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漪無法理解這種扭曲的感情。
楊兵來的時候,嚇沒了半條命,找她幫忙。
楊兵要坐牢了,又哭沒了半條命,還找她幫忙。
“我再說一次,彆不把我當人看。”
兩人見季漪這邊說不動,一轉身就又打給了陳硯。
巧的是季漪就防她們這一招,陳硯一看到來電顯示就把手機直接遞給季漪。
接起來,楊芩那一聲“姐夫”還沒喊出口,季漪就先發製人。
“彆逼我罵人。”
後續陳硯沒再管,但他知道梁其致那邊不可能放過楊兵。
反正工作也快丟了,還不允許他看一出狗咬狗了?
湛柯在回北京的前一天接到了陌生電話。
他下意識掛斷。
沒過幾秒就又一次響了起來——
湛柯接了。
“喂?”
“你好。”
是一個女聲,湛柯雖然不
能靠聲音識人,但卻隱隱有了預感。
他說完你好,緊接著問了哪位。
“我是季漪。”季漪說完,又突然想到湛柯是大概不認識自己的,又說:“我是陳硯的……”
“我知道。”湛柯急著打斷她,“什麼事?”
季漪頓了一下,“我想約你見個麵。”
兩人彼此都有直覺會跟對方直接的對話一次,沒有陳硯在場。
但湛柯一直以為會是自己在某一天主動約季漪。
在他忍不住去求他們離婚的時候。
理智暫時占據上風,湛柯一直控製著自己不要去打擾季漪,陳硯隻會更恨他。
但卻怎麼都沒有想到,會是季漪主動找上自己。
“好。”
他答應了。
兩人約在一個咖啡廳的包廂裡,服務生隻當是情侶,桌上諷刺插著一隻紅玫瑰。
季漪二話不說的扔掉了。
兩人都比約定的時間提前到。
出於基本的尊重。
兩人之間一個簡單的握手也不曾有。
季漪就很直白地說:“不要再來找陳硯了。”
她對湛柯多餘的一點禮貌都不想有。
湛柯充耳不聞,端起麵前的咖啡喝了一口——苦得很到位。
他問:“還有什麼事嗎?”
如果隻是想要告訴他“不要再來找陳硯”,大概就沒有聊下去的必要。
他做不到。
季漪不語,望著他,暗暗磨了磨牙,有在心裡給自己壯了壯膽,又重複了一遍:“不要再來打擾陳硯了。”
湛柯覺得自己心口被人捏了一下,這種奇怪的感覺讓他整個人燃氣了無名怒火,甚至比一個人站在他麵前大罵一百句都更讓他惱火。
他完全不能接受自己有一天會被一個“外人”要挾,不許見陳硯。
“我知道了,”他說,“但我做不到。”
說話時他一直盯著桌麵,心裡完全沒底,導致他連直視季漪的勇氣都沒有。
季漪很輕地蹙了一下眉,她身子向前傾了少許,目的性更強地對湛柯第三遍說:“不要再來找陳硯。”
一字一頓,是警告的口吻。
湛柯低垂著眼睫,一言不發。
季漪見他這個模樣,心底對他下意識的害怕在慢慢消散。
一個男人麵對這種情況隻能做到低頭不語,季漪心裡橫生出“無
賴”兩個字。
兩人之間靜默許久,一直到季漪聽到湛柯沙啞著嗓子說:“對不起。”這份寂靜才算被打破。
季漪深呼吸了一口,“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麼,隻是五年前我再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提起過往,季漪覺得自己心頭被開了一刀,想起過去的陳硯對她而言是一種折磨。
她害怕看到五年前的陳硯。
“我知道,這是因為你。”季漪語氣顯得很平靜,隻是在說完後她可以堅定地看著湛柯,強迫湛柯和她對視。
僅對視一瞬,湛柯就下意識地移開、躲避。
他徒然生出慌亂感,低著頭說:“對不起。”
季漪咬了咬下唇,痛感讓她保持清醒和冷靜,但還是不可抑製的紅了眼眶。
“他真的經不住你再折騰一次了。”
“他為了了結你們那段感情,半條命都沒了,他心理有問題你知道嗎?”季漪問。
湛柯放在桌上的手緊緊攥起,他機械著重複,“對不起。”
季漪咬了咬牙,想要將那陣鼻酸壓下去,“他到現在都不肯去看心理醫生。最嚴重的是他剛從北京回來的那幾個月,把自己關在出租房裡,拉緊窗簾。酗酒,晝夜不分,睡不著,一個人在家會自言自語,會突然哭突然笑。”
頓了幾秒,季漪語氣冷了幾分,“會自殘。”
湛柯狠狠地抖了一下。
不是沒想到,不是出乎意料。
是因為見過。
在北京,他把醉鬼陳硯帶回家的那天。
陳硯吐臟了衣服,是他親手給將陳硯的衣服脫下,然後換上乾淨的睡衣。
脫掉襯衫的時候,他看到了陳硯胳膊上的、胸口的、甚至腹部,全是舊傷疤。
