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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遇上妖爹

白斂:“有,消息,但不,確定,需要,核實。”

老龍心裡轟地騰起更猛烈的怒火,吼道:“不確定的消息你說什麼說!結巴你是想故意打斷我說話吧!”

白斂沒有承認也沒有反駁,和尚輕歎口氣,繼續轉動佛珠。

海生月盯著白斂,狐狸眸子深不見底,不知在想些什麼,又看向單鬱。

單鬱嘴角揚著一絲輕微的笑,察覺海生月看過來了,迅速壓了下去,冷冷淡淡地回看一眼。

很挑釁的一眼。

海生月卻突然對他笑了下,溫良無害。

單鬱一瞬間有種被蟲子爬過手背的膈應感。

按他對海生月的解,通常海生月對一個人露出親切的笑容,就代表他盯上了這個人,要麼是動了殺意,要麼是起了玩心。

這個變態的玩法和他的內心一樣扭曲,他殺人喜歡先剮下一塊肉,再給人塗上藥,不給人家吃的,唯一的食物就是那塊肉。

如果不吃,他就繼續剮。

還是不吃,他也不會生氣,繼續笑吟吟給人塗藥,反正就是不讓人家死。

細水長流的折磨加上一個耐心十足的變態每天都來對你笑,是個人都會崩潰。

相比之下,單鬱覺得他直接擰斷頭的做法都算一種仁慈了。

海生月那種眼神讓人不舒服,單鬱總感覺他知道了什麼,推說還有事要處理,在老龍的咆哮聲中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回到龍澤山,陽光明媚,天高雲淡。

單鬱為防意外,再次加強了龍澤山的結界,轉身看到努力邁著兩條小短腿朝他跑來的小龍崽,方才經曆的種種不快頃刻間消失。

單鬱笑著蹲下,張開手臂把飛撲過來的小龍崽穩穩抱住。

這可是他想方設法都要藏起來,不讓彆人知曉的寶貝。

“嗷!爹爹!”安棋摟住單鬱,在他側臉上蹭了蹭。

“我好想你嗷。”

對於幼崽表現出來的依賴,單鬱很享受,想拍拍他,卻摸到了他背後的小背簍。

“你背這個做什麼?”

“魚哥哥受傷了,我去給哥哥采草藥了。”

單鬱臉色變了,警惕問:“等一下,魚哥哥是誰?”

他方才的好心情一下沒了,才走了半天,怎麼安棋身邊又多了個爭寵的家夥!

大魔頭非常不爽!

安棋牽著爹爹回家見他新交的好朋友,他指著擺在房間中央的大水桶,手舞足蹈地給爹爹介紹他是怎麼把魚哥哥撿回來的,完全沒注意到單鬱和任虞之間詭異的沉默。

任虞不敢直視魔尊想刀人的眼神,低著頭,手心滲出冷汗。

單鬱冷笑,這頭靈鮫年紀沒多大,心眼子倒是不少,居然知道討好幼崽,而他要顧忌孩子的心情,便不能再對他動手了。

“安安崽,爹爹和你這個魚哥哥,”單鬱特意咬重最後三個字,“有話要說,你先出去玩會吧。”

“好。”安棋把背簍抱在胸前,朝任虞笑了笑,“那哥哥我去給你熬藥了,嗷。”

任虞想留下他,可單鬱威脅的眼刀已經飛過來了,他敢出聲試試。

幼崽走了,屋內安靜得實在詭異。

良久,單鬱哂笑一聲,“挺聰明啊,還知道找個靠山。”

任虞當然知道魔尊不是在誇他,而是想殺他。

“可惜本座最討厭被人算計。”

單鬱眯起眸子。

如山般沉重恐怖的威壓降下,木桶中的水以極快的速度結成冰,寒意竄上任虞的身體,從尾巴到脖子全凍僵住了,而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他根本反應不過來,隻剩眼睛還能轉動,驚懼地瞥向餘光中朝他走來的魔頭。

這就是魔尊嗎?修為竟已經到了這般地步了,恐怕當年全盛時期的龍君來了,也未必有勝過他的把握。

“靈鮫,你找對了靠山,但不代表本座不會殺你。”

低沉的聲音在任虞頭頂響起,透過冰麵,任虞看到了一雙殺氣洶湧的眸子,泛著猩紅的冷光,就對視的這一眼,心臟仿佛被狠狠捏住了。

“你若安分陪著本座兒子,讓他開心了,性命自然無虞,但若是你敢傷害他,或者給老龍通風報信,本座的手段你可懂?”

傷口又疼起來了,任虞僵硬點頭,唇色發白,“我懂。”

話音剛落,隔壁響起一聲尖叫。

單鬱想到剛才安棋就是去了隔壁,正要去看看發生了什麼,突然房門被踹開,花曉衝進來,把昏迷不醒的安棋塞到單鬱手裡。

“大人快看看!”

“安安崽?!”

單鬱焦急地連續呼喚他好幾聲,安棋閉著眼睛,渾身發紅,皮膚上出現斑斑點點的印子,單鬱試了他的體溫,很燙手,呼吸也時緩時急。

單鬱厲聲質問他們發生了什麼!

靈蛇拿出一顆被咬了幾口的紅蘑菇,歎氣道:“小龍君嘴饞把這個吃了。”

“這蘑菇沒有劇毒,因為顏色漂亮,香味濃鬱,口感軟甜,常有幼崽誤食,魔尊大人不用太擔心,他隻是暈過去了。”

單鬱怎麼可能不擔心,忙問靈蛇有沒有解毒的辦法。

靈蛇道:“火燫菇毒性不大,但麻煩,解藥要千年雪蓮子或者鮫皇的眼淚,可是雪山離這裡太遠了,東海又——”

任虞心中咯噔一下,下一秒他接收到了三道灼熱的視線,直勾勾地冒著光。

“……”

他感覺自己可能進了一個狼窩。

*

鮫皇眼淚化珠,碾磨成粉可消火毒。

單鬱擔心苦,加了點蜂蜜,拿溫水全部化開,安棋喝下去後沒多久身上的紅斑都退了,呼吸恢複勻緩,睡了一覺,第二天睜開了眼,還是活蹦亂跳的樣子,不過落下了暫時發不了聲的後遺症。

因為亂吃東西,小龍崽被爹爹教訓了,不許他以後去采蘑菇了,他又說不了話,鬱悶了一整天,花曉做的香油蝦皮蛋羹都沒能讓他開心起來。

單鬱沒氣多久就心軟了,告訴安棋今晚爹爹會陪他入夢,再帶他去上次那個漂亮宮殿玩。

嗷!

漂亮宮殿裡有好多亮晶晶!

安棋支棱起來了,跑下床洗完臉和爪爪,又噠噠跑回來,爬進被窩,爪爪拍了拍旁邊的空枕頭,示意爹爹快點來。

單鬱笑了笑,雖然還不到入寢時間,也隨了他去了。

安棋先進入了夢鄉。

他乖乖地抱著金球等爹爹。

他的夢境還是一片荒涼,這種情況一般出現在將死之人或者經曆過重大悲痛的人身上,但安棋才破殼不到三個月,很難讓人相信這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孩子的夢,和安棋的性格大相徑庭。

安棋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但他習慣了。

等待的時間有些長了,安棋想爹爹會不會迷路了?

他站起來,環顧四周,憑著感覺選了一個方向。

走了有一會,前麵出現了一個人,安棋認出是單鬱的背影,張嘴要喊“爹爹”,卻發現自己還是發不出聲音,眼看著單鬱走遠了,安棋急忙追上去,由於跑的太急不小心摔了一跤,金球滾走了,安棋也時間沒去撿,爬起來繼續追。

嗷嗷,爹爹等我。

單鬱走的不快,安棋努努力還是能跟上他。

還有半米左右距離時,他像平時那樣撲上去抱住單鬱的腿,不料爪子碰到單鬱竟然直接穿了過去,安棋也飛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好幾個圈才停下來,

夢裡的疼痛感雖然會更輕,但安棋滾的頭暈眼花,好像看到了好多紅蘑菇在頭頂轉圈圈,此時單鬱朝他走來了,安棋下意識張開手臂要抱抱。

爹爹我好暈嗷。

單鬱快近了,安棋卻突然放下了手臂。

有點奇怪。

他仰頭看著從身旁走過的男人,男人從始至終沒有看他一眼,半張側臉冷峻漠然,氣場上是一種上位者的不怒自威。

幼崽愣愣坐著,終於意識到了——這個,好像不是爹爹?

他的爹爹不會看著他坐在地上不管。

雖然長得很像,這個人頭發是散下來,給人感覺散漫而張狂,他爹頭發會束起來,乾淨又溫柔。

這人指甲好長好尖,有水順著指縫往下滴,是紅色的,他爹才不會這麼不愛乾淨,指甲剪很的平整,還會修磨一遍,每次從外麵回家,都要按著他一起洗手。

而且,這個人的眼神也好恐怖,冷冰冰的,他好像討厭世界上所有的人。

他爹就不會這樣,他爹最喜歡他啦!

想明白這人不是他爹後,幼崽心情好多了,他爬起來,繼續找爹,走了不知道多久,又碰上了剛才那個人。

安棋眨個眼的功夫,眼前的場景卻變了——他從沒見過這麼多血和倒地的人,空氣中彌漫著難聞的味道,天空很黑也很冷,下起了血色的大雨,安棋很茫然,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這是什麼地方嗷?

不遠處,那個男人俯在一隻綠色巨龍身上,摩挲那雙已經失去了神采的金瞳,瓢潑大雨吞沒了他的神情和聲音。

他好像在哭。

安棋想到了畫本裡麵的戰場,絲絲告訴過他,戰場很危險,很殘忍,隻有站到最後的人才能活下來。

這裡隻有那個假爹爹站著,所以,他贏了,其他人包括那隻巨龍都被他殺嗎?

安棋害怕,但又很憤怒。

這個壞蛋!怎麼能用爹爹的臉乾壞事呢!他爹爹那麼好,那麼溫柔!

雖然隻是個夢,可小龍崽好氣!

哼!

安棋氣鼓鼓地走了,發誓等他長大了,變成了很厲害的大龍,遇到這個壞蛋一定要狠狠打他的屁股,給爹爹還有那隻可憐的巨龍報仇!

嗷嗚!!!

安棋光顧著做變成大龍後懲惡揚善的美夢,前麵有人都沒有注意到,一頭撞到了人家腿上。

嗷。

好痛。

他疼的話,被撞的那個也很疼。

男人轉身,臉上是溫和的笑容,看起來似乎沒有動怒,隻是眸子眯了起來。

當他看到幼崽的臉,怔住了,連情緒都忘了該怎麼掩飾。

“安崽?”

“是你回來了對吧!”

嗯?聲音不是爹爹。

安棋抬頭,如果他能說話的話,此刻一定會“哇”出來,因為這個哥哥長的好漂亮,是那種雌雄莫辨的美,脖頸纖長,墨發如瀑,從耳後垂下一根細細的辮子,發尾墜著一顆瑩潤的綠珠,第一眼差點以為他是個穠麗妖豔的姐姐。

尤其是那雙狐狸眼睛,有種能攝人心魄的魅力,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去親近他。

他的印象裡沒見過這個哥哥,哥哥為什麼能喊出他的名字呢?

