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軟弱啊,都到了這個時候還不打算出全力麼。
失去理智的殷旬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那個殷旬了,鳴煙鏵還在等什麼呢。這種等待殷旬恢複理智的希望會不會太渺茫了一點?
她就不怕殷旬在恢複理智前先殺了她麼。
不對,已經要被殺了啊神君。
您那無所謂的善良還是收一收吧,否則在場可沒有人能幫你阻止這頭名為殷旬的野獸啊。
山巔之上的男人五指輕輕鬆開,伴著颯颯地凜風,血跡斑斑傷痕累累的女子朝山下墜去。
她半睜著一隻眼睛,另一隻眼睛被血凝得睜不開,看不清男人的麵容。望著那山頂上愈來愈遠離自己男人,卻有熟悉的感覺湧了上來。
……
放手吧,鳴煙鏵。”
“我已經活得夠久了,這麼活下去似乎也沒什麼意思。”
“想做的都做了,不想做的也做了,沒什麼了。”
“但你不同,你還有師父兄長朋友。鳴煙鏵,你不能止步在這裡。”
放手吧……
不!
女子恍惚的雙眼猛地睜開,那雙黑眸灼灼地望向山上的男人。
想做的都做了?區區幾萬年的壽命,也敢在雲靈山上妄論生死。
殷旬,你還早得很!
“吼——!”
震天的龍吟從遠處響起,下一瞬,鳴煙鏵隻覺不斷墜落的身體被什麼抓住,巨大的赤紅色身影帶著自己逃離了這裡。
她抬頭,看見恢複龍形的淩悅玥抓著自己回到了最開始的地方。
“混蛋!”小龍女把人小心翼翼地丟到地上,自己變回了人形,手忙腳亂地給她喂藥。“都說了讓你拔刀、拔刀、拔刀啊!”
她奪過鳴煙鏵手裡的驚蟄,猛地用力將長刀抽出,把那刀鞘狠狠地扔開。
“都被人按在地上揍了你還耍什麼威風!平時也沒見你多麼心慈手軟,你是被奪舍了嗎混蛋!我們的戰神就是要拿著長刀才…”
哭喊的聲音猛地一頓生生停下,淩悅玥不可置信地看向手裡的驚蟄。
刀身纖細筆直,背部比刃部略寬,是典型的環首刀。唯一不同的是,刃部微平,根本就沒有開刃!
“鈍、鈍的……”她愣愣地看著手裡沒有開刃的長刀,長久忘了動作。
遠處的魔族也皆是一臉震驚。誰能想得到,這把天界戰神手裡讓人聞風喪膽的長刀,竟然從未被開過刃。
鳴煙鏵手裡的長刀,向來是勢如破竹霸道淩厲的。被譽為弑魔將軍的長刀上,不知道飲過多少惡魔的鮮血。可是從來沒有人想得到,這把刀居然沒有被開刃。
這根本不能稱作是刀,隻是一條扁平的鐵棍而已。
鳴煙鏵由著她動作,沉默地拿過那把出了鞘的長刀。
她踉蹌地把自己撐起來,左肩血流不止,腹部頭部皆被重傷,肋骨為了保護內臟也裂了幾根。
女子轉身直直地望著麵前滿臉淚痕的小姑娘。那雙黑眸裡沉澱著淩悅玥看不懂的情緒和意味。
“你……”淩悅玥剛剛開口,下一瞬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了出去——推向東方。半空中的小龍女瞳孔微縮,眼睜睜看著那滿身血汙的黑衣女子身上,散發出了柔和的萬丈金光。
金光並不刺眼,柔柔地照亮一方灰暗的土地。隨後,那隻存在於鳴煙鏵身上的金光蔓延開來,沿著天、魔兩界的交界線迅速擴張,隻是瞬間便延伸至數千裡。
彌笙簫瞳孔收縮,震驚地看著麵前仿佛巨大屏障的金光。“那、那是……”
丹皺眉,“那是什麼?”
