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怕處理不當,給予他太多期望,反過來傷了他,決定先緩一下,趁著室內無人,道出盤踞在心多時的疑問。
“三郎,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可知……我倆為何能恢複年輕容貌?”
徐赫長眸即刻掃向窗外,眼縫迸射警惕之光。
片刻後,他向阮時意靠近些許,以僅有彼此聽得見的聲音問:“阮阮,你服食過冰蓮?”
阮時意因他的驟然挨近而略顯慌張,聽清所言後,茫然反問:“什麼冰蓮?”
徐赫呼吸微凝,緘默片晌,薄唇貼向她耳邊。
“改日去我住處,慢慢與你細說。”
阮時意分明感受到他溫軟的兩瓣唇,於翕張之際摩擦她的耳廓。
縱使已非青澀少女,有過無數的癡纏繾綣,但闊彆多年的炙熱感,仍激得她一陣顫栗。
熱流從耳尖蔓向全身,挑起心頭絲絲縷縷的惱怒。
這家夥!借機撩撥她?
正欲伸手推他,未料他自覺退開兩步,閃身出了畫室,飄然遠去。
阮時意呆立須臾,聽得遠處女學員去而複返之聲,連忙重拿勾線筆,蘸墨舔筆,繼續畫她的蓮荷圖。
奈何纖手無端輕顫,這費時一下午的小作,終究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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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陽光斜斜傾瀉入室,阮時意始終未等到那群小姑娘回歸。
她百無聊賴收拾私物,吃掉一塊小甜糕,慢條斯理離開畫室。
黃昏將至,亭亭如蓋的古樹枝椏篩漏道道金光,在青石地板上畫出千百個斑駁光點。
東苑靜謐氣氛感染下,人的心境也趨於平和。
行至苑門附近,潺潺流水聲夾帶少女們七嘴八舌的問話聲。
阮時意挪步走近臨溪亭,隻見竹叢外,十餘名月白罩衣女子各執一卷《論畫》,圍著那青灰袍子、發束嵌白玉冠的“徐先生”,正興致勃勃地請教。
徐赫那溫和沉嗓配以涓涓泉水聲,尤為悅耳舒心,遺憾語速太快,像急著一口氣把話說完。
“六法依次為氣韻、骨法、應物、隨類、經營、傳移,此為《六法論》所述。何以氣韻為首?是因氣韻,乃生動之精髓……”
乍見阮時意路過,他嗓音一頓,望向她的目光滿是焦灼,明顯帶有求救之意。
阮時意遠觀這一幕,不知為何,竟覺分外有意思。
她印象中的徐三郎,會撒嬌,會討好,會霸道或專橫,卻從未向她展露過類似於哀求的無助。
他想讓她做什麼?加入其中?把女學員叫走?
“‘骨法’、‘天骨’,除了體現身份氣質,更兼含骨力、力量之美感,與‘善筆力者多骨’近義……”
當徐赫勉為其難解釋完畢,女學員們陸續散去,阮時意也蓮步而行,他氣不打一處來,朗聲喊道:“阮姑娘請留步。”
一向甘醇如酒的沉嗓,依稀夾雜怒意和委屈。
黃瑾等人不由得麵露訝異,多看了阮時意兩眼,卻未敢逗留。
待餘人消失在臨溪亭邊,徐赫臉拉得老長,蹙眉道:“我被拽住問了好半天,你居然袖手旁觀?”
——還有沒有一丁點兒為人·妻的自覺?
阮時意翦水秋瞳滑過戲謔,軟嗓悠悠滲入暖風。
“先生傳道解惑之時,學生豈敢擅自打斷?再說,嬌花叢中一點綠,正是人間如畫美景……”
話音剛落,徐赫臉色泛青,怒目盯視她:“你、你說,誰……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