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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斂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直接黑了臉。

“你還真好騙,怪不得會被海生月耍的團團轉。”

“……”

單鬱笑的前仰後合,然而下一刻他就遭報應了,劍鋒從他脖頸上險險擦過,幾根發絲被斬斷,單鬱向後微微仰頭,身子卻沒動,順著顫抖的劍身看向握住劍的那隻手,手背上青筋暴起,骨節發白,看來白斂氣得不輕。

大魔頭心情更加愉悅了,挑釁地睨他,“你現在傷了我,安安崽可是會恨你的。”

白斂冷冷看著他,“都,怪你,如果,不是你,他不會……”

要不是單鬱偷偷把安棋藏了起來,搶在他們所有人前麵獲得了安棋的信任,安棋現在就不會排斥他。

單鬱無所謂地笑了笑,手指彈開劍身,“鐺”的一聲脆響。

“木已成舟,安崽隻認我是他爹爹,你這個陌生的叔叔又能奈我何?”

“叔叔”這個稱呼單鬱特意咬重,落在白斂耳中格外刺耳,握劍的手抖的更厲害了。

單鬱就是個混蛋!!

*

白斂住的望月峰離主峰最遠,平日裡鮮少有人來,附近有一大片藥圃,種了各色花草藥材,清香宛如薄霧將望月峰輕輕圍攏住。

白澤帶著安棋來到一片紅花地,挑了朵開的最好的紅花叼給安棋,尾巴歡快地搖,“嘗嘗,這種杞子花的蜜比蜂蜜還要香甜。”

“嗷,謝謝滾滾。”

安棋捧著杞子花,聞到了一股很香甜的味道,但他不知道怎麼吃,張嘴要咬花瓣,靈蛇忙把花搶了過來。

安棋“啊嗚”一口咬了空。

“不是這麼吃的,花瓣是苦的啊,崽。”

靈蛇像個操心的老媽子,把花瓣都摘下來,又吹了吹,剩下的花蕊重新放回安棋手裡。

“好了,咬住它,吸出裡麵的蜜。”

安棋照絲絲說的做,一吸,甜絲絲的花蜜流進喉嚨裡,胃裡也變得暖暖的,安棋眼睛睜大了,含糊不清地說:“豪田,豪豪嗤嗷。”

“好吃吧。”白澤洋洋得意,“這一片都是我種的,現在都是你的了!隨便吃!”

“嗷嗷!”

白澤非常享受小主人崇拜的目光。

靈蛇笑了:“呦,今天是什麼日子,小氣狗居然變大方了。”

“說誰小氣呢你!”

“我又沒說錯,全宗門都知道你白澤是個吝嗇鬼。”

“閉嘴,小心我咬死你!”

眼看這兩隻又要打起來,安棋擋在他們中間,一爪拿著一朵處理好了的杞子花給他們。

看在安棋的份上,兩隻暫且休戰。

很快地上到處都是花瓣,安棋吃飽了,躺在地上曬太陽,兩個好朋友睡在他的肚皮上,為了多占一點位置暗暗擠兌對方。

突然安棋一軲轆爬了起來,把靈蛇和白澤放在地上,脫下衣服,摘了花放在上麵,來回好幾趟,跑出了細汗。

白澤勸道:“明天還會來的,不用摘這麼多回去,吃多了不好。”

安棋抹了抹汗滴,小臉紅通通的,搖頭笑著說:“我想帶回去給爹爹和叔叔吃。”

白澤一愣,想告訴安棋主人辟穀很久了,不會吃的,杞子花蜜也隻有靈獸和幼崽才喜歡吃。

靈蛇撞了他一下,使了個眼色,白澤明白了,把話咽回去,和靈蛇一起上去幫忙。

三隻嘿咻嘿咻埋頭乾活,不一會,他們摘的花鋪滿了衣服。

“這朵花花好奇怪。”

靈蛇聞言看過去,就見安棋舉著一朵紅紫相間的花,好奇地聞了聞,又立馬拿遠遠的。

唔,味道不好聞,是苦的。

安棋正要丟掉,靈蛇讓他等一下,他拿過那花,看了又看。

嘶,怎麼感覺在哪裡見過呢?

這花梗頸瑩潤似玉,周圍縈繞著一股純粹的仙氣,不是普通的藥材,彆不是誰家的天材地寶吧。

“啊!——”

突如其來的一聲尖叫打斷了靈蛇的思考,他們身側,一個紫衣小弟子驚恐地看著那朵花。

靈蛇心中一咯噔,感覺要完。

“你,你們……”小弟子哆哆嗦嗦指著他們三個,“居然把大師兄治病用的‘渡仙橋’給毀了!”

渡仙橋?

是那個極其難伺候,一個不高興就死給你看,但是功效逆天,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把金丹一腳踢上元嬰,被無數大能趨之如騖的神藥渡仙橋?!

“!”

這玩樣一下變得燙手,靈蛇下意識甩了出去。

渡仙橋像個破爛似的掉在小弟子腳邊,濺起幾滴泥點在他新做的鞋子上,小弟子看看花,又看看鞋,不知道該先為哪個哭,呆滯了。

安棋覺得哥哥好難過的樣子,他好像要碎了,於是他走過去撿起花花,擦乾淨上麵的泥,把花花小心地放進哥哥手裡。

小弟子受了刺激,沒拿穩,渡仙橋又摔進了泥裡,他的鞋上又多了幾個泥點……安棋再次把殘破不堪的花撿起來塞給他,他終於繃不住“哇”一聲大哭起來。

“嗚嗚,你們太欺負人了!”

“我現在就去稟告掌門,你們三個都要給我的藥償命!”

————————

安棋不小心把藥拔了——小弟子震驚石化

一臉無辜地把藥還回去——小弟子傷害加一

泥點弄臟了新做的鞋——小弟子傷害加9999

啪,藥又掉了,鞋更臟了——小弟子石化加碎裂加暴哭加原地打滾,壞崽子欺負人!

第27章

本座找到你了

議事大殿的屋頂快被爭吵聲掀翻了。

小弟子悲憤交加,紅著眼大聲道:“我不管,你們必須賠我的渡仙橋!”

吵架這事白澤在行,擋在靈蛇和安棋前麵,氣勢上一點不輸對方,罵道:

“你有病吧!渡仙橋這種高階神藥,你不把拿個盆把它供起來養,居然不說一聲就隨隨便便種在我的花圃裡!出了事還要怪我們?!我看你就是想碰瓷!”

小弟子歇斯底裡地吼:“你當我沒有把它供起來過嗎!可是這個祖宗它說死就死啊!它是爽快了,一點也不管我的死活啊!

“它就喜歡在你那塊破地裡長,彆的地方種一棵死一棵,我能有什麼辦法!”

白澤一聽更惱了,借用他的地方還說他的地不好?!

“亂跑彆人的地盤上撒野你還有理了!信不信我咬你!”

小弟子知道白澤是靈獸圈的惡霸,他打不過,果斷搖人幫忙,“師父!白澤要殺你徒弟了,你到底管不管!”

坐在上首的灰衣男子身體一震。

連柏本來在津津有味地看戲,小徒弟這一把鼻涕一把淚向他求助了,他做師父的不幫忙說不過去,放下茶杯,“咳咳,白澤,你過分了,怎可以對同門喊打喊殺。”

白澤怒道:“你哪隻耳朵聽見我要殺他了!”

連柏抬手示意他先彆說話,又對杜鬆道:“阿鬆你也不對,渡仙橋固然珍貴,但同門友誼才是真正的無價之寶,何況白澤是庇佑我宗門的瑞獸。

不如這樣吧,你們都向對方認個錯,從此以後還是相親相愛的好兄弟,隻有你們好了宗門才會好,宗門好了魔族便不敢鬨事,百姓們就能安居樂業,人人向善,大同世界指日可待啊!……”

杜鬆不知何時停止了哭泣,一臉麻木地看著連柏。

說到動情處,連柏還抹了抹眼淚。

“好了吧師父,彆和稀泥了,這次沒用。”

“……哈哈,你這孩子。”

連柏尷尬笑笑,視線亂掃,定格在白澤背後的那隻小龍崽身上,眼前一亮。

“這隻幼崽是?”

白澤答道:“我主人的崽。”

連柏思考:“你主人是……啊!白斂的崽!?”

白澤:“哼。”

什麼?!!

杜鬆盯著安棋,滿眼震驚。

眨眼的一下,連柏到了安棋身邊,繞著他打量了好幾圈,那興奮的眼神就好像看到了什麼傳說中的寶貝。

“早聽說白斂有個兒子,我以為是他為了逃避掌門介紹的姑娘編出來的謊話,竟然還真的有。”

連柏俯身,看到安棋頭上那對絨毛還未褪去的龍角,手有點癢,“我可以摸一下嗎?”

安棋懵懵懂懂,“嗷。”

他感覺到這個叔叔沒有惡意,而且對自己很有興趣,就主動伸出頭把龍角給他摸,連柏喜出望外。

白斂的崽居然這麼乖!

“哦,原來龍角在幼年期是軟的啊。”

連柏從袖中拿出一把匕首,舉著它期待地看著安棋:“我可以割一塊拿回去做藥嗎?”

安棋嚇了一跳:“嗷!”

白澤驚道:“連柏!”

杜鬆也喊:“師父!”

“好了,你們彆嚎了,我開玩笑的。”

連柏戀戀不舍收回手,但他那種癡迷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安棋身上。

靈蛇怕這個藥癡真動了把安棋扔丹爐裡煉藥的心思,提醒他道:“我已經傳訊給長離仙尊了,誤拔渡仙橋一事等仙尊到了再行商議吧。”

連柏拍拍靈蛇的腦袋,笑道:“行了你,還想威脅我,我知道他是白斂的崽了,不會傷他的。”

“你說誰的崽!?”

宋歸一跨門檻時聽到他們的交談聲差點絆倒,一眼看到被眾人圍著的小家夥,風風火火衝了過來,把靈蛇擠開,彎腰盯著安棋左看看右看看,露出了和連柏一樣興奮的眼神,連說的話都差不多。

“白斂居然沒騙我,還真有個崽啊。”

驚喜之餘,宋歸一回想到什麼事,恍然大悟地一拍手,“我就說白斂怎麼在外麵待了一月才回來,如此反常,原來是為了找兒子啊。”

“但你怎麼長的不像他呢?”

連柏附和道:“我也覺得,長的太乖了,不像白斂那張冷冰冰的死人臉。”

安棋聽不懂他們說什麼,抱著尾巴,歪了歪頭,甕聲甕氣的“嗷嗚?”