另一邊,和崽失散,正在到處焦急找崽的單鬱心口猛然一緊,有種即將會發生大事的不好預感,他加快了尋找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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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個爹出場啦,第四個正在趕來的路上(doge)

第22章

修羅場

“安崽不要跑!”

安棋有了假爹爹的教訓,沒有被漂亮哥哥的臉迷惑,海生月伸手要抱他,他一個彎腰從他手臂下鑽了過去,害怕漂亮哥哥也是壞人,氣都沒喘,拔腿就跑。

海生月忙追上。

安棋兩隻小短腿哪裡跑的過精明的狐狸。

“哎呦!”

安棋聽到身後傳來摔倒的痛呼聲,頓住腳,猶豫了一下,轉過頭卻看到哥哥完好無損地站在他身後,歪了歪頭,狡黠的狐狸眼睛彎起一個漂亮的弧度,語調輕快又得意。

“呀,我抓到你了。”

直到被海生月抱起,安棋才反應過來被上當了,確定了這就是個騙小孩的壞哥哥!扭動身體,全身都在用力掙脫。

海生月笑笑,手上看著沒用什麼力氣,卻把安棋抱的牢牢的。

最後安棋沒力氣了,放棄掙紮了,小臉氣鼓鼓,瞪著壞哥哥。

壞哥哥真討厭,看見他生氣了,居然還笑!

海生月捏了捏他的臉蛋,調侃道:“年紀不大,脾氣不小,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有這麼凶?是誰把你教壞了?”

“單鬱?”

“難道是白斂?”

“嗯?說話。”

嗷!

安棋真的生氣了,他才不壞,哥哥壞!

他要讓壞哥哥見識一下龍的恐怖。

於是舉起了他自認為非常鋒利的爪爪,張開牙都還沒長齊的“血盆大口”,擺出他認為最凶狠的表情,衝著海生月就是一個惡龍咆哮!

惡龍咆哮——嗷嗚!嗷,嗷,嗷嗚!!!

嗷了半天除了臉變紅了,一點聲音都沒有。

對哦,因為吃毒蘑菇,他在夢裡也說不了話了,不小心給忘了。

小龍崽更氣了,氣那個貪吃的自己。

海生月看著小龍崽奶凶又可愛的模樣,笑意更濃。

幼崽以為凶狠非常的樣子,在大人眼裡就是賣萌。

但海生月發現了不對勁。

這個安棋不會說話。

海生月眸中笑意淡了。

“又是夢蟲嗎?”他喃喃道,狐狸眸子褪去了平日的漫不經心,仔仔細細打量了安棋一遍,又捏了幾下他溫熱的爪心,戳了戳鼓鼓的臉頰,還是猶疑不定。

夢蟲寄生在人的夢境裡,會根據人心底的執念改變形態。

他思念兒子,夢蟲就會變成安棋的模樣出現在他夢裡,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碰到假安棋了。

早已數不清經曆過多少次希望與失望。

而夢蟲變幻出來的人能夠模仿正主的樣貌,習性,甚至是體溫,但它們有一個漏洞,就是無法說話。

倘若這個也是假的,樣貌像就罷了,神態變化竟然也像極了安棋。

一般的夢蟲幻化不到如此逼真的地步。

事情似乎變得有趣起來了。

安棋不懂壞叔叔看他的眼神為什麼忽冷忽熱,他隻知道他想要爹爹了。

小龍崽憤怒又委屈。

海生月盯緊安棋的眼睛,想從中尋找出一絲破綻,卻被一道怒吼聲打斷。

“死狐狸!你竟然跑到這裡躲我!”

老龍追來了。

海生月第一反應是要把安棋藏起來,彆讓老龍看到,可這裡空曠,根本沒有藏人的地方,他隻好轉頭麵對老龍,用身體擋住安棋。

這裡不是他的夢境,乾什麼都不方便。

老龍雙目怒紅,居高臨下和蹙起了眉的海生月對視,與小龍崽賣萌似的吼叫不同,巨龍的咆嘯聲轟隆如雷,沉重如山,威力之大像是要把整個夢境震碎。

海生月搖搖頭,輕踩了下地麵,夢境震動霎時停止。

他嫌棄地看著老龍,罵道:“從夢外追到夢裡,你到底有完沒完,都說了我沒偷你的靈鮫!”

“沒偷那你躲什麼!?”

老龍脾氣又暴又軸,一旦認定了小偷是海生月,就會纏他到死。

想擺脫糾纏也簡單,讓他看看那天的記憶,嘴巴可以騙人,但記憶不會。

可海生月怎麼可能讓一隻暴怒狀態的龍進他的識海查看記憶。

荒唐。

一個覺得對方蠻不講理,一個覺得對方滿口謊話,兩人一言不合,老龍暴喝一聲,又打起來了。

巨龍吐出暴雨般密集的冰棱,攻勢洶洶,海生月身後藏著安棋,騰不出手對付他,一邊暗罵老龍沒腦子,一邊被動地通過變換位置來躲避射來的冰棱。

老龍見狀,停頓了一下。

海生月以為他打累了,向上看去,卻見老龍正在醞釀一張更大更緊密的冰棱網,朝他得意地笑了笑。

在夢中受傷雖然不會致命,但多少會影響到妖魂穩定。

老龍這是打定了主意,弄不死他也要讓他不痛快了,海生月咬了咬牙。

“你後麵藏了什麼?”

老龍不傻,海生月隻躲不還手不是他的作風,兩隻手還一直背在身後。

海生月的狐狸眸子動了動,倏地笑了,“想知道嗎?”

他想到了一個可以擺脫老龍的辦法。

老龍疑惑。

笑麵狐狸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下一秒海生月把安棋舉起來給他看,老龍頓時愣住了,金瞳睜大。

安棋迷茫地眨眨眼,和空中巨龍沉默對視。

嗷,好大的大家夥哦。

所有的攻擊瞬間停止,仿佛時間暫停。

趁老龍愣神,海生月掌心揮出一股罡風,將冰棱儘數擊碎,此後罡風並未消失,而是迅速纏繞在老龍周圍,組成一道淩厲的風陣,將他困在其中。

“吼!!!”龍嘯再起。

老龍嘗試衝破風陣,卻被風刀割傷,隻得退了回去,再一看,海生月又把安棋藏起來了,還無辜地看著他。

老龍剛要怒罵,海生月出聲打住他,“是假的,隻是夢蟲幻化的。”

“夢蟲變的?!”

老龍遲疑了下,回憶方才見到的安棋。

怎麼會這麼像?

“再給我看看!”

一旦遇上安棋的事,老龍的腦子總會比平時好上不少,態度也更謹慎。

雖然他也不確定到底是不是夢蟲,但他就是想要小龍崽。

非要不可。

海生月:“可以給你看,但你先把身上的龍威收起來,這隻夢蟲膽子小,跑的又快,我好不容易才抓住,你彆又把他嚇跑了。”

老龍猶豫了一下,問:“你說的話能作數?”

海生月更無辜了,眨了眨狐狸眼睛,“我騙你有什麼好處?”

“而且你這麼凶,他會不喜歡你的。”

老龍瞳孔一縮,收起了護在身體周圍的龍威,“好了,把他給我——”

他看到海生月笑的格外恣意,明白又上了這隻黑心狐狸的當,但為時已晚,五根手臂粗的鐵鏈拔地而起,迅速而牢固地捆住了他的四隻利爪和脖子,任他怎麼掙紮嘶號都無濟於事。

傻龍,怎麼能相信狐狸的話呢?

“海生月!!——”

後麵的話老龍語速太快了,聽不太清,反正罵的很臟。

“嘖嘖。”

海生月鄙夷地搖頭,又對這隻絕望的困獸露出了些許的同情,如果需要,他甚至可以為老龍留下幾滴鱷魚的眼淚。

“老龍,你為什麼要醒過來呢?”

海生月歪著頭看著他,用一種天真又惡劣的語氣說道:“你永遠睡下去多好啊,為什麼要來搶我的東西呢?……彆瞪我,你不是還沒恢複身體嗎?我這是在幫你呢。”

安棋向後仰頭看,哥哥原來是個好人嗎?

幫個鬼!

老龍氣的牙癢癢,想撕爛狐狸的假笑臉!

“你就待在這裡安心睡吧。”

海生月抱著懵懂的安棋,抓起他的小爪子朝老龍揮了揮,無聲用口型說了五個字,“他是我的了”。

老龍目眥欲裂!

離開前又刺激了一波老龍,算是報複了被他日夜不休糾纏了這麼久的仇。

海生月心滿意足了,溫和笑道:“再也不見。”

他轉身離開,假裝沒聽到老龍憤怒的咒罵,左右老龍掙不開鎖鏈和風陣。

而懷裡這隻,不管是真安棋,還是夢蟲,帶回去細細研究一番自會知曉。

海生月走出不到十步,忽地聽到鎖鏈搖晃碰撞發出的錚錚聲,比方才的要劇烈,他沒在意,又走出一步,這次卻是五聲“鐺”的巨響,有東西碎了,隨之而來的龍嘯震天。

海生月心一沉。

緊接著身後刮起一陣大風,風中裹挾著熟悉的劍氣,海生月眯起了眸子,轉身——

慎獨劍恰好抵在喉嚨上,多一分危險,少一分就不能威脅到他。

海生月眯眼看了眼前人半晌,最後笑了笑,“白斂,一隻夢蟲你也要搶?”

白斂一手持劍,一手伸出,攤開掌心,他麵對海生月的揶揄,沒有動搖,麵無表情道:“給,我。”

海生月溫溫柔柔笑著,問:“我要是不給呢?”

白斂冷冷盯著他,道:“打。”

被救的老龍此時也衝了下來,和白斂站在一起,深深看了安棋一眼,情緒複雜,隨後對著海生月怒目而視。

“聽見沒有?交出來!”

“假的安崽你們也要?”

老龍:“要!”

白斂:“要。”

海生月委屈又震驚,“你們兩個都要欺負我嗎?”

老龍被氣笑了,這黑心的狐狸還在裝無辜,“死狐狸我告訴你,你今天死定了!”

海生月看向白斂,白斂並未反駁老龍的話,也沒有收劍的意思。

海生月輕笑,心想:真有意思,還不確定真假,一個兩個的卻都想要。

難道說白斂他已經……嗬。

無論如何,目前看樣子是要一打二了。

海生月算了算他打贏的可能,不一定會贏,也未必會輸,但肯定是討不到好的。

他多精明的一隻狐狸,腦中飛快想著既可以帶走安棋又能免戰的辦法。

“打架多傷和氣。”

海生月眸子輕轉,換上了他慣用的微笑假麵。

“不如這樣吧,都彆搶,讓他自己選,他想跟誰走就跟誰,如何?”

第23章

交易

白斂同意這個提議,但老龍不同意。

憑什麼他要跟這兩個競爭啊!

本來安棋就是他龍族的崽,不管眼前這個是真的假的,都該歸他!

“打!”老龍氣勢十足道:“誰贏了歸誰!”

海生月太陽穴又疼起來了,他就知道這隻莽龍會拒絕。

“你難道想讓孩子看見我們打架?你不知道他會害怕嗎?”

