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鼎?冥修?一百個弟子?”
吳善從來不是糊塗人。
違抗刑仇命令的事情, 他本來從來不會乾。
若非天香師姐說要給刑仇長老一個驚喜,他都不會隱藏自己的靈氣。
想到刑仇看到他們特意給他的驚喜,那種對他的賞識, 吳善師兄便覺著一切都值得了。
於是他藏起來了自己的靈氣, 還悄無聲息地通知了其他的隊員們。
這本該是討好刑仇的靈氣煙花,將刑仇的計謀完全暴露出來。
“我一定是想錯了……不可能。”
同樣懷疑人生的,還有其他一百個弟子。
肉鼎是什麼?
這是冥修對於修士使用方法的一種,乃是將一個完整的修士控製住, 煉化他們的身體,挖出他們的靈丹, 做成生不如死的肉鼎, 為冥修所用,便是到死,他們的靈魂亦是痛苦的,成為冥修的養料。
而肉鼎中, 又以靈氣耗儘的, 完整的,沒有損傷的身體,為最佳。
冥修常常出高價來販賣,據說修仙界裡已經形成了一條極為隱秘的人口販賣路線。
很多修士在遭遇冥修的時候,為了避免戰敗淪落為肉鼎,甚至會選擇自爆而亡。
寧願自己死,也不會給冥修留下可乘之機。
這讓冥修抓到肉鼎的機會越來越少。
此刻,他們竟然聽到冥主說,刑仇長老將他們當做肉鼎賣給冥主。
這讓他們產生了極大的震撼和動搖:
懷疑刑仇長老?懷疑刑堂的命令?懷疑……心中的正義與道?
“刑仇長老,你是我們的精神支柱,你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情?”
有人懷著希望道:“刑仇長老一定是臥底!想要揭穿冥主的陰謀, 這才入虎穴,與冥族蛇鼠一窩!”
“對對對!”
有人附和。
這種事情並不少見。
他們出任務的時候,免不了遇到各種為難之事,一時間的虛與委蛇,都是可以理解的。
那麼刑仇長老定然也是因為如此的緣由,才與冥主在一起的!
一邊是催眠自己的另外隊,一邊是瞬間與刑仇劃開界限的乾之隊。
乾之隊的隊長是天香師姐,她在刑仇的命令來之前,便命令隊員們放煙花,此刻她命令隊員們:
“結陣法,抓叛徒!”
——“結陣法,抓叛徒”這六個字,隻在刑堂清理門戶的時候用。
當天香師姐這話一說,乾之隊的隊員們下意識地聽從了天香師姐的命令。
即便這命令,是對準刑仇長老的。
當他們練手將陣法結起來,對準刑仇的時候,自己也懵了:
怎麼就到了如今這一步?
劍拔弩張。
此刻,刑仇獨自站在中央,冥主帶領冥修包圍刑堂弟子,乾之隊的隊員們在天香師姐的率領下結陣法對準刑仇,而另外隊,都以吳善為首,目前處於懵逼狀態。
現在,隻有一個人說話,才能解開目前的形式。
刑仇。
“長老,你說句話啊!”
“是啊,我們都不太明白!”
刑仇長老已經看傻了。
他苦心算計,這一切都按照他的計謀而動,卻不知道為何,一步步都出錯了。
而這一切的開始,隻不過是同意謝清禾跟著他們出山開始的!
都是謝清禾!
刑仇恨的直咬牙。
看著冥主含笑的臉,他心知,他必須做出來選擇。
這個選擇,關於他的性命,亦是關乎他未來的一切。
他必須在刑堂弟子,和冥主這兩邊,選擇一邊:
刑堂弟子並未像是他設計的那般失去所有靈氣,任人宰割,現在他們百人彙聚在一起,若是一個不查,有漏網之魚,走漏了風聲,他的下場也不好過。
而若是現在與冥主劃清界限,惱羞成怒的冥主,不會放過他……若是以往,他還有談判的資本,可是他現在沒了解藥,身上的靈氣俱都散去,已經成了半個廢人,若是沒有這些肉鼎賺取的錢,他還不上本金,還是一個死字。
更何況,刑堂的弟子各個都是人中精英,一次疏忽可以,再用同樣的手段讓他們上當,等他們回過味兒來,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刑仇微微閉眼。
他已經做出來選擇。
事實上,他早就選擇過了。
他的選擇……
刑仇張開眼睛,他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仙氣飄飄,一身的仙風道骨。
“我已經知道冥修要對我們下手,亦是知道你們要為我慶祝生辰,所以將他們引到這裡的,莫要慌,此次若是成功,我來為大家請功。”
他說著,便往吳善那邊走去。
吳善遲疑了一瞬,依舊任由刑仇長老回到隊伍裡。
刑仇:“現在這麼多冥修,若是將冥修都抓住,你們可就立下大功,若是能將冥主也抓住,那可就是成為修仙界炙手可熱的人物了!還在等什麼,結奉若陣法!”
奉若陣法乃是刑堂的秘法,亦是團體陣法,在危急之時,所有人以靈氣結下陣法,以為首的人為陣眼,殺傷力巨大。
這種陣法,極為適合目前的局麵,可以達到群體性殺傷的目的。
“吳善,還在等什麼!”
刑仇厲喝吳善!
吳善一個激靈!
他反應過來,立刻道:“結奉若陣法!”
天之隊以吳善師兄馬首是瞻,地之隊的隊長是一個沒個正形的,坤之隊平日裡隻管化緣,對於吳善師兄,極為聽從。
於是個隊的隊員,開始結奉若陣法。
吳善站在最前麵,乃是陣眼。
他的眼神,掠過了對準他們的天香師姐。
一向自傲,心中頗有盤算的吳善,此刻有些懷疑自己。
……他到底在做什麼啊?