樣子更可愛了。

宋歸一見狀,擔憂地齜牙,“嘶,彆不是被人戴了綠帽子吧。”

連柏摸著下巴思索:“龍族奔放多情,白斂又是個結巴,不通情調,龍弟妹耐不住寂寞找了情人也不是沒可能。”

兩人都嘖嘖搖頭,已經腦補出一場沉默老實的男人由於無法給美豔妻子風花雪月的愛情,而被妻子無情拋棄,妻子與新歡乾柴烈火,而男人隻能抱著孩子在大雪天失魂落魄回山裡老家的悲情大戲。

宋歸一:“真是。”

連柏:“好慘呐。”

靈蛇抽了抽嘴角:你倆的戲不要太多。

白澤用力跺腳,大聲道:“喂喂!我還在這裡呢,當著我的麵編排我主人是當我死了嗎!”

“你們都夠了!!”

隱忍多時的杜鬆受不了,他是來為他枉死的藥草討個說法的,不是來聽他們討論白斂仙尊有沒有被戴綠帽子的!

杜鬆拿出已經看不出原樣的渡仙橋,“掌門,大師兄靈根受損久久未愈,再拖下去隻怕再難恢複,好不容易種出來一根渡仙橋可助大師兄療傷,卻被這個不長眼的崽子拔了!”

宋歸一看了看,眉頭皺了下,但到底是見過大風浪的人,冷靜問:“再種一根要多久?”

杜鬆悶悶道:“至少一年,師兄的情況根本等不及那麼久。”

宋歸一垂下頭,再看向安棋時,目光裡多了一些彆樣的意味。

安棋被三雙眼睛看著,有些手足無措,抱緊了尾巴,“哥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杜鬆本來想罵他,但看著安棋怯生生的樣子,到底沒能說出口,彆過了頭。

“哼,道歉有用的話要門規做什麼?”

“請掌門務必按門規嚴懲!”

大殿內陷入沉寂,氣氛壓抑得讓人想逃。

宋歸一抱起安棋,靈蛇和白澤想攔,卻被宋歸一一個警告的眼神製止住了,隻能看著他抱著安棋走上首位。

宋歸一坐下,把安棋放在自己腿上,從手邊桌上拿了塊酥餅給他,安棋看看他,不敢拿。

“吃吧,反正都要算你爹頭上。”

宋歸一摸摸他的頭,“乖乖坐著彆鬨,等你爹來贖你。”

安棋聽不懂宋歸一的意思,底下幾個人精可都聽懂了,掌門這是真生氣了,否則不至於把人當場扣下,不給白斂麵子。

門外早就有好事的弟子探頭探腦,今天在大殿裡發生的事,不消半天就會傳遍全宗門。

連柏不想蹚這趟渾水,借口藥爐要熄火了,拽著杜鬆就走。

杜鬆不肯,還囔囔要為他的大師兄討公道,連柏直接捂住他的嘴拖走,低聲道:“種花種傻了吧你,人家親爹在這呢,要你出什麼頭。”

一時間,大殿內落針可聞。

隨侍的弟子遞上來去火的茶,宋歸一喝了口,見靈蛇和白澤還站著沒動,便說:“我又沒罰你們,站著乾什麼,坐下一起等吧。”

靈蛇和白澤遲疑了,還是不動。

宋歸一放下茶杯,對他們笑了笑,“我說,坐。”

聲音平和但威嚴十足。

門外看熱鬨的弟子都膽怯地縮了頭。

同樣的話,宋歸一從來不說第三遍,靈蛇和白澤這次隻得找就近找位置坐下。

一個穩坐攬月宗掌門之位上百年,同時統禦天下大小宗門的人,怎麼可能真如表麵那般溫厚好欺,他能對著冒犯自己的人笑,隻是對方還沒有踩到他的底線罷了。

過了沒多久,門外有人喊:“白長老來了!”

宋歸一低頭看了看安棋,意味深長道:“你爹頭一次來我這來的這麼快。”

“嗷。”

安棋抬起小臉,嘴角還沾著餅屑,向門口殷切張望,但沒有看到他爹爹的身影,而是神仙叔叔沉著臉,快步走到他麵前。

叔叔好像生氣了。

白斂朝宋歸一攤開手,“還我。”

宋歸一雙手抱著安棋,沒有要放開的意思,看著白斂眼中難得露出的急切,淡聲道:“彆急,先喝口茶,我們談談。”

又僵持了一小會,宋歸一微笑道:“你應該已經知道你兒子乾了什麼吧。”

白斂自知理虧,不再執著,在宋歸一身邊坐下,目光在安棋身上來回轉。

宋歸一搖頭,歎道:“不必擔心,我沒對他做什麼,你兒子好著呢。”

白斂還沒鬆口氣,他話鋒突然一轉,“可憐我兒子就要遭殃了,病了這麼久,眼看有救了,結果卻……”

宋歸一重重歎氣,哽咽抹淚。

白斂來之前,靈蛇已經通過傳音告知他整件事的始末,也有了應對的法子。

“我會,補償。”

宋歸一瞬間收起眼淚,問:“你想如何補償?”

白斂:“你說。”

宋歸一等的就是這句話,“白斂,你的兒子也是我的侄兒,我和你做了這麼多年師兄弟並不想為難你,但明道靈根受損嚴重,需要一個與渡仙橋效力相當,能夠修補靈根的東西,聽說你先前煉製了一批丹藥,其中可有能用的上的?”

宋歸一笑著,把茶杯往白斂那邊推了推,白斂沒接,隻看著他,“你,想要,那顆。”

宋歸一點頭,“隻有那顆能救明道了。”

這時,外頭聽牆角的弟子裡有人問了:“什麼這顆那顆啊?”

“誒,這個我知道,白長老有一顆用自身半數修為煉化而成的靈丹,那效用絕對比渡仙橋還好!大師兄如果服用了,彆說修補靈根,說不定還能突破修煉瓶頸,一飛衝天呢!”

“這麼好的東西,白長老舍得給出去?”

“我覺得不會。”

殿內傳來白斂波瀾不驚的聲音:“好。”

嘰嘰喳喳的討論的弟子們一下子噤聲了,大眼瞪小眼。

還真給啊!

“這就答應了?”

宋歸一詫異,他還準備了好多話沒說呢。

“十日後,來拿。”

他如此痛快倒讓宋歸一有些不好意思了,“白斂,不是師兄想敲詐你,也是實在沒辦法了。”

“知道。”

“孩子,還我。”

宋歸一見白斂滿眼都是安棋的倒影,就差伸手來搶了,他這才發現,似乎低估了安棋在白斂心裡的分量。

把安棋小心交還給白斂,他反倒長舒口氣。

誰讓白斂身上的寒氣太嚇人了。

宋歸一:“過幾日我給你們辦個接風宴,把師弟師妹們都喊來,讓這個小家夥見見他的長輩們。”

“隨你。”

白斂心不在焉,他的靈識看到,魔頭由於不能來給兒子撐腰,覺得憋屈了,現在正對他那一池子蓮花撒氣,搞得水榭裡一片狼藉。

“瘋子。”

宋歸一問:“什麼?”

“沒,罵你。”

他又看到單鬱大搖大擺進了書室,手心燃起一簇魔火,要對他博古架上的古書們下手了,白斂眉心猛跳,抱起孩子就要走。

偏這時門外匆匆跑進來一個弟子,宋歸一認出那是在宋明道身邊伺候的人,緊張地站了起來,急切問出了什麼事。

弟子道:“稟掌門,大師兄聽說渡仙橋被毀了,氣急攻心吐血暈倒了!”

宋歸一慌了神,下台階的時候險些踩空,“快快快!去把連柏叫回來!”

弟子道:“掌門勿慌,師兄已經醒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宋歸一定了定神,站穩整理了下衣服,扶了扶發冠,畢竟有這麼多人看著呢。

弟子又道:“師兄說了,渡仙橋再珍貴也隻是一株藥而已,他不吃也不會馬上死,不過就是多受一點苦,掌門和白師叔切勿因為他傷了情分。

白師叔找回兒子是喜事,稚兒雖頑劣,師叔念子心切,多偏愛些也是常理,請掌門莫要太計較。”

這話說的沒毛病,但落到宋歸一耳朵裡就是他兒子明明受了委屈,都氣吐血了,還要強顏歡笑說沒事,他願意讓著新來的小師弟,勸他也不要生氣,生怕他和白斂撕破臉皮。

為人父者,最受不了孩子在自己眼前被欺負,因為這代表他是一個懦弱,無用的父親,需要孩子委屈自己來成全他的體麵。

弟子陳述完師兄的話,看了眼白斂,猶豫道:“掌門,其實大師兄的情況不容樂觀了,要是渡仙橋沒毀,師兄過幾日就可康複,可現在……”

門外的弟子中不知是誰嘀咕了句:“大師兄會不會落下後遺症啊?”

這話無疑是加了把火。

宋歸一臉色不太好,白斂經過宋歸一身邊時被他抬手攔下。

“站住。”

他的聲音泛著冷意,拿出了掌門的氣勢。

白斂看著宋歸一隱忍握緊的拳,以保護的姿態把安棋往懷裡摟了摟,“已經,賠了,還要,怎樣?”

宋歸一默然了一會,盯著地麵,強壓下心中那口氣,轉身看著他,道:

“我知道你辛苦找了兒子很久,可明道也是我盼了十年才來的孩子,將心比心,如果今日是你的孩子病重垂危,救命藥卻被人毀了,你難道不會心痛如絞?你能甘心放過他們嗎?”

能嗎?!

反正他做不到!

白斂看了看安棋,沉默了。

大殿內氣氛再度緊張起來。

本來白斂賠了靈丹,掌門也願意退一步,這事就算了,誰都沒想到一向平和的掌門會二次發難。

今日之事恐怕不好善了。

白澤小聲罵宋明道亂說什麼話,這不是添亂嗎!

靈蛇心事重重,他有種感覺,宋明道是故意這麼說的。

他經曆過白楊鎮的事,看到了宋明道對小龍君懷揣有多重的惡意,雖不知惡意的來源,也不想以小人之心揣摩掌門之子,但這番話確確實實刺激到了宋歸一。

父不知子,子卻能拿捏其父。

先前因為白斂攔著宋歸一,不讓他去找單鬱為兒子報仇,宋歸一和他已然生了嫌隙。

如今又發生了這種事,兒子都氣吐血了,宋歸一很難說服自己看在多年情分上輕輕放下。

看著上麵兩人間越發冷峻而危險的氣氛,靈蛇猶豫要不要把在白楊鎮發生的事說出來。

說了的話,理虧的人就變成了宋歸一,他不會再為難小龍君了,但白斂絕不會放過宋明道,他們師兄弟關係將會破裂。

對了,還有魔尊!他也在這裡,如果被他想起來宋明道就是那天把安棋扔蛇窟的家夥,以他的脾氣,定會不管不顧把宋明道從床上拖下來揮鞭活活抽死。

那事可就更大了!從宗門內部矛盾轉眼上升成了仙魔兩派的紛爭。

撕破百年契約,向仙門百家宣戰為兒子出氣絕對是單鬱乾的出來的事。

魔頭一怒,伏屍百萬!