“是禦界金幕。”月鈴愣怔地開口,“金幕外的生靈進不去,金幕裡的生靈也出不來。”
“進不去?”丹猛地轉頭,看向站在金光前麵的女子。
那一身黑衣臟到不能再臟,吸飽了血水後沉甸甸地粘在女子身上。
經曆了不知道多少次重擊的女子直不起腰背,她單膝跪在金光前,一手撐地,一手支著一把沒有開刃的長刀。血液從身體四處低落在麵前的土地上,染紅沾濕了幾寸黃土。
毫不刺眼反而柔和非常的金光在她身後迅速縱橫蔓延,將整個天界溫柔地罩了起來。
這樣奇異的景象讓天界中的眾人好奇地抬頭,給碧藍的天空蒙上一層金紗後,使得天穹變得異常美麗漂亮。
韶華的祥雲宮裡,容想雲抬眸,怔怔地望著這副瑰麗的景象。執著扇子的手一頓,女子喃喃道,“多少年了……”
自從十幾萬年前鳴阡鶴和夏摯炎那一戰後,她有多少年沒見過這副景象了。
“禦界金幕……”她無奈地輕笑,“不愧是你的徒弟。這陣仗可要比你當年要厲害得多了。”
“仙鶴,看來你已經被你徒弟比下去了啊。”
當年的殺戮,兩界的宿怨,似乎快要有個結局了。
……
整個天界被一層溫柔的金光籠罩著。看似薄如蟬翼,但卻有著無以倫比的力量,可以抵禦任何攻擊。
禦界金幕,這一數萬年前鳴阡鶴獨有的招式再度重現。唯一不同的是,當年鳴阡鶴為了抵擋狂化的夏摯炎,連同自己一起站在了金幕後麵。
而這一次金幕的前麵不止有恐怖癡狂的魔族,還跪著他們天界的第一戰神。
是的,第一戰神。獨一無二、無人敢淩駕之上的第一戰神。
鳴煙鏵跪在地上,完全靠著手中的長刀支撐自己。她從沒感覺這麼筋疲力儘過,現在隻要有人過來輕輕推她一下,就能將她推倒在地,並且永遠都起不來。
金光和外表柔美的模樣截然相反的,狠狠吸取女子身上的精氣。
這並非什麼強大的招式,以生命之火為代價,是任何上神都能做到的事情。
卻也是任何上神都沒有嘗試過的事情。
漫長的流沙曆史裡,金光第一次是在鳴阡鶴身上燃起,第二次則是在他的徒弟身上。
似乎有什麼隱隱牽動了不可知的線,將場景輪回,慢慢推動著曆史向前移去。
天界……
女戰神的眼睛蒙上了灰白,她無聲地喃喃。
天界……
不能輸!
力竭到心痛,鳴煙鏵太累了。再沒半分力氣,那柄長刀淺淺地插進土中,成為她第二根脊柱——第一根大概已經寸寸斷裂了。
黑衣黑發的女子單膝跪在交界線上,麵前是黑壓壓一片的魔界大軍,身後是萬丈金光的天界領土。
這塊玄石在生命燭火熄滅之際,回到了原點,回到了她一開始的模樣。
如她還沒有化形的時候那般,靜靜地矗立在天魔交界線上。
將近二十萬年,這塊刻著煙鏵二字的石頭哪怕長出了腿,也總是來到天魔各處的交界線,一次又一次地維護著交界線的職責,一次又一次地用自己的精血平衡著兩界。
足夠了……整整二十萬年,已經久到無人可及了。
二十萬年,夠了……
失去理智的惡魔很快就發現了疲憊不堪的女戰神。他幾個縱身,瞬間便來到了自己的仇敵麵前。
同樣渾身是血的男人癲狂的俯視腳下的女子。那把被他握著整整一個月卻滴血未占的長劍緩緩舉起。
噗——
劍尖刺入肉體,大戰了太久的戰神,終於熄滅了瞳孔中的神采。
鳴煙鏵,死了。
死在了天魔兩界的交界線上,死在了她出生的地方。
這塊刻著煙鏵二字象征著兩界和平的石頭,卻一生都在為兩界的戰爭而廝殺,最後戰死在了自己的出生之地。
這簡直是最大的嘲諷。
不……亦或許,她是為了彆的什麼在廝殺。
不管如何,鳴煙鏵死了。而被禦界金幕籠罩著的天界,將迎來一段時間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