老龍一怔,他不怕打架,但是他怕孩子會害怕他,討厭他。

老龍看向安棋,他把頭埋在海生月懷裡,兩隻爪爪緊抓著衣服不放,從手臂的顫抖中可見他此刻有多麼不安。

老龍心口一緊,笨拙地撓了撓頭,想到海生月先前說他嚇到了小家夥的話,縮小了體型,希望能讓他看起來沒有那麼恐怖。

他同意了把選擇權交到孩子手裡。

海生月對安棋說:“你聽到了嗎?我和那兩個叔叔,你想跟誰走就去誰哪裡。”

安棋茫然地點頭。

他其實不太懂為什麼一定要從這三個叔叔裡麵選,他更想要爹爹,嗷。

海生月把安棋放下來,拍了拍他的後頸,一道暗光隱入其中,海生月彎眸輕笑。

“去吧。”

不要讓我失望。

“吼,來我這裡!”

老龍迫不及待就想衝上去搶人,卻被白斂用劍擋住。

“彆動,讓,他選。”

“切。”

鋒利劍刃抵在他脖子上,老龍不甘心地退了回去。

安棋回頭看了看漂亮哥哥,又看了看叔叔和大龍。

叔叔哥哥們為什麼都要他跟他們走啊?他又不認識他們。

安棋想不明白,但他能感覺到這幾個人對他沒有惡意。

老龍咧開大牙,擠出親和的笑,努力克製激動心情,拚命衝他眨眼暗示。

你是龍,我也是龍,我們才是一家人,選我選我!快選我啊!急死龍了!

但安棋似乎沒感覺到他熱情,反而怯怯地後退了一小步。

嗷,這個大家夥齜牙咧嘴的樣子好嚇人哦,而且他眼睛好像生病了。

老龍見狀急得要跳腳。

白斂不急不慌地從袖中掏出一顆金球,彎下腰遞給他,輕聲道:“你的,球,我撿,回來了。”

嗷嗷,是球球。

安棋眼睛亮了亮,同時他也想起來了,這個叔叔就是之前常來他夢裡陪他玩球的那個。

親切感湧上心頭,他抬腳向白斂走去。

一旁的老龍沒想到最老實的白斂居然也會玩陰的,衝著白斂破口大罵:“你怎麼能用玩具勾引他,你作弊!你流氓!”

老龍氣死了。

白斂置若罔聞,甚至伸出手準備抱安棋了。

老龍一看情形不利,腦子轉的飛快,急忙哄道:“我洞裡有堆成山的金球,還有更漂亮的夜明珠,你跟我走,那些都是你的!”

哼,不就是用玩具和金錢誘惑,他也會,而且他比白斂和海生月都要富!

白斂皺眉:“夜明珠,我也,有。”

老龍霸道宣布:“你的沒了,等會我就去搶光。”

白斂:“……”

還有更多的亮晶晶嗎?

小龍崽頓了頓腳步,把視線從金球移向老龍,嗷嗷。

搶崽局勢瞬間逆轉。

老龍一看有戲,頓時大喜,繼續眉飛色舞地和他描述洞裡的寶貝,小龍崽如他所料臉上出現了向往又癡迷的表情。

嘿嘿。

老龍揮舞尾巴,得意起來了。

這個世界上最了解龍的隻有龍,沒有龍會不喜歡閃亮的寶物,今天這隻安棋不無論真假,他勢必要拿下!

小龍崽的目光已經完全被老龍吸引過去了,白斂沉了沉臉,欲伸長手去牽他,卻被龍尾猛地拍開,“啪”的一下清響,白皙的手背滲出血絲。

小龍崽抖了一下,看看大龍,又看看叔叔。

怎麼突然打架了?

白斂冷峻的眉眼染上幾分怒意,“你……!”

“哼?”老龍笑嘻嘻,提醒他,“彆忘了,你自己說過的,彆動,讓,他,自,己,選。”

白斂:“……”

“玩不起就彆玩,”老龍輕嗤。

白斂臉色更差了。

老龍昂首挺胸,得意地吹了吹龍須,儼然是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他有十足的信心,小龍崽一定會選他。

“跟我回——”

話說到一半,老龍的笑意僵在了臉上。

安棋邁腳,卻不是朝他走來,而是轉了個身,走向了從剛才起就沉默的仿佛不存在的海生月。

老龍驚詫,怎麼可能?!

海生月抬眸,瞥向表情凝固住了的老龍,那眼神就像在諷刺他——乾坤未定,你高興的太早了。

從他們答應這個建議起,就已經掉進了他的圈套。

安棋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他不想去哥哥身邊,但兩隻腳不聽他的話了,他想停下來,身體裡好像有東西牽著他往前走。

“看來他更喜歡我呢?”

海生月蹲下來,狐狸眼睛彎起,同時張開了手臂。

老龍不可置信地瞪著他們,而白斂盯著安棋的後頸,似乎在思考什麼。

離海生月越近,安棋心裡越忐忑。

難道隻能跟漂亮哥哥走了嗎?

哥哥是長的很好看,一直笑眯眯的,但是哥哥會騙小孩。

他還是想要爹爹的嗷。

可是,可是爹爹在哪裡?爹爹會不會迷路了,找不到他了?

“安!——”

安棋好像聽到了爹爹的聲音,抬起眼,驚喜地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疾步朝這邊走來。

嗷嗷!

就在這一刻,控製身體的那股力量被捏碎了,安棋得了自由,歡快地跑過去,與海生月擦肩而過。

單鬱也跑起來了,一把接住撲過來的小家夥,轉了個圈,他心裡的大石頭落了地,因焦急而皺起的眉頭舒展,欣喜地揉揉安棋的腦袋。

“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讓爹爹好找。”

安棋心裡說:我也不知道嗷。

一晚上經曆了太多事,他其實心裡很害怕,爹爹一來,就像看到了靠山,他緊緊抱住爹爹就不撒手了,在單鬱輕而有節奏的拍打安撫下,緊張的神經才慢慢鬆緩。

而那邊,海生月緩緩站起,轉身看著不遠處那對相擁的父子,他還是笑著,但眼底透出幾分嘲弄之意。

“哦?看來我們白爭了。”

白斂和老龍互看一眼,站到了他身邊。

三人不約而同組成了一條戰線。

單鬱覺察到身後三道充滿敵意的視線,都是衝著他來的,心沉了沉,低聲囑咐安棋:“不要動也不要出聲,爹爹帶你出去。”

嗷嗚。

安棋乖巧地點了點頭。

單鬱不放心,斷掉了他的聽覺,以免等會吵起來會驚嚇到他。

找到孩子的那一刻,單鬱是欣喜的,但緊接著看到了圍著他的三個熟人,單鬱便知道,今天想帶安棋離開怕是難了。

白斂,老龍,海生月,這三個家夥怎麼會一起出現在安棋的夢境裡?!

難道是老龍因為靈鮫失蹤的事到處鬨騰,導致夢境紊亂,這才讓他們三人和安棋碰上麵了?

單鬱後悔莫及,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他一定會和安棋一起入夢,絕不會放他單獨進來,更不會讓那三個有接近幼崽的機會。

可後悔也已經晚了,怎麼擺脫這三個家夥才是最棘手的事。

那三個人許是看出他有離開的意圖,同時朝他圍過來了,看架勢是勢必要他給出個解釋了。

單鬱冷下了眸子,彆看他表麵上雲淡風輕,實則心裡翻江倒海,思緒飛轉。

得儘快想個辦法出來才行。

安崽在這裡,他不方便打架,會嚇著孩子。

找個理由蒙混過去的話,老龍好騙,白斂不確定會不會信他的話,海生月心思最多,怕是不好糊弄。

單鬱自責地想,要是他能早點找到孩子就好了,就不會有現在的困境,安棋也不會受到驚嚇。

三人很快來到他們麵前,單鬱還沒想到萬全之策,隻能硬著頭皮麵對他們犀利的審視。

該死的。

他提前做好了最壞的預設。

白斂看著他,率先開口,語氣倒是出奇的平靜,“你,解釋吧。”

單鬱抱緊孩子,腦中很亂,第一反應卻是宣示主權,擲地有聲道:“我的!”

老龍怒了,瞪大眼睛,大聲罵道:“什麼你的!?是我的!我的!你們幾個還要不要臉了?一個個的都要搶,我龍族的幼崽什麼時候成你們的了!”

“你們搶彆人的崽是會遭天譴的知道嗎!天譴!”

白斂捂住老龍一罵就停不下來的嘴,又問單鬱:“這隻,夢蟲,是你,養的?”

單鬱愣了一下,什麼夢蟲?

“順著,我的話,說下去。”

一道特殊的聲音傳入耳中,單鬱詫異看向白斂,卻見白斂神色淡淡,他意識到白斂用了傳音術,這句話隻有他們兩個能聽到。

可是白斂為什麼要幫他?

沒時間給他想清緣由,老龍和海生月可都虎視眈眈盯著他懷中的崽,老龍更是想衝上來撕了他。

單鬱很快猜到他們可能誤會了安棋,心下一喜,有了對策,隨口謅道:“這隻夢蟲是我用精血養大,讓他幻化成了安崽的模樣,又悉心教他模仿安崽的神態,這才讓他和真的安崽相差無幾,我為他費了那麼多心力,他怎麼就不是我的了?”

越說到後麵,單鬱越有氣勢,讓老龍心裡生出了遲疑。

海生月和白斂都沒說話,盯著幼崽,各有各的心事。

“真是夢蟲?”老龍話中有些失落。

單鬱嗤道:“這麼久了,你聽夢蟲發出過聲音嗎?說你傻你還真傻。”

都這麼像了,居然不是他的安崽嗎?

老龍看了看埋頭成一小隻的幼崽,不願相信這個事實。

得而複失比直接失去還要痛苦,老龍眼中的難過快溢出來了。

但他沒難過多久,眼神又變得銳利,那是龍族與生俱來的霸道。

“夢蟲我也要!”

老龍下定了決心,假的就假的,哪怕隻有九分像,放在眼前能夠隨時看著也是好的。

這下子換單鬱被氣出冷笑,嘲諷道:“你方才還罵我不要臉搶你的崽,你現在不也在搶我的東西?”

“我送你兩個字,休想!”

老龍才不管那麼多,“老規矩打一架!用實力說話。”

單鬱冷冷吐字:“滾。”

“找你的靈鮫去,彆來觸我黴頭。”

老龍那個暴脾氣瞬間上頭了,“到底是誰觸誰黴頭?你要是不養這東西,我和結巴還有狐狸會打起來嗎?!你之前拿傀儡騙結巴的事完沒還呢!結巴你說是不是?”

老龍回頭看到白斂沒說話,以為他在發呆,用力撞了下他的肩,擠眉弄眼暗示他幫他說話。

白斂說了,隻不過說的卻是:“我,發現,安安,蹤跡。”

“……”

眾人沉寂三秒後,老龍急急脫口而出:“在哪裡!”