靈蛇想想都心驚。

要不等回去,先跟單鬱商量一下再說?

那邊,白斂沉吟片刻,開口道:“我許他,一個,承諾。”

宋歸一本以為以白斂的悶性子,要等他先開口提要求,卻沒想到白斂這次說的比他快。

宋歸一深深看了眼被白斂嚴密保護著的安棋。

“我希望是一個有價值的承諾。”

“救命,之諾。”

“好。”

這個承諾夠分量了,宋歸一麵色終於和緩下來。

“記住你今日說的話,他日明道若有性命之危,你必須全力護他一命,無論對錯,無論緣由。”

“如若背誓,天道降罰。”

掌門趁火打劫呢?!

白澤皺眉看著主人,正要說些什麼,靈蛇拍了拍它,示意它不要做聲,跟他出去。

他們從後殿溜了出去。

靈蛇在前麵帶路,白澤在後麵滿頭霧水。

“你喊我出來做什麼?”

“沒看到掌門在獅子大開口勒索主人嗎?!”

白澤氣呼呼。

“我知道,但你稍安勿躁嘛。”

“你去吵也沒用,反而會激化他們之間的矛盾。”

白澤氣在頭上,“有什麼好怕的,大不了就走,天底下又不是隻有這一個宗門!”

靈蛇停下,歎氣,轉過身問他:“你忘了老掌門逼白斂發下的誓嗎?”

白澤臉色一白,他想起來了。

老掌門一生孤傲,沉迷尋找登天之路,門下隻有三位弟子,宋歸一,連柏和白斂。

前麵兩位都是自己上門拜師的,隻有白斂,是他硬逼著磕頭認師父的。

他看上了白斂的天賦,想收他為徒繼承衣缽,可白斂當初隻是凡間一稚童,他舍不得家人,不想當什麼神仙道長,婉拒了他。

老掌門性格古怪的很,他看白斂犟,覺得跟自己年輕時候一模一樣,更想讓他當徒弟了,不知使了什麼手段,最後白斂跟著他走了。

老掌門欣賞白斂的犟脾氣,卻沒料到他們師徒的關係也會因此一步步破裂,惡化,走向不可挽回的地步。

等老掌門意識到白斂不會為他所用,反而會成為他心腹大患的時候已經晚了。

他殺不掉這個徒弟了。

害怕白斂有一日會叛逃師門,釀下大禍,於是逼他割血立誓。

此生此世與攬月宗同生共死。

“所以說啊,白斂走不掉的,跟掌門交惡對他沒好處。”

白澤知道理是這麼個理,可他就是憋悶。

他這暴脾氣,有仇當場報,有怨當場結,受不了一點氣。

“真就沒辦法了嗎!?”

“也不是全無辦法。”

白澤急切道:“快說!”

靈蛇神秘兮兮道:“白斂不能走,但我倆可以走啊。”

白澤:“你的意思是?”

靈蛇嘿嘿笑道:“跟我來。”

靈蛇帶它在草叢裡找到一個洞,靈蛇率先進洞,白澤猶豫片刻,跟了上去。

洞的儘頭是通天峰。

靈蛇推開一間房門,看著擺了十多層架子的靈藥嘖嘖稱奇:“不愧是掌門的藥房。”

“你帶我來掌門家乾什麼。”白澤抖了抖身上的泥。

它看著靈蛇拿了根蠟燭,走到窗邊,點燃了簾子。

它從不解到驚訝,大聲道:“你要燒掌門的藥房?!”

靈蛇吹了口氣,火苗蹭的一下竄高,將整片簾子吞噬。

越燒越猛的火光中,他滿意地笑了。

“他們不是說我們毀了他們的藥,要我們付出代價,索性我們就把罪名坐實了。”

靈蛇笑的非常邪惡。

白澤訝然:“你太壞了吧,這屋裡有多少珍稀靈藥,你想把掌門氣死嗎?”

靈蛇白他一眼:“不想乾就滾。”

“我才不滾!”

“把蠟燭給我,我也要燒。”

另一邊大殿中,宋歸一親自提筆寫下契約書,突然有人灰頭土臉地衝進來,大喊:“通天峰失火了!”

“情況如何?”

宋歸一起初還很冷靜,但是當聽到失火的是藥房,並且由於發現的太晚,火勢太大,已經燒到了宋明道的屋子,而他現在還在裡麵。

宋歸一慘白著臉,拋下寫了一半的契約書慌忙趕回去。

“叔叔走了。”

安棋望著宋歸一背影,又看了看白斂,“我們可以走了嗎?”

“走吧。”

白斂抱著他,快走到大門口時,注意到角落裡躲著兩個蛇頭鼠眼的家夥,看到弟子們亂成一團,他們反而偷著笑。

……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趁弟子們沒看到,他過去把兩隻都拎起來,果不其然在他們身上聞到了火燒味。

門外弟子們交談聲傳來。

“掌門有令,封鎖通天峰所有出口,務必要抓到縱火賊人!”

“如敢反抗,不必留活口!”

活口都不留???

靈蛇和白澤心虛對視,好像把事搞太大了。

“怎麼辦?”

“彆問我,你先燒的。”

白斂看著他們,似有責備他們沒和他商量,但到底什麼都沒說,讓安棋把他們藏進衣服裡,他再用袖袍把他們都罩住。

袖袍寬大,看不出裡麵藏了東西,而且弟子們也不敢攔他,恭敬喊“白長老”,即使有人聞到空氣中一絲火燒味,也沒有多想。

他們一路上暢通無阻。

安棋多少有察覺,這場大火可能是絲絲和滾滾放的,所以他把衣服捂很的緊,那些哥哥看著好凶嗷,他不想讓好朋友們被抓走。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安棋才把它們放出來。

他很小聲地問:“是你們放的火嗎?”

白澤不想破壞它在幼崽心裡的美好形象,推了推靈蛇,“你說。”

靈蛇看著安棋稚嫩的麵龐,放火的時候沒有一丁點罪惡感,現在卻有點難以啟齒。

“……嗯。”

“我們是做了壞事,你會討厭我們嗎?”

安棋搖頭,“不會嗷。”

“為什麼?”

“因為我包庇你們,我也乾壞事了。”

安棋問:“那你們討厭我嗎?”

靈蛇和白澤異口同聲道:“當然不會。”

說完,他們三個相視笑了。

都乾了壞事,誰也彆嫌棄誰。

*

通天峰之上,大火撲了一天一夜才熄滅。

宋明道被燒的狼狽至極,加上有病在身,直接鬱結攻心,真吐血昏過去。

到了半夜,本該昏迷不醒的他突然睜開了眼,外頭守夜的弟子睡得很死,沒有聽到裡麵的動靜。

宋明道艱難下床,一步一步慢慢挪到內室,關門點燈,地麵正中央畫著一個陣法。

他在昏黃的燭光中跪下,咬破指尖,在地麵上畫著什麼,嘴裡念念有詞。

一道金白色的光閃過,陣成。

他心裡一喜,忙俯身下去,“老師,弟子有一疑惑求您幫忙解惑。”

密閉的室內不知從哪裡吹來一陣風。

宋明道繼續道:“弟子以為您讓我重生是為了彌補上一世的遺憾,可以重頭來過,但為何這一世的軌跡全然改變了,而害弟子淪落至此的罪魁禍首依舊安然無恙,享受所有人的愛護?”

這次久久沒有回應,久到宋明道以為老師走了,心中惴惴不安。

突然麵前浮現幾個字,他連忙看老師說了什麼。

——“殺魔尊。”

這是什麼意思?一切的源頭分明是那隻崽子,為何老師讓他殺掉魔尊?上一世他跟魔尊沒有任何交集啊。

他問出不解,但不再收到任何回複。

他的視線停留在那道命令上,腦中無數思緒與記憶飛過,最後他下定了某種決心般,磕了一個頭,“請老師放心,弟子明白了。”

出了內室,他踱步到窗戶前散心,望著天空,想著方才老師那道指令中深意。

冷風吹進來,他抬手要關上點窗戶,卻被一隻蒼白的手擋住了,隨著窗戶被再度一點點拉開,宋明道眼中的驚恐達到最盛,他重重跌坐在地。

單鬱衝他勾起一個殘忍的笑,“本座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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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下章死,情節已大修,將一些劇情提前了

第28章

反派死啦(劇情大修)

單鬱衝他勾起一個殘忍的笑,“本座找到你了。”

而外麵守夜的弟子們早已七倒八歪昏了一地。

單鬱一個翻身躍進去,把宋明道逼至牆角,他的恐懼太過外露,讓單鬱覺得無趣,連戲耍他一下的想法都沒了。

“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嗯?”單鬱召出骨鞭,寒眸深沉。

宋明道喉嚨裡發不出一點聲音,死死盯著他。

單鬱發現了他腰間掛著的少掌門令牌,頓時懂了。

極少有人能挨過他三鞭子,在白楊鎮的時候他把這小子靈根都打碎了,換了彆人,墳頭草都該有三米高了,但沒想到這小子爹是攬月宗的掌門。

他與仙門交手不多,主要是這群人太廢了,他不屑親自出手,除了白斂,其他人一概不認識。

以後不會了,反正宋明道沒有以後了。

他改主意了,來之前隻是想給這個害他兒子不開心的小子一點苦頭吃,現在麼……

宋明道看出了單鬱眼中的殺意,抱著拚一把的決心試圖反擊,但還沒出手就被單鬱卸掉力氣,扔到牆上,撞的仿佛五臟六腑都碎裂了。

他像塊破布似的倒在地上,痛苦極了,吐出大量血塊,死亡近在咫尺,他再無往日意氣風發的少掌門模樣。

“你,你不能殺我,我是天道的寵兒,天道不會放過你的!……呃!”

