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之後,行宮內大型宮宴結束。
夏纖絡終於沒再往湖邊梅林跑,而是打扮得花枝招展,接待新舊朋友。是日下午,她籌備完畢,邀請女賓們去醇芳閣小酌。
阮時意此前曾擔心郡主在某方麵風評不佳,態度高傲,極難相處。
但接觸數次,除去第一次在長興樓初見的男女同車,並說出“切磋琢磨”之言的奔放外,似乎又瞧不出哪裡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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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邀約,阮時意特地換了身淺杏花粉的褙子,內配月牙白曳地長裙,整整齊齊梳了個雙鬟髻,耳垂上戴了珍珠耳飾。
她攜一身簡雅風姿步入金碧輝煌的醇芳閣,再碰上一群妖冶女子,便顯得周身尤為寡淡,反倒最惹人注目。
入席後,閣門邊上琴音輕漾,幾聲緩奏,陡然促弦,如驟雨狂風摧花,或似逸泉奔流入湖。
一位白衣琴師被屏風半透遮擋,勉強能看出是位年輕男子,舉手投足間溫雅從容。
夏纖絡斜斜靠在坐榻上,繡金紅衣因慵懶姿態而鬆散,香肩微露,意態撩人。
她笑意盈盈,不時盯著屏風後的琴師,不時向眾女賓舉杯相邀;餘人或嬌或媚,含笑響應。
阮時意見是京城女子常喝的梅花蜜酒,輕抿一口,優雅放下。
聽琴時,大夥兒鮮少交流。直至數曲儘,餘音縈繞不息,琴師穿過屏風的包圍,信步而出,向夏纖絡行禮。
在場十餘人媚眼打量,細聲交談。
阮時意借舉杯淺飲,偷偷窺望琴師一眼。
此人約二十五六,容姿俊美,眉眼頗具風流色,興許……是郡主的“小郎君”之一?
未料,夏纖絡環視眾人,對琴師懶懶擺手:“先下去吧!”
琴師躬身告退之際,席間一名綠裳女子多看了幾眼。
夏纖絡見狀一笑:“方家妹子好這一口?”
綠裳女子垂眸,羞澀未答。
夏纖絡燦然而笑,對身側侍女吩咐了兩句。
阮時意雖聽不真切,但從旁人的嬉笑聲中聽出,郡主給那綠裳女子“安排上了”。
至於孤男寡女共處,會發展到何種程度,不得而知。
她心下暗忖——在這言行豪放的郡主麵前,千萬千萬彆盯著男子看。
否則……不小心被“安排”,可就麻煩大了!
曖昧氣氛隻維持須臾,人人品嘗點心與酒水,場麵恢複談笑風生,一派和睦。
臨近黃昏,聚會方散,眾女整頓衣裳,蓮步退下。
“阮家姑娘,且留步,我有話要與你細談。”
夏纖絡忽然喊住阮時意,並請她到後方廂房。
房內寬敞,四角分彆放置鎏金孔雀銜燭燈,映照內裡華麗陳設與裝潢。
“小阮妹子,”夏纖絡拉她落座,“你所贈之畫,我幾乎日日請出來欣賞!想了整整一個月,也沒想好賞你什麼……”
阮時意不好開門見山提晴嵐圖,唯有委婉笑道:“小女子哪敢要郡主賞賜?您真不必往心裡去。”
“我總覺你太拘謹嚴肅,一板一眼的,沒半點朝氣!”夏纖絡歎氣,妙目上下打量她,“是這身裝扮的緣故?不如……你換身衣裙,再換個發型給我瞧瞧?”
阮時意隻當是要她明天穿得清新些,遂微笑應允。
不料夏纖絡突然喚侍女捧出各式衣裙,有華貴大氣的,有飄然如仙的,有繁複錦繡的,輪番往阮時意身上比劃。
……?
這位郡主是想讓她當場換裝?這癖好有點詭異呀!
可她適才渾然未覺,順口答應了,該如何婉拒?
阮時意猶自思索,卻被侍女們簇擁著推至屏風後,一眨眼工夫,被剝得僅剩貼身蠶絲小衣和白色襯裙,隨後套上一件湖綠繡紅梅上襦、淡青垂金絲錦裙。
眾人七手八腳給她套上一係列的首飾,插上各式寶石發簪,將她推出屏風之外。
燈火映照下,阮時意神態窘迫,通身光華流麗,天然清麗未掩。
夏纖絡拉著她轉了一圈,嘖嘖稱讚,又嫌她太瘦,撐不起這衣衫,示意她試試彆的,再畫個淡妝。
阮時意如墜雲霧,隻得客隨主便,一一照辦。
等她由侍女伺候,換過一襲鵝黃色綢裙,夏纖絡抬手擺弄她發髻邊的珠飾,笑吟吟問:“小阮妹子,我好像聽說……你府上,養了個郎君?”
阮時意驀地心驚。
姚廷玉先前貿然到訪撞見徐赫,回去稟報的?
抑或夏纖絡為熟知“新朋友”的底細,刻意派人打聽過?
她沒法否認,不得不搬出似是而非的答案:“回郡主,那人是徐家族親,在瀾園借住數日罷了。”
“你們徐家和阮家,京中房宅沒上百也有好幾十間,那青年何必非要跟你擠一處呢?”夏纖絡笑而用纖長食指挑起她的下頜,眸光儘是端量與讚賞,“你這小姑娘,不老實。”
阮時意也知理由站不住腳,正想改口,未料樓下隱約傳出極其規律的門板碰撞聲,間或夾雜兩聲嬌軟吟哦和粗喘。
額,天色還沒全黑,竟有人大膽在……?
阮時意耳聞久違的靡麗音色,渾身如有滾燙熱流竄過,比泡在溫泉水中更**。
夏纖絡唇角繾綣,靠向她耳邊,悄聲笑語醞釀香軟氣息。
“放心,在我這兒,保準你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