白斂斜斜掃了眼單鬱,隻見單鬱擰著眉頭,向他微微搖頭。

——彆說。

暗示都這麼明顯了,結果白斂轉頭就對老龍說道:“白楊鎮,東邊,雪山,山上,木屋裡,龍蛋殼,上麵是,安棋,氣息。”

“確定,無疑。”

最後“確定無疑”四字讓老龍陷入狂喜狀態,興奮之下大吼了一聲。

“你剛才怎麼不說!”

“你,沒問。”

單鬱心中暗罵了白斂一句有病!前麵還在幫他,現在卻反捅他一刀子,忙給他隔空傳話——“閉嘴!”

言簡意賅的兩字,卻滿滿都是威脅的意味。

白斂淡定回話:“我要,看孩子。”

“好啊,搞了半天,你原來在這裡等著我呢。”單鬱目露不善,陰冷瞪著白斂。

當聽到白斂說出雪山和蛋殼,他就知道白斂已經想通了一切,也必然猜到了安棋在他手裡藏著。

白斂故意瞞著消息不說,其中原因,自然不會有人比單鬱更懂。

他們都是一樣的人。

大義無私的仙尊原來也會有一天走下道德的神壇。

單鬱語帶譏諷道:“白斂,你的心變臟了。”

白斂的表情冷淡依舊,“過獎,跟你,學的。”

“我幫你,趕走,他們,你給我,孩子。”

單鬱:“如果我不答應呢?”

白斂當著他的麵,扭過頭看了看老龍和海生月,語氣篤定:“那你,今天,帶不走,他。”

單鬱臉色陰沉的宛如能滴墨。

白斂的意思很明白,他要麼同意,要麼就等著老龍和海生月知道眼前的安棋是真的,到時候誰也彆想走。

單鬱對白斂起了殺意,他最討厭被人威脅牽製。

但是懷裡的孩子耗不下去。

安棋到現在爪爪還在抖,這個夢把他嚇的不輕,反應過激,不能再讓他待在噩夢裡了。

“成交。”

————————

單鬱語重心長:你的心變臟了知道嗎?

白斂麵無表情:給我崽。

單鬱:你這樣對得起你師父的教導嗎?

白斂:給我崽。

單鬱:你對得起那些仰慕你的人嗎?

白斂:給我崽。

單鬱:你對得起天道嗎?

白斂:給我崽。

單鬱:你對得起……

白斂拔劍:給我崽,再pua我就剁了你!

第24章

仙尊爹找上門

老龍急吼吼衝出夢境,趕往雪山搜尋線索。

剩下三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你不走?”

單鬱警覺地打量海生月,聽到安棋回來了,迄今他一句話沒說,表現的有些過於淡定了。

“老龍太煩了,待他走了我再去。”

海生月無視他話中趕人的意思,微笑如常,問:“賣嗎?”

單鬱反問:“賣什麼?”

“這個小家夥。”海生月想摸摸安棋的頭,還被碰到就被單鬱大力打開手。

單鬱嫌惡他,視他如蛇蠍,抱著安棋後退兩步,“我辛苦養的,多少錢都不賣,滾!”

海生月甩了幾下手腕,笑了笑,也不惱,狐狸眼睛勾成月牙似的彎,又深如寒潭,讓人看不清他眼底藏著的東西。

“既是寶貝你就要小心捂好了,莫讓人鑽到漏洞偷去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單鬱聽到“捂”字被咬重了音,但海生月麵上是滴水不漏,說完便走了,乾脆利落,連發難的機會都不給他。

礙事的兩個都走了,唯一的麻煩就是固執的白斂。

白斂也想摸摸孩子,單鬱依舊沒給碰。

白斂維持原樣站著,手也不收回去,就一個勁盯著單鬱看,眼皮都不眨一下,沉默但又執拗,看到單鬱先受不了。

“你是木頭成精嗎?”

白斂:“給個,見麵的,時間,地點。”

單鬱扶額,隨口編了個,“五日後,白楊鎮的浮來酒樓。”

白斂把金球給他,“好,我等,你們。”

單鬱沒那個耐心等他把話說完,搶過球,抱著孩子就走。

哼,等吧等吧,等到你這塊木頭變成了糟朽也彆想見到安崽。

*

這個夢做的格外長,安棋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時分。

單鬱守在床邊給他檢查身體。

安棋眨眨眼看著他,突然坐起來抱住了他,抱的很緊,爹爹身上很溫暖。

安棋確認了不是夢,嗷,這是他真正的爹爹。

“怎麼了?被嚇到了是嗎?”單鬱輕聲問。

安棋嗯哼一聲,搖頭,把腦袋拱進爹爹懷裡。

“我在夢裡見到了壞人了,嗷。”

單鬱擔憂地拍拍他,“是那個笑眯眯的家夥嚇唬你了?”

“不是,是一個和爹爹長很的像的壞人。”

單鬱疑惑,和我像?

安棋繼續說:“我看到壞蛋害死了好多人,還有一隻好大的綠龍嗷,天上下雨了,好紅好紅,像血一樣。”

安棋沒有注意到他爹身體的僵硬,以及聲音裡壓製不住的顫抖。

“你,你還看到了什麼?”

“沒了嗷。”

安棋抬起頭,臉頰鼓起來了,憤怒地握緊了爪爪,“我好氣嗷!那個壞蛋居然用爹爹的臉乾壞事!”

嗷嗚!

氣死小龍崽了!怎麼能欺負他溫柔的爹爹!

單鬱:“你討厭他嗎?”

“討厭!”

話音未落,安棋眼前黑了。

嗷?

單鬱抬手蓋住了安棋的眼睛,他無法和幼崽單純的目光對視,就像有一把鈍刀子在他心口一下一下割,痛感會沉重而持久地折磨他。

“那,你還喜歡爹爹嗎?”

安棋脆生生道:“喜歡!”

“好,好。”單鬱喃喃,惶然的心定了定,他放開手,認真看著安棋明亮的眼睛,“安崽聽著,爹爹也很喜歡你,爹爹會保護好你的,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你一定要相信爹爹不會傷害你。”

“嗯嗯。”

怎麼感覺爹爹今天好奇怪,說出來的話他聽的雲裡霧裡的,爹爹好像在害怕什麼東西,是被昨晚的噩夢嚇到了嗎?

算啦,不管那麼多了。

安棋抱上爹爹的脖子,親昵地貼貼。

“嗷嗚,爹爹不怕,噩夢飛飛,壞蛋不見啦。”

單鬱也將他緊緊抱住。

*

魔族不擅岐黃之術,單鬱擔心夢境紊亂會對安棋的身體有影響,帶他下山,去城裡找了家專治婦孺幼童的醫館。

看病是位老醫修,上了年紀眼睛看不清東西,隻見到一大一小兩個模糊的身影進來了。

“坐吧。”

“嗷。”

小的那個跑進來,坐到了小凳子上,又拍了拍旁邊的大凳子,回頭示意他爹快來。

老醫修笑了,這小家夥對自己的幼崽身份還挺有自知之明。

等單鬱坐下,老醫修開口詢問病情,單鬱道孩子被噩夢魘住了,有可能傷及魂體。

老醫修探了探安棋的靈脈,體內靈力運轉慢了些,但還算正常。

“放心,孩子沒有大礙,紮幾針疏導下靈力便好。”

老醫修拿出根細而長的針,方才還乖巧無比的安棋突然把手收回去,怎麼哄都不伸出來,老醫修讓單鬱按住他,安棋很抗拒,掙紮著推開了他爹。

單鬱不解他的反應怎麼這麼大,問:“安安崽怎麼了?”

“我不想紮針嗷。”安棋小聲說。

單鬱聽到安棋這麼說,頓時心疼了,轉頭問老醫修可否用彆的方法代替,他家孩子怕疼。

老醫修瞪他一眼,“你怎麼不問有沒有辦法讓你代替你家孩子生病!”

要換旁人早就覺得羞愧了,然而單鬱沉吟片刻,讚同道:“倘若有,當然好。”

“……”

得,又是一個溺愛的老父親。

老醫修搖搖頭,熟練地敲了三下桌子,不一會從後屋走出來一位清秀的姑娘,掃了眼單鬱和安棋,又和老醫修對了個眼神。

姑娘明白了,對安棋笑道:“好可愛的孩子,你叫什麼名字呀?”

“嗷!”安棋從凳子上唰地站起,被姐姐誇可愛了,他的小臉蛋有點紅,說話結巴,“我,我,我叫安棋,爹爹叫我安安崽,姐姐,姐姐你想叫我什麼都可以的。”

安棋說罷,害羞地捂住臉。

嗷嗚

單鬱笑笑,這孩子。

老醫修起身讓位,姑娘自然地坐到了安棋對麵,牽過他的手,拿起了細針,安棋又想把手抽回去,姑娘這次抓牢了,微笑安撫他彆怕。

“不紮你,紮你爹,他有病。”

單鬱:“?”

姑娘眼神示意他把手放上來,單鬱猶豫了下還是照做了,姑娘作勢要給單鬱紮針,安棋抓緊的拳頭這才放心地鬆開。

姑娘笑問:“安崽喜歡吃魚嗎?”

安棋:“喜歡。”

“清蒸還是紅燒的?”

“都喜歡!”

“呀,安崽是個不挑食的好孩子,怪不得長的這麼可愛。”

姑娘一邊和安棋說話分散他的注意力,一邊在他手腕上快速施針。

等最後一針快紮完了,安棋才感覺到疼,看著自己手上的針發呆。

崽呆滯——

“姐姐,你紮錯人了嗷。”

“哎呀,真是抱歉,瞧我這笨手笨腳的。”姑娘笑著把針拔下來,給他揉了揉傷口。

“你爹的錢隻夠紮四針的,今天不能給他紮了,你們明天再來吧。”

嗷?

安棋無辜地看著笑眯眯的姐姐,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又說不出來。

單鬱忍著笑幫安棋把袖子扯回原位,趁他腦袋還懵著,抱起他回家。

老醫修慢悠悠喝了口茶,直到父子倆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歎息道:“這憨娃,但凡上過一天學呢。”

招術雖然拙劣,但對付這種年紀的小崽子次次都能得手。

老醫修喝完一盞茶,突然問了一句:“你覺得一隻魔能夠養出心地純良的孩子嗎?”

姑娘收拾東西的動作頓住,順著他的視線看向空蕩的門口,“師父您在說什麼?什麼魔?”

老醫修搖頭,“哎,沒事,忙你的吧。”

回家路上,安棋抱著手臂,皺起眉頭,認真想了一路,還是沒有想通怎麼針最後紮到了他手上。

嗷,好難想。

單純的幼崽第一次見識到了人心的多變。

這個世界果然很複雜嗷。

安棋板著稚嫩的小臉,像個小大人一樣得出了這個嚴肅的結論,並點了點頭,臉頰上兩團嬰兒肥跟著抖了抖。

單鬱見他這樣實在是冷俊不禁,偏過頭,以拳抵唇,但還是泄露了一些笑意被安棋聽到了。

“爹爹你在笑什麼?”幼崽湊近了,眨巴眨巴眼睛看著他,清澈而單純。

“笑你可愛。”

“嗷?”

我怎麼有點不信呢?

單鬱清咳一聲,收起笑,指著前方的一處草堆,轉移他的注意力,“安安崽你看那是什麼?是不是你喜歡的狗狗?”