單鬱握住他的脖子,提起,擰斷,這次他將整個頭都卸了下來,扔到一邊。

就不信這樣他還能活一次。

那顆頭眼睛睜的老大,看著單鬱,似乎死不瞑目。

單鬱慢條斯理擦掉手血跡,譏諷道:“我們這種人,最忌諱的就是話多。”

像他,直接擰脖子多痛快。

“我說”,單鬱轉身,勾笑道:“門外的兩個看夠了沒有,滾進來。”

門被推開,白斂和靈蛇走了進來。

靈蛇看單鬱對他們有敵意,急忙解釋道:“我已經把白楊鎮的事告訴白長老了,我們也是來殺人的。”

誰知道單鬱動作這麼快。

單鬱質問道:“你今早怎麼不說?”

靈蛇道:“那麼多人在呢,小龍君也在,他把之前的事都忘掉了,難道要讓他想起來後再擔心受怕一次嗎?他還小,不應該再卷進大人的醃臢事裡。”

“而且也不能讓他看著您大開殺戒吧,這種事得瞞著他偷偷做。”

提到孩子,單鬱覺得怎樣都有理。

白斂看了看宋明道頭身分離的屍體,沒什麼表情,可當看到單鬱猖狂地衝他挑眉,手被血染紅了,他皺了眉頭,將一個帕子,一瓶藥扔了過去。

“化骨粉?”

“弄乾淨。”

把血擦乾淨,彆被安棋聞出來了,龍族嗅覺非常靈敏。

把屍體處理乾淨,宋明道身份特殊,會引起騷動和恐慌。

“你不是答應要救他一命嗎?”

“沒簽契。”

謔,白斂也學會耍賴了。

沒簽契約,口頭承諾就不算數。

其實就算簽了,他也會賴掉,他又不懼天道。

單鬱又問:“確定全屍都不給你這個小師侄留?”

白斂毫無波瀾:“那我來。”

夠心狠的。

單鬱難得看他順眼了一回。

化骨粉蝕骨消肉,宋明道的屍體在幾個眨眼間消弭,單鬱撿起唯一剩下的金丹,心想這人不怎麼樣,金丹結的倒是不錯。

白斂施了個招魂術,將宋明道的殘魂抓入瓶中,用符紙封好,轉身走入夜色中。

單鬱:“你去哪裡?”

“幽冥。”

幽冥鎮魂,不得往生,受業火日夜折磨。

這是要讓宋明道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啊!靈蛇被白斂的狠絕驚到了。

越來越覺得,他和單鬱才是一路人,隻不過一個惡的坦坦蕩蕩,一個是在惡的外麵裹了一件清冷的外衣。

靈蛇看單鬱沒動,問他為什麼還不走?就見單鬱拿出了一個傀儡,讓它化成宋明道的樣子。

“像嗎?”

靈蛇繞著他轉了一圈,驚歎道:“像,簡直一模一樣。”

單鬱給它開靈智,讓它代替真正的宋明道潛伏在攬月宗裡。

少掌門這個身份能打聽到不少秘密,以後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會在他的掌控中,誰再敢惦記他的兒子,意圖不軌,他第一時間就去擰了那家夥的脖子。

靈蛇有個疑問,“為何之前不這麼做呢?將攬月宗上下都換成傀儡,豈不是可以一舉攻破?”

單鬱:“以前懶得乾,現在更不想乾了,浪費時間。”

靈蛇:“什麼時間?”

單鬱露出老父親的微笑,“陪我的乖崽玩遊戲的時間。”

“……”

好的,他懂了,世界和平全靠小龍君。

做完一切,單鬱走出門,忽然一陣風擦肩而過,肩頭被什麼東西拍了一下——“你搶了本屬於他的功績。”

誰在說話?

功績?他又是誰?

恍如幻聽一般,單鬱沒找到來源。

天快亮了,安崽要醒了,他要先去洗個澡,血味太重了。

*

單鬱給安棋穿衣服,小龍崽剛醒沒多久,意識渾渾噩噩的,站著都迷瞪,單鬱要是不扶著,他下一刻就會倒下去。

單鬱托起他的頭,讓他看著自己,安棋困呼呼地掀開眼睛,看了,然後直接把頭歪在他手心,閉眼入睡。

嗷嗚,好困。

單鬱笑笑,這孩子。

安棋感覺手裡被塞了個圓圓的東西,他爹又喊他起來看一眼,安棋抬手,想什麼東西嗷,然後金燦燦的光芒點亮了他的眼睛。

“小金球!”

“是金丹。”

安棋問:“金丹是什麼?”

“好東西,收好了,以後你會用到它的。”

“嗷嗷!”安棋往金丹放進他衣服裡麵的小兜裡,拍拍,這樣就不會丟啦。

他不困了,精神抖擻地和爹爹去吃飯。

吃到一半,飛進來一隻鳥停在他爹肩頭,說了什麼,他爹小聲罵了句“死狐狸。”

他爹好像有點不高興。

*

“你,要走?”

深夜,安棋睡著了,白斂放下筆,疑惑看著一臉煩躁的單鬱。

他沒說出口的話是,你居然舍得把安崽交給我?

這幾天單鬱護崽護的緊,他連碰一下都不許,隻能站在一邊看他倆親昵互動。

早上單鬱抱著安棋在他麵前得意極了,現在麼,單鬱的表情像是咽了蒼蠅那般難受。

“海生月進不了攬月宗,跑魔族鬨事去了,已經燒了三次魔宮,我再不回去管管死狐狸,給安崽攢的家產全要沒了。”

單鬱恨恨咬牙。

白斂幽幽來了句:“攢的?”

“搶的吧。”

單鬱猛地拍桌,想到安棋還睡著,朝隔壁看了眼,壓低聲音道:“你管哪來的!到了我手裡就都是我兒子的!”

魔頭無理都無理的理直氣壯。

白斂搖頭。

果然不能讓單鬱撫養安棋長大,他這樣子,孩子根再正遲早都會被養歪。

得儘快讓安棋覺醒龍魂,引導他走上正途。

單鬱:“我警告你,彆以為我走了安崽就是你的了,我才是他唯一的爹,昨天是,今天是,未來也是,你這輩子都隻能是個叔叔!”

白斂神色淡淡看著他:“嗯。”

“滾吧。”

第二天一早,安棋起床穿衣服,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迷迷糊糊間感覺今天穿衣服的順序不對。

爹爹怎麼先給我穿褲子了?

白斂幫安棋穿好衣服褲子,又拿起了襪子,和蒙圈的安棋乾巴巴對視。

氣氛突然變得很安靜,靜到隻能聽到風聲。

爹爹變成了叔叔,安棋顯然還沒有清醒過來。

而白斂雖然表麵平靜,其實心裡也不知道該怎麼和孩子相處。

上次和安棋在一起生活,還是很多很多年前,久到畫麵都褪色了。

“坐下。”

他儘可能學著單鬱的語氣,溫柔一些,但他那張冰塊臉委實做不出單鬱那種春風拂麵的表情,導致他說出來的話奇怪而僵硬。

“嗷。”

安棋坐下後沒有像平時那樣搖晃腳腳,故意躲著襪子,讓大人來抓他,兩人嬉笑玩鬨。

今天他很乖地伸直腳,方便叔叔給他穿襪子。

白斂蹲下來後,安棋才敢偷偷看他。

他對這個叔叔還是有些生疏,來這裡之後大部分時間都是和爹爹在一起的。

有幾次他路過書室,看到叔叔在看書,好奇想進去,腳剛抬起來就被不知從哪裡竄出來的爹飛快抱走。

他懷疑他爹是地鼠成精,會打洞,才能隨時隨地竄出來。

在單鬱不懈的監視和努力下,這麼多天了,他跟叔叔說過的話加起來不超過五句。

安棋穿好衣服就跳下了床,跑去找爹爹,他跑的很快,像身後有怪物追他似的,白斂沒能抓得住他。

水榭裡裡外外找了一圈,沒看到他爹的影子,安棋擔心爹爹也闖禍被抓走了,不知所措地站在池塘邊。

“走。”

白斂見他離池塘太近了,過去牽他,安棋卻躲開了他的手,看著他,眼裡是陌生和膽怯。

白斂動作一僵,他從來沒有想過安棋會用這種眼神看他。

上輩子先找到孩子的,是他。

安棋更加信任的,是他。

安棋叫的第一聲爹爹,也是他。

因為他先進入了小龍崽的生命中,理所當然地成了小龍崽最親近的人,無論他是什麼模樣,什麼脾氣,小龍崽無條件地喜愛他的爹爹,即使一開始他對孩子的態度並不好。

但這次他成了後來者,小龍崽已經有了一個會逗他開心的新爹爹。

他意識到,如果沒有父親的身份在,小龍崽不會喜歡沉默寡言又生性疏冷的他。

他會失去安棋。

“你隻能當他的叔叔。”

“一輩子都是。”

單鬱的話就像一個詛咒。

難怪單鬱肯放心把孩子交給他照看,就是料準了他的性子,壓根不怕他像海生月那樣,用花言巧語哄走安棋。

他連話都說不完整。

白斂很久沒有這種難受的感覺,從心口向外蔓延出密密麻麻的酸澀感。

但他不會開口說疼,所以安棋隻感覺到叔叔不開心了,不知道他為什麼不開心。

安棋害怕地後退了一步,腳一滑差點掉進池塘裡,白澤及時跑過來咬住他的衣服,把他拽回來,拖到安全地方。

危險解除,白澤鬆口氣,偏頭恰好看到主人收回了伸到一半的手,他想靠近安棋,抬腳,又退卻。

然而目光不肯從孩子身上挪開。

不上前也不後退。

嗐,主人呐。

白澤搖頭,主動當起了父子倆間的傳話筒。

他向安棋解釋,單鬱是有事出遠門了,沒有拋棄他,更沒有被人抓走,過幾日便會回來。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回來會給你帶好吃的。”

“嗷嗷!”

白斂看到安棋的尾巴翹了起來,這是他高興時候的表現,而且他對白澤沒有任何抵觸。

連白澤都比他會哄崽。

安棋想到接下來幾天他都要和叔叔在一起了,有點忐忑不安,轉過身想和叔叔說話,卻看到叔叔走了。

“叔叔是不是不喜歡我嗷?”

安棋還記得在大殿那天,叔叔表情冰冷的嚇人。

他闖了那麼大的禍,叔叔肯定討厭死了他。

小龍崽很憂愁。

白澤看出安棋心中所想,寬慰道:“主人怎麼可能討厭你。”

他喜歡你還來不及呢。

安棋:“可是叔叔不想理我。”

看著那道寂寞的背影進了書室,門砰地關上,白澤歎了口氣。

又是這樣,每次主人心情不好就把自己關起來抄書,這何嘗不是一種逃避呢。

“主人他啊,隻是不懂怎麼表達喜歡而已。”

安棋撓撓頭:“叔叔不會說喜歡這兩個字嗎?”

