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章(2 / 2)

閒置空室內擠了二十多人,地上橫七豎八倒下幾名服飾統一的灰衣人。

“大將軍?”徐晟一見那威武長者,自是驚喜交集。

“你倆沒事吧?”

洪朗然那洪鐘般的嗓門響起,其他人免不了一凝滯。

“沒事!”徐赫乍見久彆的哥們,既喜且憂,再觀牆角一瘦小身影手執短劍與人搏鬥,他顧不上彆的,直搶去解圍,“你這孩子!怎麼也下來?”

“我帶上大毛二毛來尋您!”阿六吹了聲口哨,在人群中齜牙低吼的雙犬即刻奔回二人身側。

徐赫無從判斷阮時意此舉是禍是福,可若非“探花狼”嗅覺靈敏,隻怕他們雙方繞到天黑也未必碰得上。

洪朗然所帶的手下不多,幸好全為精銳,身經百戰,隻花了一盞茶工夫,迅速清掃障礙。

環視倒下的儘是地下城的守衛,徐赫等人無不灰頭土臉,衣袍血跡斑駁。

見四名護衛身中刀劍,洪朗然咬牙切齒,一抹額上汗水,示意大夥兒隨雙犬撤離,嘴上怒罵。

“他娘的!天子腳下!居然隱藏了成群結隊的蛇蟲鼠蟻!老子早晚給他一窩端掉!”

徐赫劍眉一揚:“撤!先撤!這鬼地方我再也不來了!”

他特地說得響亮,對上洪朗然鄙夷眼神,方壓低嗓音:“先撤到上頭,半個時辰內集中兵力,從東北、東南、西南、西北四個角,以及中間處切入!”

“成!你和晟兒先行,洪府的人墊後!”

他們本是自幼作伴的好哥們,縱然分彆三十餘年,關鍵時刻一個眼神,均已心照不宣。

徐晟訝於二人半句寒暄也無,宛若忘年之交。

當下無暇深究,他緊緊擁住懷中嬌軀,尾隨雙犬衝出。

地下幽暗,不辨西東,總算抵至似曾相識的陋室,雙犬猛然低吠示警。

徐晟步伐頓住。

丈許外赫然立著一壯年男子,一手執火,肩頭托著一灰灰綠綠的長筒,卻是火銃營中可填塞火·藥和球形鐵彈丸的手持鐵火銃!

此火器威力不小,若被瞄準來那麼一下,將在胸口處炸出大窟窿。

眾人見狀,無不心頭發涼。

“嗬!沒想到,是赫赫有名的鎮國大將軍!”弱光勾勒男子陰森笑容,宛若鬼魅,“在下若能取大將軍首級,必將名動四方!”

“放肆!”洪朗然的親衛齊聲嗬斥。

徐赫靜心傾聽通道內的回聲,猜想此人作此威嚇,不過為拖延時間,目的是等支援。

久耗無益,他當機立斷,從袖內摸出藍豫立所備暗器,以猝不及防之勢彈出。

他本就一副文士打扮,混在洪朗然及其部下當中更顯文弱,並不惹人防備。

那人始料不及,被他兩枚飛鏢先後刺入頸側和肩頭,魁梧身軀轟然而倒。

身體倒下的瞬間,他果斷扣扳機、點燃火線,膛內火·藥引爆,射出鐵彈與碎石!

未燃儘的火·藥氣帶著火苗,飛噴而出!

徐赫早有預備,左手推向徐晟,右手推開洪朗然!

偏生他兩手向不同方向使勁,自己隻能定在原位,避無可避……

“轟隆”一聲,室內充滿硝煙氣息,牆壁碎裂,掉落大大小小的石塊。

餘人或抱頭躲避,或被強大熱氣擊倒。

眼看徐赫仰麵倒下,洪朗然倒抽了口涼氣。

定睛再看,隻見他上半身還壓著一毛茸茸的大犬,人和狗均被碎石砸中,滿是血汙。

“徐……你這家夥!想存心氣死我!誰要你護著!”