安棋轉頭,伸長脖子看,“嗷?好像真的是狗狗。”

*

白澤叼著籃子喜滋滋回家,他之前在林子找到了一大片莓果叢,守了好幾天終於等到莓果變紅飄香,采了滿滿一籃子,小主人看到了肯定會開心的跳起來。

然而,當他回到家,迎接他的不是小主人,而是一股陌生的氣味。

他幾乎是瞬間生起了敵意,敵意的源頭正是安棋懷裡抱著的小黑狗。

籃子摔落,莓果灑了一地。

“它是誰!!?”

白澤知道他的小主人有多喜歡狗狗,頓時有了強烈的危機感,圍著安棋轉了好幾圈,哼呲哼呲喘著粗氣,像隻捍衛自己領地的獸王,試圖引起安棋的注意,但安棋壓根不理他,白澤惡狠狠盯著那隻外來狗。

這才不到半天,他居然被偷家了!

“它到底哪來的!”

安棋說:“路上撿的嗷,他好像生病了,我就把他帶回來治病了。”

“滾滾讓一下,小狗狗要睡覺了。”

憑什麼要我讓這個新來的!?

白澤氣到要炸毛,卻隻能不情不願地挪開身體,幽怨地看著安棋把小黑狗放進了它的窩。

安棋給小黑狗蓋好被子,又拿小碗裝滿了水,放在小狗狗伸頭就可以喝到的地方,大骨頭就放在爪子邊,做完這些,安棋還不走,輕輕拍著小狗狗的背,哄它睡覺……

白澤恨恨咬牙。

那是我的窩,我的碗,我的被子,我的骨頭,我的小主人!

哄睡一直以來是隻有他才能享受的待遇!

白澤把地板抓的滋溜響,酸溜溜道:“有了新狗就忘了舊狗了。”

安棋一門心思放在小黑狗身上沒聽到,倒是靈蛇笑了出來。

“以前捧到你麵前的你不要,還扔掉,現在小龍君把這些好給彆的小狗了,你反而稀罕上了,哈哈哈。”

白澤在笑聲中紅了耳朵,重重“哼”了聲,跑出屋外。

一轉幾天過去了,白澤好幾次想對小黑狗下手,都被靈蛇及時攔住。

安棋也發現了滾滾對新來的朋友不友善,認真地告訴它不許欺負朋友,否則就不讓它睡他肚皮上了。

白澤垂頭耷腦,看上去是聽進去了,但是背後那根尾巴煩躁的胡亂甩,很顯然它不甘心。

靈蛇知道一旦給白澤機會,他還是要動手,便勸他:“你彆亂來,小龍君現在對那隻小狗喜歡的緊,你要是搞死了它,一來會嚇到小龍君,二來他必然會傷心,他一傷心可不得,他爹會把我們都宰了燉湯的。”

白澤黢黑的眸子陰沉沉地盯著蜷縮在狗窩裡的小黑狗,“你不懂,我討厭它。”

靈蛇嘖嘖兩聲,“你都多大了,還吃一隻狗的醋。”

“不是!”

白澤耳朵又紅了,極力給自己挽尊道:“是那隻狗給我的感覺不舒服。”

靈蛇翻了個白眼,“哦。”

白澤:“你哦是什麼意思,我正經跟你說話呢,那隻狗絕對有問題!”

靈蛇敷衍道:“嗯嗯,這裡就你最正常。”

白澤氣的想撓他,靈蛇身法靈活,一個轉身從他下方繞過去了,還吐舌做個鬼臉挑釁,白澤更惱火了,追上去咬他。

而在他們走後,那隻原本氣息微弱的小黑狗突然睜開了血紅的雙眼。

小黑狗鼻子翕動,它察覺到那股純粹而強大的魔氣變淡了。

因為五日之期已到,單鬱帶著傀儡幻化而成的假安棋去了白楊鎮赴約。

魔尊不在是嗎?嗬,真是天賜的良機。

本該病重到無法行走的小黑狗勾起一抹詭異的獰笑,接著輕鬆站了起來,扭動腦袋,鬆了鬆筋骨,哪有一點生病的樣子。

它在屋內巡視一番,聽到外麵有聲音,又躲在門後麵,偷偷觀察外麵的情況。

靈蛇賤兮兮的笑聲和白澤的怒吼聲飄遠了。

安棋獨自坐在草地一塊大石頭上,邊曬著暖洋洋的太陽,邊拿著藥杵搗藥。

因為是給小狗狗用的,要搗很的碎才行,所以他很專注。

如果他低頭看一眼地麵,就會發現身後有個影子快速朝他衝來,黑影從地麵一躍而起,在空中伸出了鋒利的黑爪,血紅的眼睛盯上了幼崽脆弱的脖頸,眼底閃過惡毒的光,利爪用力揮下!

去死吧!!!——

但是意外發生了。

隨著一聲骨頭碎裂的悶響,一團黑影飛了出去。

安棋聽到動靜回頭,看到的就是白澤無緣無故衝著小黑狗齜牙咧嘴,喉嚨間發出低沉且有威脅性的嗡嗡聲,而小黑狗不知為何跑出來了,躺在地上吐血,可憐極了。

白澤欲撲過去,身體卻動不了,轉頭一看尾巴被安棋的兩隻爪爪拽住了。

“嗷嗚!滾滾不可以咬小狗狗!”

眼見那隻小黑狗慢慢地爬起來了,來不及解釋了,白澤急道:“快放開!”

它越急躁,安棋就越不會放開他。

靈蛇是後麵趕過來的,一看這混亂的場麵,以為是白澤又對小黑狗下黑手,被安棋抓到了現行。

“白澤!我警告過你不要——小龍君小心!!”

靈蛇驚懼的瞳孔倒映出的畫麵中,一隻被黑氣纏繞的邪物飛身躍過白澤頭頂,殺氣凜冽直衝安棋而去。

竟然真是隻邪物!怪不得作為天敵的白澤會討厭它!

突如其來的狀況讓安棋嚇了一跳,不自覺鬆了爪子,白澤立刻跳起來用頭撞飛了黑狗,黑狗飛出數米遠,又在地上滾了好幾圈,連連咳血,這次安棋沒有為它難過。

白澤吼靈蛇:“傻愣著做什麼?快把小主人帶進去!”

“喊人來幫忙,這邪物不簡單,我的傷還未痊愈,拖不了多久。”

“哦哦。”

靈蛇如夢初醒般跑過來拽走安棋,安棋擔憂地看了眼白澤,“對不起滾滾,我誤會你了,滾滾要小心嗷。”

白澤心裡一暖,但是嘴上還是冷硬地說:“知道了,快點進去!”

那邊,黑狗又動了。

白澤的兩次撞擊已經讓它全身骨頭碎的差不多了,但它就像沒有痛覺似的,以詭異的姿勢再次爬起來,骨頭不斷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腦袋轉過一個極大的弧度,怪異地垂下,眼睛裡隻有血色,瞳仁都沒了,死氣沉沉,簡直不像隻活物。

白澤有了個可怕的猜測,這可能是一隻僵屍。

萬物生而有靈,如果死後靈消但軀體不腐,又被有心之人煉化,則這具軀體就會化為僵屍。

這玩樣可不好對付,得把他的頭咬下來才能死。

因為被單鬱封了修為,加之他先前用內丹破開結界時受了傷,如今實力不到平常的十分之一,白澤心知他不是這邪物的對手,隻能儘量拖延時間,等靈蛇找幫手過來。

一黑一白兩團身影纏鬥在一起,僵屍行動敏捷,下手狠厲,白澤初時還能壓製它,但越到後麵越吃力。

腿上不慎被抓傷了幾道口子,邪氣腐蝕血肉,痛的它想打滾,在速度上落入了下風,被迫從進攻轉為了防守。

這狗好生厲害,似乎十分熟悉它的招數,總能預判到它下一步的行動,不僅腿上,連腹部都被抓出了一道口子。

快撐不住了,刀疤怎麼還不帶人來!?

就在這時,靈蛇趕來了,卻是隻身一人而來的,還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不好了,魅妖不見了,人魚也被人打暈了,根本叫不醒。”

白澤心驚,怎麼會這麼巧?

魔尊不在,魅妖失蹤,人魚昏迷,他又受了傷,種種巧合疊加,不像意外,更像是有人特意製造了這樣一個絕佳的時機出來,就是衝安棋來的。

到底是誰要害小主人?!

管不了那麼多了,先解決狗東西要緊。

“白澤!”

靈蛇找到時機纏住了黑狗身體,白澤明白他的意思,配合他咬住了黑狗脖子,犬齒還沒全部紮進去,黑狗就感覺到了危險,突然大吼一聲,聲波將靈蛇和白澤震飛,摔在地上疼的腦袋發暈。

黑狗疾速衝著他們來了,可是他們身體很疼,還沒辦法站起來,眼睜睜看著黑狗張開了血盆大口,要將他們撕咬成碎肉。

遭了!

靈蛇閉上了眼。

“嗷嗚!!!”

靈蛇好像聽到小龍君的聲音,他不是應該躲在屋裡嗎?

靈蛇睜開眼,驚訝地看到安棋舉著根棍子把黑狗按在地上,凶巴巴地吼:“嗷!你是壞狗狗!不許欺負我的好朋友!打你打你,嗷嗚!嗷嗚!”

安棋從黑狗後麵偷襲,敲了它的腦袋,這才打了它一個措手不及,但一隻幼崽力量畢竟有限,黑狗憤怒地掀飛棍子,轉頭攻擊安棋。

安棋撒丫子就跑,兩隻小短腿蹬的飛快。

嗷嗷,快跑,壞狗狗要咬我屁股了。

靈蛇恢複了些力氣,趁黑狗一心追安棋沒注意身後,又飛上去纏住了它,這次把它的喉嚨勒的死死的,休想再吼。

白澤撲上去狠狠咬斷了它的喉管,血液噴濺到樹葉上,腥臭味彌漫,場麵血腥。

安棋用爪爪捂住了眼睛,心臟跳的很快。

黑狗抽搐了幾下,挺直了四肢,不動了。

白澤怕事情有變,一口氣將它的腦袋咬了下來,甩到一邊,呸呸吐出幾口血,臉色鐵青。

“嘔,臟死了。”

白澤有潔癖,受不了嘴裡全是腐爛惡臭的味道,跑到樹後麵去吐了。

吐完回來,三人喘著粗氣,臉很紅,誰都沒有先說話,相視一笑,走向對方。

劫後餘生的喜悅讓他們緊緊相擁,三顆心臟以相同的頻率飛快跳動。

安棋說:“絲絲,滾滾,你們好厲害,晚上給你們加雞腿吃。”

靈蛇笑道:“小龍君也很厲害,要不是你敲了黑狗一棍子讓我們緩了口氣,我們可能已經被咬傷了,小龍君很勇敢啊。”

看到安棋跑出來的那一刻,他們是擔心的,卻又是開心的,開心這隻小龍崽把他們放到了一個和自己平等的,名為“朋友”位置上。

而被絲絲誇勇敢了,安棋胸膛裡麵熱熱的,害羞托著腮,小聲“嗷嗷嗚嗚”地咕噥。

“謝謝你們今天保護我,我以後會當一隻很厲害很勇敢的大龍,你們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一定也會保護你們的!嗷嗚!”