“不是不會,他以前經曆過很不好的事,過的很艱難,說話也變得結巴了,所以他……哎,那些事太複雜了,你還是個孩子沒必要知道。”

“嗷嗚。”

是複雜的大人嗷。

白澤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可以讓主人主動出來的法子。

他推了推安棋,指著門,慫恿他道:“想知道主人究竟喜不喜歡你很簡單,主人抄書的時候誰來都不理,你去敲門,看看主人會不會為你開門。”

一柱香後,安棋用他的小碗裝滿紅棗,深吸一口氣,在白澤的鼓勵下,敲響了書室大門。

“叩叩。”

爪爪很輕地拍了兩下,安棋抱著碗,站的筆直。

一秒,兩秒,很多秒過去了……他眼裡的光慢慢黯淡,從期待到懷疑再到失望。

叔叔不開門,叔叔不喜歡我——“咯吱”一聲輕響,門被緩緩拉開。

安棋眼裡的光再次燃起,忙不迭把碗舉起。

“叔叔吃棗嗎?我一顆一顆洗的,很乾淨的。”

白斂垂眸看著小家夥,在他期待的眼神裡拿起了一顆,正要咬下去。

“叔叔等一下。”

安棋在碗裡挑選了一下,踮起腳腳遞給他,“這顆更甜嗷。”

這兩顆在外形和顏色上差不多,白澤好奇問:“你怎麼知道那顆更甜?”

安棋還沒說話,卻聽白斂開口了,“他,聞出來。”

安棋點點頭,對著白斂笑,露出雪白的乳牙。

白澤更好奇了,主人怎麼知道小主人能聞出棗子甜不甜?

他跟在安棋身邊這麼久,也是到今天才知道他嗅覺如此好,主人和安棋相認還沒幾天,感覺比他還了解安棋。

真是奇怪。

安棋沒白澤想的那麼多,他隻知道叔叔開了門,又接了他的棗,那是不是說明叔叔至少不討厭他。

嗷嗚!

小龍崽開心。

他開始大膽地打量白斂,比起夢裡已經模糊的印象,站在他麵前的這個似乎更加難以接近。

他能和叔叔相處好嗎?

叔叔看起來很嚴厲的樣子。

安棋有點擔心,怕自己又會給叔叔闖禍。

“叔叔沒睡好嗎?”安棋注意到白斂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白斂平時不甚在意形象,但此時此刻被安棋看著,他突然有些理解了,宋歸一每日清晨至少花一個時辰對著鏡子拾掇自己的原因。

他有意彆開頭,“還好。”

隻是沒睡好。

昨晚單鬱走後,他想默寫一會清心咒。

夜涼如水,銀月靜謐,幽幽蓮香縈繞,隔壁安棋睡的很安寧,他的心緒卻平靜不下來。

一盞燈,一張紙,他提筆頓住良久,墨汁滴落,暈染紙上,盯著那墨跡慢慢乾透,他突然想不起來清心咒怎麼寫了。

他歎口氣,放下筆,接著悄無聲息來到隔壁,輕推開一點門縫。

裡麵,昏黃而柔和的光亮下,安棋的小肚子有規律的起伏。

他動動手指,滅了燈。

門輕輕關上,他回到了臥室,和衣躺下,閉上眼。

往常隻要他想,轉瞬便能入夢,但今夜腦中卻有很多雜念——

他想,煩人的單鬱不在是好事,趁這個獨處的機會把安棋教好,讓他棄掉從單鬱那裡學來的壞習慣。

他想,明日讓管後勤的弟子們送一些小孩的玩具和衣服過來。

算了,還是親自走一趟吧,再問問小孩喜歡的物什。

他想,等安棋醒了,第一句話要跟他說什麼?說“早安”會不會太敷衍了?

他想,孩子穿衣服的順序,是從衣服開始還是褲子?

他還是第一次幫安棋穿。

他想,這次不能對安棋太嚴厲了,會嚇到他,孩子應當都喜歡笑臉的大人。

他想……

這一想就想到了天明,天邊泛起魚肚白。

白斂一夜未眠,再睜眼時,素來一絲不苟的仙尊眼中血絲遍布,頭發亂糟糟的。

而隔壁傳來安棋懵懂喊“爹爹”的聲音。

該過去見孩子了。

白斂遲遲未動……

完了,又忘了給安崽穿衣服的順序。

他很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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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斂(頂著亂糟糟的頭發)(手忙腳亂):先穿褲子還是先穿上衣來著?還是襪子?還是鞋?……

一陣豐富的心理活動過後,嗯,應該是褲子,沒錯(自信)

第29章

藥呢(一更)

吃完一顆棗子,白斂能感覺到安棋在他麵前放鬆不少。

他不喜棗,甚至可以說討厭棗。

剛入師門的那幾年,師父脾氣不好,一有不順心就拿他出氣,因為隻有他沒有背景也沒家族撐腰,師父打完又怕被彆人看出來他虐待徒弟,就將還剩一口氣的他扔去後山崖關著,隻給幾瓶低階傷藥。

死活看命。

傷好的越慢,他躺在那塊冰冷肮臟的石頭上就越久,他動不了,僅有的水是從岩壁上滴下來的雨水,又冷又澀,食物就是崖上一顆棗樹。

他想不起來味道了,應當很苦,不像今天這顆棗,他很清楚,是甜的。

見安棋開心,白斂沉默著把整碗全吃了,果然得到了安棋的青眼。

安棋一雙大眼睛看著他,心裡想:哇,原來叔叔這麼喜歡吃棗啊。

“等我一下嗷。”

小龍崽抱著空碗跑開,沒一會又跑回來了,帶著滿滿一碗水靈靈的棗,舉的高高的。

叔叔吃!

白斂:“……”

他想拒絕吃棗,但拒絕不了安棋。

一顆,兩顆,三顆……一碗又吃完了,安棋又要去拿,白澤實在不忍心主人吃自己的傷疤,拽住安棋,讓他彆去,都中午了,該吃午飯了。

肚子適時咕咕叫了兩聲,安棋不好意思地捂住肚子,他是有點餓了。

白澤:“魔……你爹,你爹走之前把飯做好了,熱了就能吃。”

白斂輕輕蹙眉,“做飯?”

“在哪?”

他這裡沒有廚房,單鬱怎麼做的?

白澤眼神亂飄,心虛地揉了下鼻子,帶著他們來到了煉藥房門外。

還沒進去,已經能聞到一股清甜的米香。

煉藥房,有米香。

白斂右眼猛跳。

他深吸口氣,饒是做好了心理準備,也沒想到推開門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口被吊起來的大鍋。

這鍋,越看越像他的丹爐。

鍋底和鍋身已經覆上了一層碳黑,正下麵的地板被挖出來一個洞,用來燒柴火,周圍的地板被烤的焦黑,灰散的到處都是。

灰裡有幾片葉子,白斂走近了看,不像是菜葉,倒像是……

他有不好的預感,快步走向牆邊,白澤想攔又攔不住。

白斂拿起架子上放的盒子,一個個打開又摔落地上。

空的,空的,這個是空的,那個也是空的,全是空的!

彙氣靈芝,玉骨雪蓮,登天根,無數丹藥,還有他準備用來引導安棋覺醒龍魂的魂草……沒了,都沒了!

單,鬱!!!

你個混蛋!

白斂召出慎獨,在架子前反複踱步,氣到想殺人,可單鬱早走了,提劍不知道劈誰,氣血直衝頭頂,手抖的厲害,慎獨跟著他發出燥怒的嗡鳴聲。

就一個念頭,剁了單鬱的手!

白澤跟在白斂後麵勸道:“主人冷靜啊,你這個樣子會嚇到小主人的,他要是害怕你,跟魔尊更親近了就不好了。”

“那我,殺了他!”

白斂一個字一個字從緊咬的牙關裡說出來。

單鬱怎麼敢的!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他的丹爐當鐵鍋用,靈藥當白菜煮,好好的煉藥房被搞成了廚房,就是把他五馬分屍都不足以泄憤!

“哇,好香嗷。”

白斂聽到脆生生的奶音,一下子清醒了不少,轉身看到安棋搬了個小板凳,踩在凳子上,推開了鍋蓋,向鍋裡麵探頭。

“爹爹這次做的不是黑的誒!”

安棋驚喜地喊了出來,可見他對單鬱廚藝的期望有多低,沒燒焦就是過年了。

他看到白斂臉上有怒氣,疑惑問:“叔叔不喜歡喝粥嗎?”

白斂握緊了劍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白澤小聲道:“魔尊說了,反正都是給兒子吃的,勸您不要太氣,要是氣死了就……”

後麵的話白澤說不出口——“哈哈,你氣死了我就少了一個搶安崽的對手,我會去你墳頭高高興興燒三柱香!哈哈哈哈!”

白斂冷嗬,眉眼陰沉,不用說他都能猜到肯定是一些落井下石的風涼話。

單鬱巴不得他氣死,又或者和安崽生出嫌隙,可他偏不如他願。

白斂收了劍,也收起了殺意,沉臉走到旁邊桌子上,拿起勺子和碗,舀了滿滿一碗,示意安棋跟他出去吃,離開這個糟心的地方。

安棋乖乖邁開小腿跟上。

池中央有個小亭子,亭中放有矮桌茶爐,煮茶時清風穿拂,團花圍簇,茶香與花香交織,彆有意趣。

安棋第一次見到水上亭,蹦蹦跳跳跑過去坐下,這裡風景比岸上的漂亮,他左顧右盼,看什麼都新奇。

看見他開心了,白斂心口的怒氣消散了些,在他身邊坐下,喂他喝粥。

“來。”

安棋看看遞過來的冒著白氣的勺子,又看看叔叔,方才還很聽話的他沒有張嘴。

“不,喜歡?”

安棋搖搖頭。

白斂想起來幼崽似乎不喜歡吃白粥,粥的味道本身就很淡,何況是放了藥的。

拿點蜂蜜拌進去會不會好點?或者放幾顆梅乾?酸甜口的應該更好下口。

安崽看著已經戒奶,該吃肉了,切點鹹肉乾,不知道他喜歡不喜歡?

“吹吹。”

安棋突然說話,白斂一下沒反應過來。

“什麼,意思?”

