煙鏵是存了真情的。”
衛黎冷哼一聲,“他是怕煙鏵廢了,也就沒人護著他了。”
“非也非也。”秦易文勾唇搖頭,“隻是一個群魔虎視眈眈地隱患,都讓殷旬惶恐地四處尋求庇護。況且他手下的可用之人無數,殷旬卻偏偏舍近求遠找了煙鏵。這無一不說明,殷旬是個貪生怕死又小心謹慎的人。”
“因為怕死,所有有一點點的隱患都讓他心急如焚、寢食不安。
因為謹慎,所以他絕不相信任何人,哪怕要花費無數的時間精力,也寧缺毋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