多麼懂事多麼可愛的幼崽崽啊,靈蛇感動到想抹眼淚。

“崽,我這輩子做得對的事就是認識了你。”

這種強大又靠譜的大腿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抱上的。

白澤也很感動。

不愧是主人的兒子,知恩圖報的美德和主人一模一樣!就算是魔尊卑劣的洗腦也無法掩蓋他血脈中的高尚,說到底還是主人生的好!

安棋貼了貼他們,開心地說:“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嗷。”

“做!”

“做!”

白澤和靈蛇兩眼汪汪,不小心對視上,同時愣住了,又同時拉下臉,嫌棄地彆開頭——切,才不要和這家夥一輩子做朋友。

該回家了,靈蛇去拖黑狗屍體,帶回去研究一下,也許能查到幕後之人是誰。

“狗頭呢?”

靈蛇記得白澤是扔在這邊了,怎麼沒有了?

“白澤,你過來看看,狗頭不見了。”

白澤:“不可能,你仔細找找。”

“真的沒有!”

“怎麼會沒有,它還能自己長腿跑了嗎?!”

白澤以為靈蛇偷懶,自己在附近搜了一圈,除了找到一灘血和碎肉,狗頭確實沒了蹤跡。

白澤變了臉色,和靈蛇對了個眼神……不會真的詐屍了吧。

可是青天白日,它能跑到哪裡去呢?

靈蛇想到什麼,心下一駭,扭頭就看到那顆消失的狗頭悄然出現在了安棋身後,再次對安棋發動了攻擊。

靈蛇焦急大喊:“快跑啊!”

安棋回頭看到一顆血淋淋的狗頭飛過來,嗷了聲,想跑,慌亂中不小心一腳踩中尾巴摔倒了。

狗頭攻擊的速度很快,嘴裡流淌出粘稠腥臭的黑血,在空中劃出一個血色的奪命鐮刀。

壞事了!

距離太近了,靈蛇和白澤根本趕不上,都怪他們大意了!

安棋慌亂中抓到了一顆石頭,正要朝狗頭砸過去,一道青白色的光從眼前劃過,砰!——狗頭被一柄利劍穿透,釘在了樹乾上,無能地怒吼。

靈蛇看著那柄劍,感覺有些眼熟。

同時白澤驚喜的聲音響起:“慎獨!”

主人!是主人來了!

————————

剛來的白澤:什麼!那是給我睡覺的窩?!(懷疑,氣憤)

現在的白澤:可惡!那是給我睡覺的窩!!(吃醋,還是氣憤)

第25章

又抓到你了

靈蛇目瞪口呆,白斂怎麼會找到這裡?他不應該在和魔尊見麵嗎?

單鬱走之前單獨把他喊了出來,說了打算用傀儡欺騙白斂,將他匡進霧海裡的計劃,命令他待在家裡看好安棋,尤其盯緊了白澤,切勿讓它白澤又私自帶安棋離開龍澤山。

所以現在是個什麼情況?靈蛇搞不懂了。

為什麼白斂能全身而退,但單鬱卻沒有回來?

白斂扶起安棋,拍掉他身上沾到的泥,又拿出藥膏塗抹他被擦破了皮的爪爪,那雙用來執劍滅萬裡妖魔的手,此刻極輕柔地把藥膏揉勻。

安棋一眨不眨地看著這個叔叔,他忽然想到了話本子裡對神仙的描述,玉冠,仙劍,青衣還有一張好看卻淡薄的臉。

“還有,哪裡,很疼嗎?”

神仙叔叔的聲音也很好聽嗷。

“沒有了。”

安棋搖搖頭,好奇地目光在他臉上看了又看,忽然一拍腦袋想到了。

“你是那個叔叔嗎?夢裡和我玩球球的。”

白斂頷首,唇邊揚起不易察覺的笑。

“你還,記得我。”

“小主人,主人不是什麼叔叔,是你親爹啊!”白澤急急出口,它知道自家主人是個一天開口說話不超過十句的悶性子,看得它急死了,它得幫主人一把。

安棋疑惑,“我有爹爹的。”

白澤痛罵:“那不是你爹!單鬱就是個不要臉的人販子,他騙了你!”

“嗷?”

靈蛇聽的心驚膽戰,生怕魔尊突然回來聽到了,薅了把草堵住白澤的嘴,把它擠到一邊草叢裡。

閉嘴吧你!

他對白斂訕訕笑道:“仙尊,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小龍君方才也受了驚嚇,不如先回去吧。”

白斂應了個“可”字,抱起了茫然的安棋。

屋內,任虞已經醒了,捂著頭上的傷口,麵色痛苦。

白斂把安棋放下,安棋立馬跑到木桶邊,踩上小凳子,輕輕摸了下任虞的頭,擔心地問:“魚哥哥,是誰打了你啊?”

任虞憤憤道:“是花曉,今早我見她要下山就喊住了她,誰知道她反手拿擀麵杖敲我腦袋!”

安棋:“姐姐為什麼要下山啊?”

“誰知道她,鬼鬼祟祟的肯定沒乾什麼好事……呃,這位是?”

任虞注意到多了一張陌生的麵孔。

白澤原本怒瞪著靈蛇,一聽任虞問了,它昂首驕傲介紹道:“這位是我的主人。”

白澤的主人不就是攬月宗的長離仙尊,白斂。

白斂怎麼會跑魔尊家來?

任虞雖然不解,但不急不慌地施了一禮,做足體麵,道:“在下東海鮫人皇族,早聞長離仙尊大名,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白斂看看他,問:“你是,織夢,靈鮫?”

任虞:“在下正是。”

白斂垂眸,怪不得老龍死活找不到,原來是被單鬱抓起來了。

“龍君,在,找你。”

聽到龍君,任虞本就蒼白的臉色更白了,瞳孔狠狠一抖,抓緊了木桶邊緣。

安棋以為哥哥傷口又疼了,找來了藥油,但是他爪爪上有傷,不好給魚哥哥上藥,這時白澤出聲:“絲絲說他願意幫忙。”

靈蛇:“?我……”

白澤踢了他一腳,又搶過安棋手裡的藥油塞給靈蛇,眼神威脅他快去,彆妨礙主人和小主人父子相認,不然咬死他。

白澤現在有了白斂撐腰,靈蛇不情願也沒辦法。

“你,在這裡,多久了?”

白斂掃視了一圈屋內陳設,布置的較為乾淨整潔,櫃子裡桌子上大多都是安棋的衣服玩具和零嘴,床頭擺了兩個彩色泥人,小的那個是安棋,憨態可愛,大的那個……白斂挪開視線不想看。

安棋對時間概念完不還全,掰著爪爪從一開始數數,數到十就不知道該怎麼繼續數下去了。

白澤替他說了,“不少於三個月。”

三個月聽上去不短,但對白斂來說,他在安棋成長過程中缺席的每一天就像一年般漫長,而他缺了整整一百八十年。

“對不起,沒有,早一點,找到你。”

安棋不懂叔叔為什麼要和他道歉,可白澤懂,他能聞到白斂情緒中的愧疚,可主人又沒有做錯什麼,錯的是單鬱!

白澤憤憤不平:“都怪魔尊陰險狡詐,竟然騙小主人認賊作父!若是再讓他和魔尊待在一起,定會壞了小主人的根基!”

靈蛇沒忍住回頭,反駁道:“其實,我覺得魔尊養的挺好的。”

“吼!”

白澤生氣地撲倒了這個叛徒,靈蛇一邊喊著自己沒說錯一邊躲避白澤的撕咬,兩隻在地上打成一團。

嗷。

安棋撓了撓頭,他已經被現在的情況弄暈了頭。

他到底有幾個爹嗷?

白斂從袖中拿出一顆夜明珠,放在安棋爪心,“夢裡,答應,給你的。”

“嗷!謝謝叔叔。”

那個噩夢都過去這麼久了,叔叔居然還記得夜明珠的事,安棋心裡暖暖的,跑去翻櫃子,找到了一包糖,踮起腳送給了白斂。

白斂打開看,裡麵有鬆子糖,麥芽糖,山楂糖各色各樣的,顯然小家夥一顆顆攢了很久,是他的寶貝。

見安棋目光期待,白斂把糖貼身收好,蹲下來和安棋平視,握住他的肩膀,輕聲詢問:“跟,我走,好嗎?”

安棋:“去哪裡嗷?”

白斂:“跟爹爹,回,真正的,家。”

安棋眨了眨眼,後退一步,小聲說:“可是叔叔你不是我爹爹,這裡就是我的家,我不走。”

白澤一聽小主人不肯和主人相認,也沒那個功夫跟靈蛇打了,跑回白斂身邊,壓著聲音說道:“主人,無論如何先把小主人帶回去吧,回去後再慢慢和他說,魔尊隨時可能回來,到時候就不好離開了。”

白斂沒動,歎氣:“晚了,沒,攔住他。”

白澤:“什麼晚了?”

“開門,裡麵的。”

聲音低沉駭人,寒意隔著門板滲進來,白澤打了個寒戰。

“爹爹!”

安棋跑過去開門,撲向他爹,單鬱如往常那樣笑著抱住他,但這次沒有揉他的頭,而是轉了個身把他放在了門外麵,自己擋在他和白斂之間。

“安安崽去外麵玩好嗎?爹爹和這個叔叔有話要單獨說。”

安棋感覺爹爹今天的笑好奇怪,像是硬扯出來的,他又看了看後麵的叔叔,嗷,叔叔看起來很不開心。

難道爹爹和叔叔有仇嗎?

“小龍君,我們先走吧。”

靈蛇已經聞到空氣裡飄著兩股激烈的殺意,小木屋可承受不了魔尊和仙尊這兩座大佛,遲早要塌,他趕忙把安棋拉走。

白澤看了看白斂,見白斂點頭,它也跟著安棋一起走了。

離開時它聽到屋內的對話——

單鬱冷聲道:“你竟然也會騙人了,讓海生月纏住我,你好跑來找孩子。”

白斂:“你不,也打算,拿傀儡,騙我。”

“嗬,我寧可單打獨鬥,也絕不會選擇和海生月合作,我可怕他背後捅刀子,”單鬱不屑道:“你還不如去找老龍幫忙,說不定能多拖一點時間。”

白斂:“可你,比他,還狠,騙了,我們,所有人。”

單鬱挑眉,傲然道:“過獎,是你們太蠢了。”

“……”

*

“絲絲我們要去哪裡啊?”