“太燙了,要吹一下。”

安棋以為他不懂,嘟起嘴對著勺子輕輕吹氣,把熱騰騰的白氣吹散,“像這樣呼呼。”

“抱歉,我,不知道。”

白斂捏了個冰訣,將寒氣覆在勺子上,可是……他辟穀太久了,已經忘記了食物適合入口的溫度是怎樣的。

粥不冒熱氣了,這樣應該可以了吧。

他忐忑地再次把勺子遞過去,這次安棋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接著嗷嗚一口就咬下去了,兩腮鼓鼓,點點頭無聲說好吃。

白斂鬆口氣,按照剛才的方式弄涼粥,繼續喂他。

心裡默默記下了,給孩子吃的東西不能太燙,下次絕不能再犯這種錯誤。

一頓飯吃的白斂心跳都快了,既怕太涼了,吃下去鬨肚子,又怕太燙了,燙到孩子嘴,每喂一勺都提心吊膽。

但一想到單鬱也經曆過這些,狂妄的魔蹲下來,低下高傲的頭顱,小心翼翼給孩子喂飯,他覺得心裡平衡了。

安棋倒是心大,一天沒吃東西了,胃口大,一碗吃完還要一碗,吃到第六碗的時候,他又“啊”地張開嘴,等著白斂把飯送進嘴裡。

白斂摸摸他圓滾的小肚子,心想會不會吃的太多了?

幼崽貪食又容易積食,這點常識他還是有的。

“啊,啊——”安棋拍他的腿。

飯飯呢,叔叔怎麼不喂了?

“吃多,不好。”

白斂收起碗勺,要起身的時候一隻爪爪搭在了他手腕上,他一低頭就看到安棋用他那雙金黃色的,圓溜溜的眼睛巴巴地看著他。

“我餓。”

白斂擦掉他嘴角粘著的飯粒,哄道:“五碗了,夠了。”

安棋搖頭,抓著白斂的手在自己的小肚子上拍了拍,聲音響亮,表示裡麵還有位置。

嗷,你看,不夠,還沒吃飽。

白斂猶豫了。

安棋又說:“我喜歡叔叔喂我。”

白斂一怔,耳朵裡循環“喜歡”二字,瞳孔微微放大,裡麵倒映著安棋可愛純真的笑臉。

這極有可能是幼崽的糖衣炮彈,為了多吃一點撒嬌賣萌,他活了這麼久了,又不是初為人父的傻小子,不會上當的……但是,如果他的腳肯聽腦子的話就好了。

動不了,一步都邁不動。

安棋抱住了他的手臂,歪頭貼上來,仰起稚嫩的小臉,眼睛放光,“嗷嗚嗷。”

這一刻,白斂感覺身體僵了。

“我還想再吃一碗,最後一碗好不好嗷?”

“……好。”

他這一心軟,一口大鍋很快就見了底。

安棋吃的舒服了,肚子鼓的像顆球,連坐都坐不起來,躺在白斂腿上眯眼睛,打了個哈欠。

嗷呼,吃飽了就想睡了。

白斂給他揉小肚子,力道不敢用太大,“這樣,可以嗎?”

安棋懶洋洋道:“好舒服。”

那就好,就怕弄的他肚子反胃。

午後的風和陽光都很催眠,安棋要睡著了,突然又把眼睛睜開。

“怎麼了?”白斂問。

安棋喃喃道:“沒吃水果,爹爹要不高興了。”

單鬱每頓飯後都會要求他吃一點水果,吃了不生病,單鬱在這事上不慣著他,他不肯吃,單鬱就把他的零食玩具還有好朋友們都鎖起來,跟他耗著,慢慢的他也養成了這個習慣。

白斂想算了,可是安棋堅持要吃,他怕爹爹回來生氣。

爹爹對他那麼好,他要做一隻乖小龍。

然後乖小龍到了半夜就遭罪了。

白澤最先發現安棋不舒服,喊來了白斂。

安棋躺在床上,難受地蜷縮起身體,額頭冒汗,捂著肚子哼哼唧唧喊“爹爹,好痛”。

白斂摸了摸他緋紅的臉頰,很燙,意識到不好,可他不會治小孩,讓白澤快去把連柏叫過來。

更深露重,連柏來的匆忙,衣服都沒穿好,披在身上就趕過來了。

“怎麼回事?白澤說你兒子突然發高燒了。”

“不知道。”

白斂讓出位置給連柏檢查安棋身體。

連柏先給他喂了顆止疼藥,又搭上安棋脈搏。

白澤道:“會不會是今天喝的粥裡放了太多藥,藥性相衝導致中毒了?”

白斂也有這個擔憂。

“如何?”他問。

連柏眉頭深深蹙起,看了他一眼,臉色不太好。

白斂擔心安棋中毒不淺,著急上前一步,問:“很,危險嗎?”

“實在是太危險了。”

白斂一顆心提到嗓子眼,緊張地握住了手,正要問怎麼辦,卻聽見連柏感歎道:

“我再晚來一點,他就撐死了。”

“……”

連柏發自內心惋惜,“嘖嘖,好可惜啊,他差點就是世上第一條被撐死的龍,可以名垂青史了。”

到時候墓誌銘上就寫:

龍君安棋

年三個月

父母不詳

死因吃撐

“……”

白澤大吼:“這有什麼好可惜的!!”

“好了,白澤,彆吵到,他。”白斂輕聲嗬道。

白澤頓時住了嘴。

安棋吃了止疼藥後已經沒有那麼痛苦了,停止了冒汗,呼吸慢慢恢複正常的節奏。

他們帶著連柏去了煉藥房,看到那鍋大鍋,連柏差點沒穩住表情,又看到鍋底隻剩下一點薄粥,他眼皮跳了好幾下。

那孩子的體型,好像還沒鍋大吧。

“你是在養新品種龍族嗎?傳說中一頓能吃一口鍋的‘小豬龍’?”

白斂在連柏揶揄的眼神中垂下了頭。

“我,不知道。”

“是,你就知道修煉。”

連柏倒不是想諷刺他,隻是難得看到白斂露出做了錯事後的無措神態,終於不再是麵無表情的木頭了,覺得有趣。

是因為孩子才改變的嗎?

連柏轉身踩到硬物,低頭一看,問道:“你怎麼把彙氣靈芝扔地上了?”

他俯身撿起盒子,掂量了下,感覺分量不太對,打開發現是空的。

他又撿起一個,還是空的,而地上到處散落著這樣的盒子,他愣了愣。

“裡麵的東西呢?”

“你彆告訴我全煮粥了!”

連柏的眼神犀利逼人,白斂不說話了,白澤更是不敢和他直視。

氣氛僵住了。

他之前跟白斂要靈芝做新藥,明裡暗裡說了好幾回,白斂就是不給,方才他還在喜滋滋想,讓白斂把靈芝當治病報酬給他,這次肯定能到手。

連柏現在隻覺得眼前一黑,要暈過去了,撐著一口怒氣,抬起顫抖手,指著白斂,“你,你給那麼小的孩子吃這種東西?!”

“煮一點就算了,你居然還全煮了,我做藥都不敢如此大手大腳!”

敗家子啊!!

“我,不知道。”

很快,靜謐的水榭裡爆發出一聲悲痛欲絕的哀嚎,驚的無數鳥兒飛向茫茫夜幕中。

連柏抱著空盒子,捶胸頓足,“我的靈芝啊,你死的好冤枉啊,怎麼就被煮成大雜燴了,命好苦啊,我真的好心疼你啊!”

白澤受不了他,嘀咕道:“什麼你的,本來就是我主人的,給小主人吃理所應當。”

白斂也道:“吃都,吃了。”

連柏不嚎了,瞪著他倆。

“白斂,不是我說你,你就是再寶貝孩子,也不能把靈草神藥一次性全喂給他吧,你有沒有想過,他如果不是隻龍,而是人類之軀,承受不住藥性,下場會如何?”

輕則變得癡傻,重則七竅流血。

白斂臉色白了很多,眼裡有茫然,有自責,有愧疚。

他,他不懂這些,真正算起來,他是第一次做父親,很多事要一步一步摸索。

連柏歎口氣,又道:“我真是受夠了你們這群當爹的了,當年掌門師兄突發奇想要給兒子烤魚,害得小明道被魚刺卡喉嚨了,大半夜的把我叫起來拔魚刺,今天你也來折騰我。”

“你更離譜!居然能讓孩子吃撐,你們能不能用點心照顧孩子?”

“……我,不知道,怎麼做,才最好。”

他是真的不知道。

他是真的很想知道。

連柏扶額歎氣,想說他幾句,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當爹的都一個樣。

傻樣。

他對白澤招了招手,吩咐道:“白澤,你看緊了這父子倆,一有不對勁就來找我,你主人好不容易得個崽,彆把崽養死了。”

白澤鄭重點頭。

天快亮了,連柏拍了拍白斂的肩,就要走。

白斂問:“你,不要,診費?”

想到靈芝,連柏心又疼了一下,但大氣地擺擺手,“算了。”

“以後彆再給孩子吃這麼多了,吃撐的感覺可不好受。”

白斂擔心安棋,“會難受,多久?”

“你難道沒經曆過嗎?還要問我。”

連柏本來已經走到門口了,突然停住了腳,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句非常愚蠢的話。

——白斂從來沒有吃撐過,他隻有被餓到奄奄一息的經曆。

他似乎不小心揭了白斂的傷疤,不敢回頭去看白斂的神情。

至於他為什麼會解的這麼清楚,因為當年那件事發生的時候他也在。

隻不過,他那時站在白斂的對麵,做了幫凶。

往事在眼前閃現,連柏沉默地看著屋外夜色,宛如一隻怪物張開了深淵般的巨口,最終他抬腳,走入其中。

“明日我會讓阿鬆送消食的藥羹來,你不要給他吃彆的東西。”

白斂:“多謝,我送你。”

“不必了師弟。”

連柏身影已經消失在黑夜中,留下似歎非歎的呢喃:“是師兄當年欠你的,活該我現在給你們父子當牛做馬。”

“走了,睡覺去。”

————————

前來拿藥的宋歸一:靈丹呢?

白斂:……煮粥了。

宋歸一:?

白斂:喝光了。

宋歸一:??

白斂:還剩點湯你要不要。

宋歸一:???

*

上午的安棋:吃的好飽好開心,嗷嗚!

