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第一次一起吃飯就是火鍋。
湛柯永遠記得那一幕,鍋中翻滾的湯底掀起層層熱浪,熱浪後是少年不摻雜質的笑臉。
那時的陳硯窮得口袋空空,還楞是說什麼都要請他吃飯。
湛柯笑了,答應道:“好。”
陳硯主動提起從前意味著什麼,湛柯的感受再清楚不過。
他一直守著的那張密不透風的網,終於主動露出了點破綻。
火鍋店離四中近,離這邊遠。
陳硯原本劃定的散步路線也沒有那麼遠,再加上著尚且還掛在天上的大太陽,最終決定還是開車去。
坐上車後陳硯一邊係安全帶一邊想,還真的成了完完全全的吃晚飯行動了。
“認路嗎?”陳硯問。
湛柯笑道:“這段時間把這片混熟了,大概知道怎麼走,走錯了記得提醒我。”
陳硯往後靠了靠,懶洋洋地打了個瞌睡,“行。”
湛柯這些天早上出來買菜順路就到處轉轉,直觀的感受就是,哪怕在這個城市生活了十八年,他的熟悉範圍卻依然隻有從家到四中之間。
活動範圍小的可憐,也和他從小就不愛玩的性子有關。
“你公司就扔著不管了嗎?”陳硯突然問。
湛柯受寵若驚,他眨了眨眼,緩了一下才適應陳硯突然關心起自己,“有其他人把守著,我……偶爾看看郵件。”
“嗯。”陳硯很淡地應了一聲。
片刻後,他突然說:“其實還有個問題一直想問。”
湛柯不知道今天是走了什麼好運,能等到陳硯一次次主動找他聊天。
他說:“想問什麼都行。”
陳硯隨手擦了一下額頭滲出來的汗,語氣輕鬆地說:“其實不知道要怎麼才能問清楚。”他覺得這個問題有點考驗他的語言組織能力,同時也考驗心理承受能力。
雖然早就覺得自己百毒不侵,但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到底幾斤幾兩,隻有他自己最清楚。
“你來找我,是因為父母不在了,沒有人給你施壓了……或者說是,大環境相對寬鬆了,所以……”
“因為你。”湛柯急忙說:“隻是因為是你。我跟父母關係一直不好,湛征跟我媽關係還行,我們跟我爸關係都不好
。他們怎麼說都無所謂,我學習就是為了以後自力更生,徹底擺脫他們。”
頓了頓,他又補充說:“其實……無論當時還是現在,我對……咱們這一類人所處的環境,都不是特彆了解。”
湛柯偏頭看了看陳硯,笑了一下,“其實從小就是,對小姑娘不感興趣,後來慢慢知道有一類人天生就不會對姑娘產生興趣,但我也沒有特彆懷疑自己。因為我對男孩子也沒有興趣。”
“就是你出現了之後,才讓我特彆強烈的意識到自己。”
“但其實我這五年又開始經常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因為發現無論過了多久,我對除你以外的其他人,都沒有感覺。所以隻是因為是你。”
陳硯發了很久的呆,湛柯也不出聲打擾,任憑他在自己的世界裡想個明白。
過了很久,陳硯才終於回神。
他笑說:“我是不是該給點反應,例如表達一下感動,或者什麼的。”
湛柯笑了,“沒事,你聽到了就好。”
“沒走錯吧?”湛柯將車停下後問。
陳硯一邊解安全帶一邊故意說:“走錯了,你千萬彆下車。”
湛柯笑著推開車門,跟在陳硯身後進了店裡。
店內的裝修已經變了,格局都和十多年前截然不同,陳硯找了個偏一些的角落坐下,湛柯就跟過去坐在對麵。
陳硯點完菜,服務員前腳剛走,湛柯就問:“你怎麼知道這兒還開著?”
陳硯挑了一下左邊眉毛,“掐指一算,味道這麼好,想倒閉應該挺困難的。”
湛柯笑了,“真厲害啊,算這麼準。”
陳硯嗤笑一聲,“哄幼兒園小孩兒呢你?”然後正色說:“來吃過幾次。”
湛柯順嘴問:“你一個人嗎?”
陳硯嫌棄地看著他,“這年頭誰還一個人吃火鍋?和季漪,和楊戚他們,都有過。”
湛柯突然覺得心裡有一點堵,他下意識地覺得這裡是自己和陳硯的“秘密基地”,卻沒有想到在陳硯眼中這隻是一個普通的火鍋店而已,可以隨意帶朋友來的火鍋店。
瞬間一點意義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