“先去山腳下等著吧,不出結界就不會有事。”

靈蛇抹了把冷汗,方才那兩道強大的威壓雖然都不是衝著他來的,但他難免被波及到了,心口堵的慌,身上哪哪都不舒服,白澤也是,有些腿軟,但他咬牙不露虛。

靈蛇擔心安棋,卻看到他神態自若,步伐輕快。

小龍君難道一點感覺都沒有嗎?按常理,他這種沒什麼修為的幼崽應該受影響最大,內臟極有可能會受損。

罷了,他都能有當世兩個強者搶著當爹了,再離譜的事發生在他身上都不足為奇。

三隻又走了一段路,白澤突然停下,鼻子嗅了嗅。

“怎麼了?”靈蛇問。

白澤警惕地盯著右邊林子,擋在他們麵前,“有東西埋伏。”

靈蛇想起上次安棋被骨鳥叼走的事,至今心有餘悸,拉著他打算往回走,林裡響起一道熟悉的嬌笑聲。

“這麼膽小出什麼門啊,不如找個狗窩鑽進去。”

一隻玉手撥開樹葉,花曉施施然從林中走出,眉眼彎彎,對安棋招了招手,“乖乖崽,來我這裡吧。”

“好嗷。”

安棋想過去,衣服卻被靈蛇咬住,靈蛇搖搖頭,讓他先彆動,安棋聽話地站了回去。

靈蛇試探問花曉:“你今早為何不打招呼就出門?又為何打暈靈鮫?”

“醉花樓的姐妹們出了事,我急著回去幫忙,怕靈鮫聲音太大把魔尊喊過來我就走不成了,不得已才出手傷了他。”

花曉一步步朝他們走來,靈蛇和白澤對了個眼神,白澤收起了攻擊姿態。

靈蛇對花曉點點頭,“原來是這樣,你早說不就好了。”

花曉繞過白澤,快要和靈蛇擦肩而過時,靈蛇突然彈起勒住了她的脖子,吼道:“快!”

白澤從背後一個躍起咬上了花曉肩膀,花曉吃痛,身形一歪。

“快回去,彆回頭!”靈蛇衝安棋大聲道。

花曉怒聲:“你們兩個乾什麼!”

“你不是花曉,你到底是誰?”

靈蛇勒的“花曉”不得不把脖子向後仰,纏繞的力氣加重,“花曉”痛苦地哼氣,臉色漲紅,眼珠子轉到眼角,斜斜睨了靈蛇一眼,憤怒得仿佛要吃了他。

但忽然,她勾起了一個不合時宜的譏諷的笑。

“嘖。”

靈蛇有種很不妙的預感。

他想到了一個被他忽略的細節,能進入結界而不被單鬱發覺的人,修為最差也是大乘以上了。

靈蛇艱難地咽了咽唾沫。

“呀,被識破了,我還以為你們挺蠢的呢。”

話音未落,靈蛇身體便開始不自覺顫抖,接著他和白澤如同兩個包袱飛了出去,撞在樹上失去了行動能力,隻能睜大眼看著“花曉”淡定追上安棋,把他抱了起來,安棋兩隻小短腿徒勞地在空中亂蹬。

嗷嗷嗷!

“我又抓到你咯。”

這個聲音,好像夢裡那個笑眯眯的哥哥。

安棋扭頭,“花曉”的桃花眼在眨眼間變成了一雙琥珀色的狐狸眼,眼裡倒映出安棋驚訝的表情。

“哥哥?”

“不是哥哥,是爹爹哦。”海生月把安棋轉了個圈,麵對麵看著他,捏了捏安棋臉蛋。

“我的安崽還是那麼可愛。”

海生月笑著哄他,“安崽,叫聲爹爹給我聽好不好?”

安棋低低疑惑地“嗷”了聲。

哥哥怎麼變成爹爹了?

另一邊準備爬起來救崽的靈蛇和白澤也愣住了。

怎麼回事?怎麼又多了個爹?!

靈蛇收回之前的話,更離譜的事這不發生了,又來了個找上門要當爹的!

靈蛇看到地上多了個影子,扭頭發現真正的花曉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身後。

“抱歉。”

不等他倆說什麼,花曉便將他倆全打暈,走向海生月。

海生月還在換著花樣哄安棋開口,“安崽你都喊單鬱爹爹了,怎麼就不肯喊我,爹爹會傷心的。”

“你知不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勁才拖住單鬱來見你,你喊一聲讓我開心一下嘛。”

“嗯?安崽。”

安棋小脾氣上來了,倔強扭頭。

不喊就是不喊,嗷嗚!

“王,礙事的家夥都處理好了。”

海生月沒回頭,淡聲道:“嗯,辛苦你了,回去領賞吧。”

過了一小會,身後沒有動靜,海生月問:“還有什麼事嗎?”

花曉糾結了下,說:“王,妾的命魂,可否歸還……”

“哼?”

海生月緩緩轉過頭,狐狸眼涼薄地從花曉臉上掃過,花曉有種毛骨悚然的冰冷感,好像被看穿了內心所有的秘密。

花曉立刻屈膝跪下,“請王放心,妾絕無不臣之心,妾自出生時便依附他人而活,受儘屈辱,隻想獲得自由,妾隻願為妖王大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她說的誠懇極了。

海生月俯視著她,勾了勾唇,道:“可本座前幾日聽到一件趣事,說是有隻魅妖跑到魔族鬨事,硬闖魔宮妄圖攀附魔尊,最後被守衛發現狼狽地扔了出去,嘖嘖,真是丟儘了我妖族的臉呐。”

花曉一張臉慘白如紙。

妖王竟然這麼快就知道了……

海生月輕笑:“彆怕,彆抖,本座沒有怪你倒戈單鬱,隻是想告訴你,你要找的東西從始至終就不在魔宮。”

花曉震驚抬頭,恰巧撞進海生月譏諷的眼神中。

她聽說記載了招回命魂法子的古書就藏在魔宮寶庫裡,所以才冒險闖魔宮,接近魔尊,但方才海生月的意思是,她被騙了。

她恍然大悟,又跌墜深淵。

從頭到尾,這就是一個騙局!

大概率從一開始,這個假消息就是海生月散出去的。

既將禍水東引,又高坐台上笑看著他們一個個從魔族铩羽而歸。

花曉不知道她是怎麼邁動腳離開的,她整個人像是被泡在冰水裡,凍到失去了知覺。

安棋見姐姐走遠了,大聲喊她,奮力掙紮,小家夥勁挺大,海生月差點沒抱住他。

唔!不要留他一個人和這個壞哥哥在一起,帶他一起走嗷!

“安崽彆亂動了,安崽聽話!”

海生月去抓他亂揮舞的手,一個不小心,安棋一爪子拍到了海生月臉上,那張美到雌雄莫辨的臉上出現了三道血紅的爪痕,海生月眼神陰鶩了一瞬,安棋頓時不敢動了。

嗷,哥哥好可怕。

海生月平日裡最寶貝這張臉,就算是單鬱他們都知道打的再狠也不能傷到他的臉,所以他很氣,但看到安棋怯生生想摸他又不敢的樣子,拿他沒辦法。

誰讓這是自家的崽。

海生月妥協了般問他:“你就這麼討厭我?我哪裡比不過單鬱了。”

安棋說:“你欺負我的好朋友,我爹爹就不會,我爹很好很溫柔。”

誰溫柔?

海生月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譏諷道:“單鬱的手段可不比我仁慈多少,你以為他是什麼感動天地的好父親嗎?你隻是沒見過他動手而已。”

單鬱才是他們幾個裡麵最惡最狠的。

“不許說我爹爹壞話!”小龍崽特彆生氣,衝著他奶凶奶凶的“嗷嗚”吼。

海生月心情更差了,捏起安棋的臉,盯著他那雙天真清澈的眼睛,說出來的話宛如一柄柄戳人心窩子的利劍。

“他殺過的人比我多得多了,如果你還記得從前的事,記得他是隻多凶殘的魔,隻會比我更厭惡他!”

安棋似乎聽進去了,呆呆地看著他。

海生月見他這樣也後悔了,不該因為一下子衝上頭腦的嫉妒,忘記了冷靜,把心底的話都說了出來。

他的本意不是嚇唬他,但能讓安棋安靜下來也好。

等回去了,再加倍彌補他吧。

他放輕了聲音:“安崽彆鬨了,跟爹爹回去。”

“想去哪裡?”

海生月身形一頓,這聲音……

他轉身,就見單鬱執骨鞭,白斂持慎獨,兩人並肩站立,魔氣和靈力共築成一道高牆,將下山的唯一道路堵死。

“我問”,單鬱紅眸發著詭異的亮光,笑的殘忍,“你要把我兒子拐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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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爹:嘴快一時爽,哄崽跑斷腿

第26章

闖禍了

海生月分彆看了看他倆,很失望,這倆居然沒有按照他的預期打起來。

計謀敗露了,海生月懶於掩飾心裡的想法。

單鬱拿鞭子指了指他,對白斂道:“我就說吧,死狐狸最喜歡拱火,他就等著我們兩個鷸蚌相爭,他好漁翁得利。”

見白斂不說話,單鬱繼續嘲諷:“你是哪隻眼睛瞎了才會跟他合作,這麼自信,覺得狐狸不會背後捅你刀子?”

白斂合上眼,道:“夠了。”

“哼。”

單鬱不再理會他,朝安棋出伸手掌,“安安崽,來爹爹這裡。”

“安安崽?”

安棋久久未動,失神地盯著地麵,聽不到任何聲音。

這狀態不對。

單鬱瞪向海生月:“你又嚇他了?!”

海生月在安棋眼前揮了揮手,喊了好幾聲他名字,安棋還是沒反應,海生月眉間浮現擔憂之色。

不就說了單鬱不是個好人,怎麼會被嚇成這樣?

“你到底拿什麼嚇唬他了!”

單鬱心急如焚,上前要去把孩子搶過來,白斂扯住他,搖頭,“彆。”

“你這樣,會,再次,嚇到他。”

“你懂什麼,滾開。”

單鬱甩開白斂,怒氣衝衝大步走過去,將安棋從海生月手裡搶過。

他周身的魔氣比方才還強了好幾倍,隱隱有紊亂的趨勢。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白斂和海生月都怕單鬱壓不住嗜血的魔性,失控傷到孩子,他們對視一眼,做好了隨時出手合力殺了單鬱的準備。

但單鬱抱到安棋後,駭人的紅眸出人意料地恢複成溫和的淡棕色,同時斂起了身上所有鋒利的氣息,回歸平和。

他就像個普通的年輕父親擔憂看著生病的孩子,焦急地一聲聲輕喚“安安崽”,想把孩子從噩夢中拽出來。

白斂和海生月頭一回見到單鬱能把魔性壓的這麼快,而且手上沒有沾一點血,都很詫異。

如果想殺單鬱,他現在對他們沒有防備,是一個絕好的時機。

但他們沒有動手,而是默默圍了過去幫忙。

這裡有比爭權奪勢更重要的事。

白斂拿出那顆被安棋落下的夜明珠,放在安棋眼前晃了晃,沒用,夜明珠無法點亮安棋眼裡的光。

海生月也拿出一串紅寶石放在安棋爪心,紅寶石無力地滑落了下去。

“夠了!你們都給我讓開!破石頭能有什麼用!”

單鬱等不下去了,怕安棋真出問題來,要帶他下山去找醫修。

海生月說“再等一下”,取下墜在發尾的綠珠,咬破手指滴進一滴血,綠珠霎時變紅,散發出濃鬱的異香,海生月把珠子放在安棋鼻下,沒一會,安棋鼻子動了動,接著眼睛也動了。

“嗷。”

醒了!

三人皆長舒一口氣,異口同聲問:“可有哪裡不舒服?”