冥主含笑看著這一幕,手中折扇慢慢悠悠地扇動。
大魚已經在掌心裡,蹦躂幾下,根本改變不了注定的結局。
這魚,他是吃定了。
奉若陣法已經成了。
吳善師兄手持靈劍,靈劍熠熠發亮。
耳畔,是天香師姐的聲音。
“我都用留影珠錄好了,吳善,你會知道你有多蠢的。”
吳善鬼使神差回複了天香師姐的傳音入密:
“如果……我是說如果刑仇長老真的墮落了,我怎麼樣才能配合你們?”
天香師姐:……
他倒是也不算是太笨。
謝清禾小聲給天香師姐傳音說:“讓吳善配合我們,現在最好一個傷亡都不要有,為了刑仇這種人,真是不值得!”
他們當然可以看著吳善師兄吃苦頭,但是刑仇遲早會露出真麵目,等刑仇下一步得逞,吳善師兄帶隊的師兄弟們必然會造成大量的靈氣損傷,而冥主的出手,定然不會手下留情。
這是極為搶手的肉鼎,冥主會不遺餘力地撕扯肉鼎們的血肉。
天香師姐給吳善傳音:“你是陣眼,結下反陣!”
吳善震驚:“那是會引起來反噬的陣法!況且……這種靈氣消耗巨大,在刑仇長老眼皮子底下,他會覺察的!”
天香師姐眼眸裡帶著些譏諷:“他靈氣廢了,根本不是他說的什麼練功有損身體。你放心,他看不出來倪端。”
吳善:???
他咬了咬牙,在刑仇的眼皮子底下,將奉若陣法,改成了反陣法。
反陣法具有差不多的效果,外表靈氣運轉看上去也沒什麼大不了,但是它會出現很多匪夷所思的效果,比如說奉若陣法的反陣法,就會將所有結陣的師兄弟們,彙聚成一把刀,吳善不再是陣眼,而是刀刃。
令吳善恐懼的是,天香與謝清禾,似乎猜到了刑仇的下一步。
……
刑仇已經急不可耐。
吳善到底是一條聽話的狗,讓他結陣法,他便帶著另外隊的弟子結下奉若陣法。
奉若陣法的陣眼最是強大,但是亦是最為虛弱。
最能從內部摧毀。
隻要他一下將吳善殺死,那麼結陣法的其他弟子們亦是身受重傷,不能動纏,刑仇的計劃,便依舊能順利進行。
刑仇摸著自己的胡子,笑吟吟地走近了吳善師兄。
“吳善啊,你做的很好,不愧是我最喜歡的弟子……”
“我之前便告訴你,日後我成為刑堂堂主,這副堂主之位,自然是你的,現在麼,我覺著你完全有資格坐這個位置……”
他臉上的笑容,漸漸猙獰起來。
“你幫了我……”
刑仇的手中,持著一把鋒銳的靈劍,一把貫穿吳善師兄的身體!
“大忙……”
刑仇的話語終於吐露出來。
他笑吟吟地等待著吳善死不瞑目,等待著八十多名弟子重傷倒地。
可是沒有。
他看到了刑堂弟子們不可置信的眼睛。
看到他們痛苦的麵容。
看到他們潸然落淚。
一心信任的長老,一心信任的堂主,竟然將他們獻給冥主,以肉鼎之狼狽。
吳善握住劍柄,將靈劍一絲絲拔出來。
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堂主,你當初說的話,都是騙我的。”
“怎麼……回事兒……”
刑仇低頭。
他看到自己的胸口,出現了一個血動。
無儘的痛苦而來。
那是來自奉若陣法的反噬!
“反陣?吳善,枉我一心一意培養你,你竟然不信我,還設下反陣,設計於我?”
刑仇質問!
天香插嘴一句:“你有沒有搞錯啊?當叛徒的明明是你,你好意思說彆人不信你嗎?你要不要照照鏡子看看你那張臉啊!?”
“轟——!”
刑仇被奉若陣法的反噬震出去,他吐出來大片大片的血。
摔在花叢上,染紅了一片鳳羽花。
冥主手中的扇子不搖了。
他的眼睛微眯,緩緩吐出兩個字:“廢物!”
真是廢物!
冥主抬手:“既然如此,那我也懶得跟你們多說,殺!”
他勾唇一笑,無比邪魅:“一個也不許逃,一個也不許死……我要完完整整的肉鼎。”
“是!!”
冥修滿是殺戮之氣而來。
天香:“糟糕!我們的靈氣在減弱,與天地之間的聯係越來越少,這是冥修的手段!他們一定是設下了陣法!”
謝清禾眯眼:“雖然我們讓刑仇的計謀大白於天下,讓他再無翻盤狡辯可能,卻也給了冥主布置陣法的時間……他已經將這裡封鎖住了。我們必須要突圍!”
吳善師兄在短暫的茫然之後,很快便恢複到了原本的精乾模樣。
他不是尋常弟子,在刑堂裡,他接過的任務數不勝數,對於處理刑堂叛徒這件事情,亦是輕車熟路。
他咬牙:“將刑堂叛徒刑仇束縛起來,不要讓他自儘!”
“其餘人,殺!”
“我們刑堂弟子,堅決不能變成冥修的肉鼎!”
“便是戰在最後一刻,自爆,也不能留給冥修!”
這便是刑堂的熱血。
冥主遠遠看著他們廝殺,手中扇子抵在自己額頭。
無奈道:“有些麻煩了呢,廝殺過後,肉鼎可就要被破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