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2 / 2)

“你、你……不已經親過、抱過麼?”

“全是我偷搶來的!我就是天下間最最倒黴的倒黴蛋!千辛萬苦討了個寶貝媳婦兒,曆險歸來,人事已非,唯一能認出我的你,不要我了!”

他每每說此這話題,總是憤懣且委屈。

頓了頓,他感傷退卻,唇角揚起:“不過,我又是最最幸運的幸運兒。”

阮時意一怔,手上源自他的微微暖意來襲,如他那和煦笑言。

“至少,曆經滄桑巨變,你還在我身邊。”

淺銅膚色,密布胡須,使他原本俊秀絕倫的五官倍顯深邃硬朗。

他長眸朗朗如星,鼻梁的線條利落英挺,有著將軍府公子意氣飛揚的輪廓,又含詩畫書卷味的儒雅俊逸。

阮時意最怕他情深款款的溫柔注視。

那道目光如含炙熱溫度,總能於無聲處融化她心頭的堅冰。

在被他徹底攻陷前,她必須尋回自己的陣地。

“三郎,讓我陪你去。我是怕……你隻身前往,會衝動冒進。若我拖累著你,你大抵會為照顧我,而選擇不去冒風險。”

阮時意溫軟嗓音極輕,輕得像窗外雪融流水的彙聚清音,明明清冷,卻暗含春夜暖意。

她自詡受過死亡曆練,每多活一天,皆是上天恩賜。

他們固然可裝作未曾發覺,將秘道口封存,永遠遺忘此秘密……但直覺,這並非阮老爺子的意願。

這些年來,疑難危機不止無數次逼近,她唯一的態度,是“麵對”。

徐赫深知,倘若對麵的是往昔那乖巧綿軟的小嬌妻,或許大小事皆願意聽從他的安排。

但由“徐太夫人”變成的“阮姑娘”,則不然。

他不是沒考慮過,有朝一日,夫妻意見相左時該如何處理。

答案是——能聽她的,先聽她的;實在不行,他來個陽奉陰違。

阮時意等待許久,未聞他答複,語氣逐漸強硬:“就這麼定了。”

徐赫苦笑,抓起她的手,快速拉至嘴邊,輕輕咬一口,以表抗議。

微痛後的麻酥酥感瞬即從手側彙入體內,流遍她的四肢百骸,維持一夜的端肅登時碎裂。

她訕訕抽回被啃過的手,嘴上嘀咕:“跟大毛二毛呆久了,三郎也變得狗裡狗氣的!”

*****

當夜四更時分,二人換上黑色窄衫,備了些繩索、匕首、油燈、火折子等隨身之物,摸黑前往後花園的假山群。

阮時意讓於嫻在附近的拾澗亭內等候,萬一他們超過六個時辰還沒音訊,得先向首輔大人稟報此事,再作定奪。

不到萬不得已,她真不希望驚動兒孫。

暗夜無月,假山高低相接,前後相連,縱橫交錯,氣勢非凡,在雪色掩映下,如一道巨大的屏障。

阮時意咬牙忍住寒冷,手持燈火,為徐赫照亮洞內情形。

拉開隱藏的木板和鏽跡斑斑的鐵板,底下便是僅可供一人容身的通道,和一把半丈長的鐵梯。

內裡空氣略嫌渾濁,但油燈並未熄滅。

二人摸索著,謹慎往下走。

阮時意猛地記起,外界相傳,北冽國那位親王,曾於失蹤前帶走巨量財富。

會否就藏在這地底下?

轉念一想,她暗覺可笑。

既未攻占大宣,怎會提前將貴重之物送入京城?

萬一打不下來,豈不白白拱手讓人?

循著又長又窄的密道一路下行,估摸著已到了數丈深的地下,也走出瀾園範圍。

二人難得牽手緩步前進,驚覺前方竟有一間空曠的陋室,頂部有狹長通風口;左右另有兩條分岔道路,通往不知何處……

細辨地上堆積的灰塵,存在不少深深淺淺的鞋印!

除了他們,還有不隻一人來過!且就在數日前?

阮時意總算意識到,圖畫上不存在於往昔與今時的道路,居然是京城地底的秘密通道!

如若她沒猜錯,圓圈代表通道的入口,而實心方塊,則表明暗室位置。

圖上的各種符號,多達數百個,密密麻麻遍布全城!

京中每日忙碌的上百萬人的腳下,究竟藏匿了什麼?

何以多年來,未曾有人發覺此秘密?

地下室暖和,但阮時意冷汗直冒,深覺黑暗儘頭如有無數雙眼睛在審視著她,教她毛骨悚然,不由自主緊握徐赫的手。

徐赫凝神靜聽,小聲道:“我懷疑,秘道曾通往各家權貴大戶的底下,至於是用作保護還是監督,不得而知。時移勢易,早年的房屋不一定如舊……

“可你瞧,這車輪印子,明顯裝載重物,且於兩三日內經過!此秘道,顯然從未荒廢,一直投入使用,甚至牽涉一幫人。”

阮時意顫聲道:“江山易姓多年,千家萬戶拆遷或重建,誰能確保入口處不被發覺?”

徐赫尋思片晌,沉聲道:“那是因為,運籌帷幄者,有絕對的實力守住此秘密。”

……誰?

若是遭夏氏皇族人截獲,定然會牽扯知情不報的阮氏家族,皇家不可能一如既往對阮家書畫界的地位推崇備至。

會是前朝其他密衛的後裔掌控這一龐大體係,為昔日同僚守護這樁塵封秘密?

抑或是有人無意間得到機密要道,以此經營某些見不得光的生意,成了不為人知的地下城首領?

阮時意腦海中一片混沌,隱隱約約對應出某個猜不透的身份。

那句縹緲虛無之言,從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飄蕩而至。

——我得到一切,卻失了你,此生樂趣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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