他們很少有如此和諧的時候,大多數時間見麵不是為了搶地盤就是為了搶崽,除了打架還是打架。

第一次合作是為了找崽。

第二次,就是現在。

安棋看著圍著自己的爹爹,叔叔和哥哥,毫不猶豫選擇抱住了爹爹的脖子。

其他兩人眼神變了變。

“爹爹,我剛才又做噩夢了。”

他又看到了之前夢裡那個假爹爹。

“彆怕,爹爹在呢。”單鬱輕拍安棋後背。

白斂遞過去夜明珠,安棋看了看他,沒忍住接了,但他沒要海生月的紅寶石串,哪怕在白天紅寶石遠比夜明珠耀眼奪目。

海生月察覺到幼崽對他的抵觸,識趣地收回手,微笑著掃過其他兩個人。

“你們彆拿這種吃人的眼神看我,小心又嚇到安崽了。”

單鬱目光狠厲,無聲對他說:“你,死,定,了!”

“嗯,我知道了。”

海生月更加溫和地笑了。

安棋醒了,就意味著維係和平的紐帶不存在了。

畢竟他們每個都想獨自帶走孩子。

暗中各自氣場的交鋒再次開始。

單鬱安撫了一陣安棋,便把他放下,讓他回避一下,爹爹和其他兩個人有悄悄話要說。

安棋乖乖點頭,跑到草叢後麵蹲下,閉上眼睛,爪爪捂住了耳朵。

“爹爹好的話就喊我嗷。”

“好。”

單鬱用儘可能溫柔的語氣說完,神色驟然變冷,施了個結界將他罩住,保證他將不會聽到任何哀嚎聲。

單鬱下一句話冰涼至極。

“白斂,你還等什麼,出劍,一起揍狐狸。”

往死裡揍!

*

日頭從山這邊走到那邊,大半身子躲進了山後,燥熱的空氣涼了下來,風吹走了血腥味,單鬱等到戰場清理的差不多了,才去把安棋抱出來。

海生月到底沒死成,坐在一塊石頭上,衣衫多處被劍氣削爛,又被鮮血浸透,他幾乎無法站起身,一隻手捂著胸口劇烈咳嗽,鐵鏽味湧上喉間,發現安棋在看他,他硬是把血咽了下去,抬頭,露出一個溫柔但蒼白的笑容。

誠然,比美人更惹人心疼的是病美人。

病美人聲音還好聽,“安崽,對不起,我不該亂說話嚇你,他們這麼對我是我活該,你千萬不要因為我就害怕你爹,咳咳,咳。”

安棋果然上當了,問單鬱:“爹爹,你打哥哥嗎?”

單鬱裝了那麼久的溫柔體貼好父親,怎麼可能承認他打人,咬牙切齒地瞪了海生月一眼,又指著白斂,“是他打的,我隻是在邊上看。”

工具人白斂:“……”

海生月輕輕嗤笑。

單鬱啊單鬱,你竟然好意思罵我過河拆橋。

天快黑了,龍澤山已經暴露不能再待了。

單鬱踢醒靈蛇和白澤,讓他們回去收拾東西,他要帶安棋先走一步。

白澤聽到小主人要回攬月宗了很興奮,又聽到單鬱也會一起去,快樂減半。

靈蛇觀察仔細,腦子轉的也快,從四周打鬥的痕跡以及這幾人的神態,已經能夠把他昏迷這段時間裡發生的事推測出個大概。

看來妖王在這場搶崽大戰裡輸了。

靈蛇感歎,腦子再聰明,詭計使的再好,都不及武力上的絕對壓製。

可惜,可惜。

“安崽。”單鬱牽著安棋的手,沒走幾步就被海生月喊住了。

安棋扭過頭,懵懵懂懂地眨了眨眼。

嗷,哥哥不痛嗎?怎麼還在笑。

海生月咳了幾下,溫聲道歉:“騙你是我的不對,以後不會了。”

安棋不是個記仇的個性,而且哥哥身上好多血,臉都被打壞了,看著好可憐。

小龍崽是隻心軟的崽,大度地對他揮爪:“我原諒你啦,你以後要做個誠實的好孩子嗷。”

“好呀。”

海生月狐狸眼睛彎成鉤月狀,說出的話中有一種蠱惑的力量,“可我不知道怎麼做誠實的孩子,安崽你教我好不好?”

“不好!”

單鬱捂住安棋的嘴,冷酷地替他回答了,他厭惡透了這隻黑心的狐狸,都傷成這樣了還不死心,還要哄騙安棋。

真煩,就應該在他脖子割一刀,讓他再也開不了口。

單鬱索性抱起安棋,快步遠離這個晦氣玩樣。

身後海生月大聲道:“安崽,過段時間我就去找你玩,再等等爹爹。”

安棋想回頭,卻被單鬱掰了回去。

“彆看他!臟眼睛!”

嗷。

好吧,其實這個哥哥挺好看的。

海生月目視單鬱匆匆離去,背景消失在視野後,他終於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接著是劇烈的咳嗽,牽動了五臟六腑的疼,他的臉更白了。

他心裡罵單鬱下手真是夠意思,不愧是當初他選中一起毀天滅地的“好兄弟”,招招都衝著要他命去的,要不是白斂攔了一下,說會嚇到安棋,否則他們倆今天肯定得死一個。

可笑殺人如麻的魔頭居然有了顧忌,也可幸單鬱在乎安棋。

早知今日,當初造反與天道開戰的時候就該找機會把這瘋魔頭殺了,後麵安棋也不會出事,他更不會落得現下的狼狽處境。

海生月抹了下唇角的血,病白的臉色把他嫣紅的眼尾襯得更加妖冶,像一朵殊麗但有劇毒的花,看著指腹上的血,海生月勾起唇。

我的安崽,爹爹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單鬱早晚要為他做過的事付出代價。

*

第二天清晨,望月峰,故思水榭。

昨晚到達攬月宗的時候已經入夜,安棋在單鬱懷裡睡著了,小爪子緊抓著他爹衣服,單鬱扯不下來,隻能陪他一起躺下。

單鬱讓白斂出去,白斂不走,罵也不肯走,坐在床邊守了一夜,和單鬱無聲地較勁上了。

結果就是除了安棋美美地一覺睡到大中午,他的兩位爹都一夜未眠,眼底烏黑。

安棋醒來發現身處一個陌生的地方,過了會才記起來,這是叔叔的家,頓時不慌了。

自己爬起來穿衣服,疊小被子,套上鞋子,出門找爹爹。

門一推開,水汽氤氳,清香撲鼻,安棋被香味吸引著向前走,扒上欄杆,看到池塘中數不儘的睡蓮隨風搖曳,宛如一首探花郎口中淡雅幽遠的詩。

“哇。”

安棋第一次見到這麼漂亮的池塘,香風吹麵的感覺很舒服,尾巴也愜意地晃來晃去。

龍澤山上也有一個大湖,他以前去玩過幾次,但是後來湖不知道被哪個大壞蛋抽乾了水,裡麵的魚都沒了。

池塘的香氣招來了很多昆蟲,安棋伸出爪子,很快一隻綠蜻蜓停在他爪心,安棋湊近了仔細看它,大眼睛好奇地眨巴眨巴。

唔,這是什麼蟲蟲?

安棋大著膽子戳了戳蜻蜓的長尾巴,蜻蜓振動翅膀飛了起來,沒有走,而是繞著他頭頂轉。

安棋覺得很有趣,昂起頭問:“蟲蟲,你知道我爹爹在哪裡嗎?”

蜻蜓在空中翻滾了一圈示意它知道,安棋跳下來,跟著蜻蜓穿過連著兩座水上亭台的短廊,來到一間茶室,聞到了淡淡的茶香,還有他爹煩躁的聲音。

“絕不可能是魔族人所為,這種低階僵屍做出來對魔來說就是侮辱。”

安棋探頭,就見他爹爹,叔叔,絲絲還有滾滾圍著一張矮桌屈膝而坐,桌上放著那天的黑狗頭,已經開始腐爛脫皮了。

單鬱敲著桌子,思索道:“這狗頭上有靈力殘留,我看是你們仙門出了叛徒,偷學了魔族術法。”

單鬱頓了頓,嗤笑道:“學又學不好,造出這麼個低劣的玩樣來,放到魔族一腳就能踩死,仙門之人的悟性也不過如此。”

白澤聽不得他貶低宗門,反駁道:“這僵屍狗也不弱了,我和刀疤都差點受傷了。”

單鬱罵道:“那還不是因為你們太弱了,要安安崽幫忙才能反擊成功,你竟然還有臉說!”

白澤啞了火,臉上發燙。

白斂一直盯著狗頭想事情,良久才喃喃道:“究竟,是誰,入了魔?”

仙門弟子入魔一事非同小可,雖說當年攬月宗作為仙門代表和單鬱簽了和平契約,約定三百年內互不交戰,但大家心知肚明單鬱沒什麼契約精神,不高興了說打就打。

倘若開戰,入魔的弟子熟悉宗門情況,將會成為一個大隱患,影響到宗門的存亡。

“得找出他來。”

這話是單鬱說的。

“我倒要看看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家夥,竟想對我兒子下手!”單鬱握緊了拳,用力錘了下桌子,眼中劃過陰狠的猩紅。

除了躲避海生月和老龍,這也是他來攬月宗的目的之一,他要親自把妄圖傷害安棋的家夥揪出來,剝皮抽筋,刮肉削骨,最後做成僵屍,讓他也嘗嘗那滋味。

白斂想說些什麼,注意到了門口的那顆小腦袋。

“你,醒了。”

單鬱聞言轉身,那股要把人生吃的可怕氣場轉瞬不見,微笑著張開手臂。

安棋撲過來的時候碰到了他右側的肋骨,那裡有昨天打架留下來的傷,疼的單鬱眉頭皺了下,但他硬是忍了下去,故意撓安棋咯吱窩,逗得安棋邊笑邊躲,氣氛好不融洽。

白斂看著他倆玩的歡快又默契,忍耐地捏住了手心。

單鬱問:“安安崽昨晚睡的好嗎?”

安棋坐在單鬱腿上,小臉上綻開一個大大的笑,說:“我做了個美夢嗷,爹爹呢?”

“我……”單鬱看了眼白斂,語氣古怪,冷笑:“和你一樣吧。”

單鬱和安棋玩了一會便將他放下,狗僵屍的時候還沒商量完,他讓安棋去外麵逛逛,熟悉下環境,他們可能要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

靈蛇和白澤怕安棋迷路,自告奮勇要給他帶路,這裡可是他們的老家。

安棋分彆牽著絲絲和刀疤的尾巴,三小隻蹦蹦跳跳唱著歌走了。

他們走了好一會,單鬱還沒把視線收回。

白斂看著他唇邊的笑,冷不丁道:“你們,感情,挺好。”

“廢話,還用你說。”

單鬱轉頭恰見白斂垂眸掩蓋落寞,他挑了挑眉,突然有種打了勝仗的自傲感和滿足感。

“想知道怎麼和安崽相處嗎?”

白斂抬眸,問:“如何,做?”

單鬱勾勾手,示意他靠近點,白斂遲疑了下,照他說的做。

“和孩子相處其實很簡單,隻要你……”單鬱停頓了幾秒,見白斂認真等待他說下去,惡劣的玩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他哈哈大笑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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