密密麻麻。
當時在淩晨,房間開著暖黃的光,湛柯隻覺得自己不太清醒,但動作下意識地加快,很快給陳硯換上睡衣。
後來他也不敢去想那天所看到的。
但那一瞬間的刺激給他的大腦留下了很深、很清晰的印象。
全是傷疤,整個上半身滿布著。
那天晚上他把陳硯抱的特彆緊,在陳硯睡得不省人事的時候,淚水滴落進床單,他道了一晚上的歉。
季漪就快壓不住情緒,她狠狠的捏了一下指關節,發
出清脆的一聲響,疼的她不得不保持清醒。
“從那之後他心理一直有問題,第一年基本是每周都會有那麼一天,不得不請假在家,讓他瘋個夠。”
“後來慢慢間隔就長了,上次他瘋起來已經是半年多以前的事情了。”
“他情緒一直在慢慢變穩定,加上認識會逗樂子的狐朋狗友,慢慢就很少看到他壓著自己了。”
季漪鼓了鼓腮幫,極力控製著在眼框內打轉的淚珠不落出來,她聲音發顫,“真的不能再來一次了。”
對於現在的湛柯來說,最讓他害怕的就是聽到陳硯的過去。
他想把耳朵捂住,想大喊,求求你不要再說了。
但那聲音還是會無孔不入的鑽進他耳中,拿捏住了他最脆弱的地方,蓄勢待發著要將他一擊斃命。
彆說了。
對不起。
他在心裡重複著這六個字,渾身顫抖的低著頭,眼中的淚徑直砸在地磚上——吧嗒。
季漪仰頭,深呼吸,“我說這些,重點不是要你愧疚要你悔恨,重點是要你知道,陳硯究竟是怎麼走出來的。”
“我見到了他人生最黑暗的時候,見到了他最瘋狂的時候。換位思考一下,你覺得我會放任你再接近他嗎?”
“從你的陰影裡走出來,他隻帶出來了一條命。”
“再來一次,我怕他就真的把一輩子都搭給你了。”
他腳下那一片地被零零星星的淚水打濕,嗚咽聲即使有在刻意的繃著也會不經意地鑽出來。
季漪站起來,飛快地在眼下抹了一把,帶著很重的鼻音說:“我就說這些,希望你能聽進去。”
她夠客氣了。
她怕自己說的不夠莊重,湛柯會不當回事。
“給我個機會吧。”
季漪剛邁出步子,就聽到男人低啞地聲音,攜著哭腔和鼻音,她從這一聲中聽出了湛柯的懇求。
季漪大概能體會到一點陳硯所說的感覺,一個不可一世的男人低下頭,低三下四的求和,討好。
陳硯會感到心痛。
季漪會感到不可置信。
“求你。”
求她?
季漪身子僵直在原地。
“陳硯問我是要當小三嗎?對,是。隻要還能見到他,什麼身份都沒關係。他跟我說,既然我鐵了心要綠你,不應該
告訴你一聲嗎?所以我想求你,你可以不可以當作……當作不知道,我隻要時不時能見到他,能抱抱他,就這樣就好。我不會占用他太多時間的……你答應我吧。”
湛柯依然對她低著頭,聲音悶悶的。
湛柯求她給他一個當三兒的機會。
季漪有些繃不住自己了,她一直覺得陳硯會為了愛情犧牲那麼多是因為陳硯用情深。
真正麵對了雙方之後,季漪清晰的感受到了這種愛情帶來的絕望感,
壓抑到窒息的絕望感。
她衝湛柯大吼道:“你他媽聽不懂人話嗎?!我說,你!離陳硯遠一點!最好是一輩子都彆再來見他!你聽懂了嗎!?”
湛柯隻是搖頭,“我做不到……求你,求你。”
季漪眼淚奪眶而出,她憤憤的抬手將淚珠抹去,然後一字一頓地告訴湛柯:“你聽著,我不是以一個正房的立場在警告一個三兒不要接近我老公。我是以一個旁觀者地身份告訴你,不要再接近陳硯!”
湛柯不說話。
季漪就覺得急火攻心,她走過去將湛柯的領子揪住,強迫他抬頭和自己對視,“你聽著,”季漪瞪著他說:“我不是怕失去丈夫,我怕他死。”
湛柯無聲的淚順著臉頰流下,打在季漪手腕上。
季漪怕自己徹底失控,她及時鬆開了手,留下一句“彆再出現”,而後匆匆離開。
湛柯失了神,癱坐著,眼淚像開了閘,一滴接著一滴,大有流乾的兆頭。
*
家族企業最大的缺點就是不穩定。
倒不是說工資不穩定,也不是彆的什麼不穩定,就是頭頂的高層不穩定。
今兒老二得勢,明兒老二倒台老三得勢。
不會站隊的人注定混不好。
一般高管層的分三種人——
第一種是特彆會站隊的,總能及時的跟對人,確保自己地位高枕無憂。
第二種是特彆不會站隊的,但能乾,業績好看,能賺錢。
第三種就是陳硯這種——不站隊的。
這種說好也好,大換水的時候波及不到。
說不好也不好,兩邊都沒討好上。
下場往往是被開。
陳硯在辦公室收拾東西的時候就在想,自己能苟這麼多年已經很不容易了。
自己到底也工作了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