晚上的安棋:抱著肚子打滾,嗷嗚嗷嗚QAQ

——

昨天那兩章大家反應感覺好大(捂臉),不會有狗血劇情的,養崽文撒狗血那也太缺德了,安心啦~

【加粗】彆氣彆氣,今天發紅包,還是見者有份,祝開心~O(≧v≦)O

第30章

親自下廚(二更)

連柏的藥很好用,安棋睡了一覺起來,渾身都輕鬆了。

杜鬆過來送藥羹,安棋想起來他是那個什麼仙,什麼橋的主人,飛快去洗了一碗棗,在杜鬆要走的時候追他。

“哥哥等一下,吃不吃棗棗,很甜很甜的。”

他在後麵大聲地喊,杜鬆仿佛沒聽到似的,走的越來越快。

他的小短腿哪裡跟得上人家的大長腿。

安棋追到大門口就停下了,白斂和他說過不要單獨出門,會遇到危險,他都記著,抱著碗在門口站了一會,便回去了。

好吧,下次再請哥哥吃東西,還要和哥哥好好說“對不起”。

他一進屋,白斂便將他手裡的棗拿走,牽著他走到桌子旁,把藥羹用小碗盛了出來,放涼,打算分三次給他吃。

昨晚的慘痛經曆不能再發生了。

安棋發現勺子比昨天的小了,一次隻能舀上來一點,導致他隻能慢慢地吃。

好費勁嗷。

“叔叔,大勺子去哪裡了?”

白斂一本正經:“它被,勺子怪,偷走了。”

安棋眨眨眼:“嗷?”

他懷疑叔叔在騙小孩,但是沒有證據。

吃完東西,白斂給安棋洗了個熱水澡,昨晚出了太多汗,衣服弄臟了不能再穿下去了。

但等快洗完了,白斂去找換的衣服時,才發現櫃子裡空空如也。

他看著地上那一籮筐臟衣服,在去找人借一件和將就用用之間猶豫了一會,還是蹲了下來,試圖從裡麵找一件能穿的。

可惜沒有,不是粘了泥就是被汗浸透了。

小孩子哪可能有穿了一天後還乾淨的衣服。

現在去找彆人要一件過來,可宗門裡沒有和安棋同齡的孩子,不知道跟誰要。

出宗門去買的話,最近的城鎮往返至少要六個時辰,也來不及。

在他思索還能去哪裡弄衣服時,浴桶裡的水變涼了,安棋打了個哆嗦,從桶裡探出半個濕漉漉的小腦袋,“叔叔,我好冷。”

“抱歉,我沒,注意到。”

白斂快步走過去,把安棋撈出來,手忙腳亂擦乾淨身上的水,先拿毯子把他裹住,讓他坐在床上等,他去找白澤。

可白澤也沒辦法,他又不是花曉,不能變出衣服來。

看著被裹成蟲蛹,在床上一聳一聳爬行,玩的貌似很開心的安棋,白澤撓撓頭。

“不如現在就把臟衣服洗了,洗完拿靈力烘乾,半個時辰應該夠了。”

白斂沒有立刻應下,沉思了片刻,問出了一個關鍵問題:“衣服,怎麼洗?”

“呃……問的好。”

他也不知道。

兩個生活白癡在書室裡翻找半天,終於在疙瘩角落裡看到了一本積了厚灰的《凡人日常錄》,謝天謝地上麵記載了浣衣方法。

可新的問題又來了,上麵說洗衣需要清水,搗衣杵,皂角,清水外麵就有,搗衣杵可以找根棍子應付,但是皂角,白斂已經很多年沒見過了。

修仙之人隻需要施一個淨身術,便可以保證身上常年的一塵不染,根本不需要考慮洗衣服。

“誒!”

白澤突然指著最下麵一行字,驚喜道:“這裡說,可以用淘米剩下的米湯代替皂角。”

“沒米”,白斂道:“隻有,粥湯。”

還是昨天安棋吃剩下的一點,都凝固成塊了。

兩人麵麵相覷。

白斂不太確定:“還能,用嗎?”

“可以……吧。”白澤心裡也沒底。

反正都是米,生的和熟的差彆應該不大。

兩個生活白癡互相安慰。

按照書上說的,在池塘邊,白斂凝聚出一個圓形水球,把衣服,搗衣杵和粥塊都放了進去,隨後讓它們一塊翻滾轉動,轉到水渾濁了,停下來換新水,然後繼續滾,直到水不再變渾。

白斂在這邊拿出了鑽研新劍法的嚴謹態度洗衣服。

那邊,安棋閒不住,披著毯子跳下床,追著白澤玩大英雄打壞蛋的遊戲。

安棋從白斂身後像陣旋風似的跑過去。

“厲害的小龍來啦!偷勺子的壞狗狗給我站住!”

白澤扯出鬼臉,“略略,才不,有本事來追我呀。”

沒一會,安棋披著披風又噠噠跑回來。

“壞狗狗吃我一招——嗷嗚!!!”

白澤誇張地喊:“啊!居然是絕招,‘惡龍咆哮!’”

……什麼東西?!!

白斂眉心跳了跳,沒忍住回頭,恰好就看到白澤“中招”直直倒下去,翻白眼吐舌頭。

演的真很的差,白斂不忍直視。

但安棋被哄住了,過去戳戳白澤的鼻子,突然白澤跳起,得意道:“上當了吧,我是詐你的!桀桀桀!”

“嗷!你太狡猾了!”安棋氣鼓鼓。

白澤仰天哈哈大笑:“壞蛋本來就是狡猾的!是你太單純了!”

說完,新一輪的追逐又開始了。

耳邊接連響起安棋和白澤的吼聲,幽靜的水榭裡從來沒有這麼吵鬨過。

白斂從一開始的眉頭緊鎖,到無奈,到接受,到後麵安棋到處找躲起來的白澤時,白斂默默抬手幫他指了個方向。

嗷嗷!

安棋歡快地跑走了,沒有看到白斂唇角緩慢勾起的弧度,就像花瓣落在水麵上,蕩開一圈極輕的漣漪。

他忽然想起來一些模糊的畫麵,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是某個暖洋洋的午後,他和一個女孩也如此追逐嬉鬨過。

他們把婦人溫柔而擔憂的囑咐拋在身後,跑過長廊,穿過花叢,跳上拱橋,最後女孩消失在白光中。

他追丟她了。

但下一刻有人從背後拍他,轉身,是女孩俏皮的笑臉,他抱了上去。

“抓到你了!”

“抓到你啦!”

與記憶裡他的聲音同時響起,安棋頭上掛著幾片葉子,抱著白澤從草叢裡鑽出來,白澤怨氣頗重地看向他的主人。

真偏心。

“好啦,現在滾滾來找我吧,我先躲,你數到二十才能開始找。”

白澤不情願地轉過頭開始數數,安棋嘿咻嘿咻跑過白斂身邊,又折了回來,比了個“噓”的手勢,小臉認真說:“不要告訴他哦。”

白斂點頭,注視著安棋消失在轉角處。

他想,今日天光燦爛,和風溫暖,吵鬨些也無妨。

衣服很快洗好了,也不是太難。

總算有件事是順利的,不然他這個爹當的也太失敗了。

白斂把它們移進桶裡,卷起袖口,撈起一件準備用內力烘乾,然後他看著手中巴掌大的布愣住了神。

他認得這個花紋,是安棋外衫上的,為什麼隻剩一片了?

桶裡還有更大的驚喜等著他。

他把裡麵的衣服,準確來說現在應該稱之為碎布,一片片撿出來,在地上擺開,隨後看著它們沉默了。

就愣了個神的功夫,“死無全屍”。

經驗不足,攪拌的力道沒控製好,布料被撕爛,白斂沒想到會這樣,他對力量的控製能夠精細到改變血管中一絲微末靈氣的流動方向,卻在洗衣服這種小事上出了岔子。

他第一個念頭就是不能讓安棋看到。

被彆人嘲笑是小事,讓安棋覺得他不靠譜就是大事了。

可是晚了,地麵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影子,在他麵前站定。

白斂僵硬地抬起頭。

安棋看看地上,又看看他,似乎還沒有明白情況,眼中浮現無措,發出了致命拷問,“我沒衣服穿嗎?”

白斂硬著頭皮:“嗯。”

安棋更加茫然了,又問:“我以後要做光屁股小龍嗎?”

白斂:“……嗯。”

“嗷嗚?”

“嗷嗚!”

你彆哭啊!

*

“穿好了。”

“合身嗎?勒不勒脖子?”

宋歸一邊蹲著給安棋整理衣領,邊問他。

安棋:“不勒,謝謝伯伯的衣服。”

宋歸一笑眯眯的,“乖啊,不必客氣,都是你明道哥哥小時候的舊衣服,能合身就好。”

安棋又道:“也謝謝哥哥。”

宋歸一喜歡他這乖樣,雖然跟白斂小時候一點不像,但更招人稀罕了,他揉了揉安棋的頭。

“你頭發怎麼是濕的?”

宋歸一對著安棋說話,卻看向了一旁站著的白斂,把手上的水遞給他看。

“洗完澡你沒給他弄乾頭發嗎?”

白斂聞言,立刻把手伸進他頭發裡摸了下,確實是濕漉漉的,心臟驀地一鈍,自責感湧上心口。

這麼久了,他居然都沒有發現。

宋歸一看到白斂露出了一副做錯事的表情,為他的遲鈍歎了口氣,解釋道:“小孩頭發厚,有時候外麵被風吹乾了,裡麵還可能是濕的,你要及時幫他烘乾,否則長年累月下來會落下頭疼的毛病。”

“就像這樣。”宋歸一知道白斂沒經驗,便教他怎麼做,他握起安棋一縷頭發,運轉靈力使手掌發燙,逼出頭發中的水分。

“你來試試。”

宋歸一站起身,對白斂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白斂學著他,掌心握住頭發,法子很簡單,但一開始他不敢用太多靈力,從低往高一點點加,邊詢問安棋會不會覺得燙,如果燙到了要馬上說。

宋歸一見他小心翼翼的模樣,若有所思地摩挲著下巴,輕聲笑了。

白斂問:“你怎麼,親自,來了?”

宋歸一調侃道:“來看看你是怎麼昨天讓孩子吃撐,今天又能把他衣服全洗壞的。”

白澤找他並說明來意的時候,他驚的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到了現場,見到慘狀,宋歸一更是由衷慨歎:“你屬實是爹界的人才啊!”