洪朗然揮拍彌漫空中的塵埃,搶上去檢查其傷勢。

想必是千鈞一發之時,大犬直撲而上,強行壓翻了他,雙雙及時避過鐵蛋和鐵片,隻承受了石塊砸擊。

“大毛……”徐赫額角淌血,眼窩與睫毛全是泥沙,睜不開眼,隻憑重量與速度分辨是哪條傻狗。

“嗚嗚……”

大毛掙紮而起,抖動一身塵土,低頭吸嗅他的傷口。

它背上皮肉被砸出幾道傷口,幸虧筋骨強健,不致重傷。

“先、先下來!”徐赫沒被火器打死,卻快被它踩得吐血。

大夥兒見人和狗隻受了皮外傷,皆長舒一口氣,急忙圍上,將他們扛起,疾速衝向出口。

茶館外,徐明裕正以東家的名義,清理可能藏有秘道的商鋪。

茶館內,阮時意坐立難安。

手邊茶水涼了,被人換掉,又涼,再換掉。

藍豫立與徐昊緊盯秘道口,慎防蹦出奸惡之徒。

當底下人聲漸趨清晰,三人不由自主凝神屏息。

零星犬吠聲使得他們微略安了心。

阿六與二毛率先鑽出,接著昏昏沉沉的靜影被徐晟托上來,隨後輪到那身穿月白緞袍的昂藏身軀被人舉出……

阮時意一見那張被血漬和汙漬覆蓋的臉,凝在眼眶中的淚水驀地溢出。

“他、他怎麼了?你們沒事吧?”

她見徐晟、洪朗然等人雖狼狽,但行動自如,並無痛苦之色,唯獨徐赫和靜影雙目緊閉,大毛亂糟糟的背毛也沾了血。

眼見徐赫閉目亂抓,她顧不得旁的,雙手徑直握牢他的手。

他體溫冷涼,激得她嗓音也隨之發顫。

“你到底怎麼了?彆嚇唬我!”

“我……阮阮,既已打草驚蛇,不能再拖了!馬上……咳咳,召集人,從我上回圈的五個點切下去,把他們搞癱了,再逐個擊破……”

洪朗然接口:“是哪幾處?我立即帶人過去!”

阮時意見徐赫尚能開口說話,自當性命無憂。

她暫且忍耐悲愴,斂定心神,提筆羅列秘道的關隘。

此為他們商量過無數遍,斷定如若實在無法一手拔除地下城時,退而求其次的方案。

徐赫躺臥在地,喃喃低語:“我瞧不見……你看看,晟兒是否毫發無傷?”

阮時意隻道他眼睛受傷,滿腦子都在想,萬一他真瞎了……該如何是好?

難道上蒼要再次殘忍剝奪他最美好的一切?

她固然見識過他的武功,與徐晟、洪朗然相差無幾,此際負了傷,必定源於那句承諾。

於她而言,長孫理所當然是心肝寶貝,可劫後歸來的夫婿,絕不是隨意可丟棄的棋子!

她心如刀割,咬唇忍泣,淚水則如斷線的水晶鏈子,大顆大顆地滑落。

徐晟活了那麼多年,未曾見自家祖母人前流淚,震悚間不知該作何安慰。

轉目望向靜影,他自知留在此處毫無用武之地。

見洪朗然把秘道口堵上,帶領藍豫立和部下踏出雜物房,他當即拔下兩根頭發,塞到阮時意手上。

“我掉了兩根毛!您、您留著,好好給我罰他!逞什麼英雄!等我把這地下城挑了,再慢慢跟他算賬!”

徐晟彎腰抱起靜影,交至沉碧和一名侍婢手上,叮囑讓徐二爺接管,儘快請秦大夫救治,隨即飛奔追向洪朗然。

阮時意猶自握住徐赫的手,在二毛來回亂蹭的奔忙中,小心翼翼檢查他的傷勢。

臟兮兮的白袍數處染血,衣裳似乎完好無損;頭發、臉麵簡直一塌糊塗,慘不忍睹。

“三郎……”她越是難辯傷情,越發心驚肉跳,“你、你還好不?哪兒傷著了?”

“阿六,給叔打盆水來,再拿塊帕子……”徐赫沉嗓嘶啞艱澀。

阿六應聲而出,僅餘下兩條大犬趴在他身邊,吐舌哈氣,嗷嗷嗚嗚地哼著。

見他不說話,阮時意急得軟嗓哽咽:“你好歹告訴我……傷哪兒了!大夫很快就到!你忍著點啊……”

“渾身都痛……說不上來,”徐赫擺出有氣無力的虛弱狀,抬手摸了摸嘴唇,“或許……你先親親我,我便能說清楚了。”

空氣有須臾靜謐。

阮時意整個人僵住。

徐赫沒法睜目,既看不見周邊情形,更猜不透她的表情是惱是羞。

遲遲等不到她的吻,他稍稍嘟起嘴。

“咳咳……”

徐明裕尷尬而故作鎮定的聲音響於門外不遠處。

“二位,那個……當務之急,理應換個地兒,再從長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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