白斂:“……”

還不如直說是來看他樂子的。

是的,宋歸一就是衝著這個目的來的,白斂的樂子,這輩子大概率就能看到這一回了,聽說昨晚還把連柏氣哭了,他可不得來湊湊熱鬨。

但他身為掌門,不能說的太直白,從袖中掏出一塊玉牌,“喏,上次說給孩子刻的長生玉牌做好了,你這個當爹的親手給他戴上吧。”

玉質上乘,顯然是費心了的。

白斂道過謝,接過來,正要給安棋掛脖子上,安棋歪頭看著玉牌,突然說他有一個一模一樣的,然後跑去櫃子裡真翻找出一個,給他們看。

“是我爹爹送我的。”

白斂看那刻痕像是出自單鬱的手筆,不動聲色地抬起袖子擋住宋歸一的視線,想從安棋手裡拿過來,卻不料宋歸一動作比他還快,拽住他的手臂,壓了下去,彎腰湊近了端詳玉牌。

“咦?有些眼熟啊。”

宋歸一露出深思的表情,白斂擔心他看出什麼來。

如果被宋歸一知道安棋口中喊的爹爹是指單鬱,宋歸一恐怕會當場翻臉把安棋抓起來,用以要挾對付單鬱。

他和單鬱之間有無法開解的仇恨。

白斂有些忐忑,卻聽宋歸一喃喃道:“這是,昆山玉?”

昆山玉隻產於蒼梧山,那裡很早就是魔族的地盤了,鮮有人敢闖進去,所以幾乎見不到用這種玉刻的長生牌。

而這塊玉牌上附著一股極為純粹的魔力氣息,應該從蒼梧山深處挖出來的,但那個地方據說是魔尊的地牢。

方才這孩子說是爹爹送的?

宋歸一看白斂的眼神變了。

白斂正要解釋,肩膀卻被宋歸一猛地拍了一下。

“沒想到啊你小子!”

“什麼?”白斂不解看著他。

宋歸一頗為感慨地又拍了幾下,“我原以為你不靠譜,憂心你養不好孩子,沒想到你竟然為了給兒子刻個玉牌,會舍命闖魔族地牢,比我當年還猛啊。”

宋歸一給他豎起大拇指。

是他小瞧了白斂的舐犢之情了,雖然初次當爹笨拙得讓人發笑,做出來的事一件比一件離譜,但拳拳愛子之心做不得假。

如果不是今天看到了,他還真想不到一向低調行事,從不惹事的白斂,會為了孩子冒上深入魔族的風險。

對於宋歸一的調侃,白斂無話可說,他也說不了。

錯也隻能繼續錯下去了。

但願單鬱回來不會得知此事,他給兒子送的生辰禮物,功勞卻被按到了彆人頭上,誰知道他一氣之下會乾出來什麼事。

*

照顧一個孩子並不輕鬆,尤其是白斂這種對情緒遲鈍,日常生活經驗又是空白的新手父親來說。

雞飛狗跳的日子讓宋歸一都看不下去了,讓人給安棋製了新衣裳,又安排弟子每日按時送來餐食,還讓連柏每月來檢查一次安棋身體,給他那悶師弟減輕了不少負擔。

修道之人飲食清淡,口感和味道上都比較單調,幼崽剛開始吃宗門固定餐食的那幾天還好,有新鮮感,吃多了就有些食不下咽了。

白斂看著安棋拿勺子把豆腐一塊塊壘起來,又推到,再壘起來,玩的津津有味,但就是不吃,他便知道要換新的菜式了。

可他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多年來他已經習慣了獨來獨往,遇到麻煩自行解決,不假手他人,不欠人人情。

無論遇到多大的事,以他的能力都可以妥善處理,唯有養孩子一事,他束手無策。

他和白澤商量要怎麼辦,白澤想到了靈蛇,他跟著安棋最久,會做一點飯,也知道安棋喜歡吃什麼。

話說回來,刀疤跑哪裡去了?這幾天怎麼都沒有見到他的蛇影?

白澤問了一圈人,終於在後山蛇洞裡找到了他。

白澤剛進洞差點踩到一個酒罐子摔倒,空氣裡味道很怪,它捂著鼻子,提醒後麵的主人和小主人小心。

彼時靈蛇喝的爛醉如泥,躺在一塊石頭上發酒瘋,而地下橫七豎八趴著上百條的蛇,也喝醉了。

“嗝~我跟你們說,我現在可是龍君座下第一守護靈獸,等來日化蛟,身份更是貴不可言,便是那個破瑞獸白澤也得恭恭敬敬喊我一聲‘大哥’!”

眾蛇大笑。

靈蛇在一聲聲恭維裡迷失了自我,得意道:“嗝,你們放心,做大哥的絕不會忘了你們,到時候我讓小龍君給你們一蛇封一個小神官當當!還要開廟立香火,讓白澤當我們的看門口狗!”

“好!”

“太好了!”

“大哥威武!”

“誰讓白澤老是欺負我們,當看門口狗都便宜它了。”

靈蛇嘀咕,暈乎乎間見到了一張熟悉但鐵青的狗臉。

怎麼越看越像白澤呢?

“刀,疤!”

“我要殺了你!”

“嗝!”

靈蛇瞬間被嚇醒,清楚地看到白澤朝他衝過來,殺氣騰騰。

他一時動不了,閉眼下意識大喊:“小龍君救命啊!”

很快他聽到了白澤的怒吼,“放開我!讓我去咬死他!”

“啊啊啊啊!”

“嗷嗷!滾滾不可以咬絲絲,滾滾壞!”

小,小龍君?

靈蛇睜眼看到安棋死死抱著亂撲騰的白澤,頓時心不慌了,腿也不軟了,酒勁上來,頗有種小人得誌的感覺,跟小弟們吹噓,“誒誒,你們看,我就說吧!小龍君拿我當最好的兄弟,白澤都隻能排我後頭!”

“龍,龍,龍!大夥快來看,是龍崽!活的!”

一時間洞內綠色的黃的紫的無數雙冒光的眼睛包圍了安棋,有生之年能看到真龍,是多少人可遇而不可求的機緣。

眾蛇苦霸王白澤久矣,親眼目睹小龍君輕易便製服白澤,維護它們的刀疤大哥,對刀疤的崇拜簡直快衝破蒼穹,恭維聲比方才還要熱烈!

刀疤哥威武!小龍君威武!

但是也有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刀疤大哥,小龍君為什麼喊你‘絲絲’啊?”

靈蛇:“……”

你們為什麼都要在意這種細節……

大哥憑什麼要告訴你!大哥難道不要臉的嗎?

“你懂什麼,那是小龍君對我的‘愛稱’,隻有他最好的朋友才有。”

“原來如此!刀疤大哥果然是小弟們的楷模!”

靈蛇沾沾自喜,打了個響亮的酒嗝,而白澤眼睛氣紅了,安棋隻能抱著他先退出去。

這個情況下,也不能指望一隻喝醉的蛇做飯。

讓氣在頭上的白澤做,除非安棋願意吃烤蛇肉。

白斂隻能自己上了,他問安棋想吃什麼。

安棋本來想說糖醋排骨,但想到叔叔沒怎麼做過飯,水平還不如他爹,便改口說吃白粥煮魚片。

今早的白粥還有吃剩下的,魚,池塘裡可以現撈,聽安棋的意思,把這兩個混在一起煮熟就好了,應該不難。

白斂說:“好,放心。”

安棋也覺得不難,放心回屋哄滾滾了。

白斂從池塘裡撈了條顏色最漂亮的大鯉魚,進了煉藥房,現在應該稱之為廚房。

沒多久,水榭裡一聲巨響震動了大半個攬月宗,衝天的火光吸引來了方圓五裡所有弟子。

“不好了!望月峰失火了!大家快去滅火!”

而白斂此刻站在廚門外,熊熊燃燒的烈火映紅了他的臉,眼中淨是無奈。

……又失敗了。

他果真不能夠下廚。

好在沒人看到。

白斂掐訣欲滅火,身後突然衝出來十來位提著水桶的弟子。

“白長老莫慌,弟子們來了!”

“……”

白斂見人越來越多了,站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提腳想走人,一弟子澆完水,跑到他麵前問:“白長老,您沒事吧?”

這下不好走了,白斂不認識這個弟子,但人家開口問他安危,不回複就是無禮了。

白斂看著地麵,心裡盤算話要怎麼說,醞釀半天,最後就回了個“無”字,說完掃了眼弟子的神情。

那弟子並沒有覺得白長老對他有意見,白長老高冷寡言的脾性大家夥早有耳聞。

白斂還是想走,那弟子又開口了。

“白長老,這是什麼怎麼回事?”

“煉藥過程中炸爐了?”

白斂:“不是。”

弟子還想繼續追問,但同伴拉了拉他的衣袖,擠眉示意他彆問了,人家白長老明顯不想回答。

他們繼續滅火去了,白斂暗暗鬆口氣,渾身放鬆了不少。

總算不用和陌生人說話了。

火很快澆滅,弟子們有條不紊地清理灰燼,他們好奇失火原因,小聲交流了起來。

“白長老說不是煉藥炸爐了,我怎麼感覺不是實話呢?”

“你瞎想什麼呢,白長老的本事和他的脾氣一樣硬,怎麼可能犯炸爐這種低級錯誤。”

“許是白長老在煉製神階丹藥,到了那個品階的丹藥都有了靈性,先前連柏長老也有次沒壓製住它,遭到了反噬,昏迷了半個月呢。”

“可白長老一點事也沒有的樣子啊。”

“說明白長老壓住了唄,但付出了整個煉藥房為代價,可惜裡麵的天材地寶,都喂了大火。”

眾弟子小心覷了眼白斂,見他淡定自若,絲毫沒有心疼的表現,眾弟子不禁佩服。

不愧是白長老!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此等臨危不亂的境界是他們一輩子都學不來的。

他們當然不會知道,早在幾天之前,裡麵的靈藥神草都被單鬱拿去煮粥了。

白斂心都死了,自然疼不動了。

“誒!你們快來看這是什麼?!”

一個弟子扒拉開灰,手心舉起一顆閃著金紅光澤,通體瑩透宛如琉璃的珠子。

白斂認出那是大彩鯉骨頭燒成的骨珠,除了好看沒什麼用。

……呃,唯一的用處就是提醒他彆用真火燒飯,會炸廚房。

但那群弟子們似乎誤會了什麼。

“這這,難道就是書上寫的彩霞流雲辟邪珠!”

“不對,看這珠子的品相,至少高階了,我覺得是赤水金鱗定魂丹!”

“爾等井底之蛙!白長老犧牲煉藥房才換來的靈丹怎麼可能是區區高階,必定是神階!不信問問白長老。”

白斂:“……”

必須要走了,再不走明天會被宋歸一和連柏笑話死。

“白長老留步!”弟子們追上他,一窩蜂將他圍住。

“請白長老為我等解惑!!”

聲音震耳欲聾,白斂的沉默也震耳欲聾。

但這澆滅不了弟子們的熱情,一個個興致高昂,迫不及待。

眼中充滿了對知識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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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斂:彆問,問就是廚餘垃圾(沉默,社恐,躺平,絕望)。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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