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時意禁不住扶額。
——這搗蛋孩子!不到半刻,又開始說胡話了!
當晚,徐赫沒回籬溪。
阮時意則遣人告知阿六,讓孩子收拾收拾,明兒帶上大犬們,隨馬車搬入首輔府。
因家中驟然冒出一位長輩,徐明禮夫婦倍感不適應,偏生在人前不能表現畢恭畢敬的情態,總擔心怠慢了徐赫。
徐赫素來無長者風範,生怕長子長媳為難,晚膳後隻和毛頭玩了一陣,借揭標與臨摹為由,早早回倚桐苑。
暮色之下,修竹數竿亭亭玉立,伴以碧桃紅杏。樹下有一池一亭,名為點綠、霽臨。景致清閒,群木繁茂,極樂世界也。
對於子女親力親為布置的院落,徐赫深感滿意驚喜。
因他需複製《萬山晴嵐圖》,徐明禮給他安排的兩名伶俐仆從皆住在院外,無事不得進入倚桐苑,以免擾了他作畫。
畫室內,畫案簡介大氣,兩側小架子上置有前朝剔紅漆盒、古銅水盂、古印池、玉炳棕帚、斑竹管筆、紫檀筆筒等精致器物,不論材質與樣式,大多按照他習慣所配。
顯而易見,阮時意悄悄列了份清單。
白日裡當著子孫,他沒敢與阮時意過份親近。
眼見夜色降臨,料想阮時意已回小院,他心下發癢,把畫卷鎖入櫃內,留一盞孤燈,掩上房門,意欲不動聲色前往繡月居一觀。
依照阮時意喜靜的脾性,她最多隻留兩三名貼身侍婢侍候,且多半是瀾園那數人,與他相熟,斷然不會大驚小怪、造謠生事。
他估摸方向,繞過月下蓮池,忽見前方花木陰影處,有人鬼鬼祟祟東行。
大晚上的……不走懸掛琉璃燈的長廊,不走石燈照耀的卵石小徑,專挑燈火與月色映照不到的所在,莫非是賊?
徐赫冷笑閃至樹後,屏息靜待。
等那人躡手躡腳沿一整排玉蘭樹下走過,他縱身躍出,手臂帶著淩厲勁風,抓向對方!
對方轉身就逃,被他一手拽住,抵在樹乾上。
咦?“小偷”比他矮了近一頭,身量纖細……觸手之處豐盈溫軟,是女子?
風吹雲散,月影照耀下,嬌顏羞惱交集,雙眉似柳葉新鉤,唇朱如櫻桃久熟,竟是他的妻!
“阮阮,”徐赫手上力度稍稍放鬆,卻未從她前襟撤離,“你在自己家中偷偷摸摸做什麼?”
阮時意分明察覺他的爪子不老實,慍道:“管得著麼?你、你弄疼我了!”
“那……揉揉?”
他一手固著她不盈一握的纖腰,教她避無從避;另一隻手則上上下下溫柔“安撫”了一番。
阮時意下意識掙紮,又覺夫妻間什麼都經曆過,何必矯情?
她扭過頭,輕咬下唇,由著他胡來。
徐赫難得她順從,手上愈發放肆,嘴唇覆在她腮邊,笑語哼哼:“我的阮阮想念我,擔心我漫漫長夜寂寞……又怕被兒孫笑話,悄悄繞道來尋?”
“才不是!”
阮時意溫婉嗓音因他的放肆,免不了沾惹如蜜漿糯甜。
徐赫長腿往前一逼,將她擠在樹乾與身體間,騰出手托起她的下頜,迫使她抬頭與己對視。
“說說看,何以大晚上不提燈、不帶婢子、不行主道,孤身一人走向我院落的方向?”
阮時意的確想避人耳目,親自把閒章送他手裡,順帶……探聽他在郡主府受過何種折磨。
誰知走到半路,竟被他逮了個正著?
見她緊抿檀唇,徐赫笑意更盛:“我懂了,咱們老規矩。”
——以舌撬唇。
說罷,他低頭碾向思念數個日夜的唇瓣。
黏纏吮吻與連串輕齧,外加輕捏慢揉,使得阮時意渾身綿軟,被迫靠在樹上,任由他為所欲為。
無可避免記起那夜的軀體相貼,極致溫存……她如飲佳釀般,有種說不清道不清的飄然之感。
小彆數日,她似乎沒不大抗拒他的狂肆,乾涸被潮意取締。
他刮淨胡子,親吻少了刺痛感,教她漸生麻隱秘歡悅。
察覺她的柔軟溫順,他倍加肆意,儘情攫取她唇齒軟舌的清甜。
當她於呼吸間隙微微喘息時,他陡然彎腰,將她橫抱懷內,轉身步向倚桐苑。
“彆……”
阮時意從片晌前的緊密相貼中清晰感覺他蠢蠢欲動的念頭,料想他吃素太久,突然嘗到肉滋味,自是情難自製。
她不願在他搬入徐家當夜過分親密,急忙掙紮下地。
徐赫負氣擁她在懷,緊緊箍著她,小聲埋怨:“你睡完就跑,究竟把我當什麼!”
阮時意自知當日盛怒下的決定過於無情,本來心懷自責;但每每念及她不在時,他卻跑去郡主府,享儘人間媚色……心裡如紮了根難除的銳刺。
“三郎,你鬆手,我有話要問你。”
軟嗓隱隱泄露冷冽。
徐赫一怔,依依不舍放脫了她,又強行和她十指相扣。
阮時意甩不開,淡聲道:“咱倆搬回徐府,你在子孫前,得收斂,彆成天盯著我笑!”
徐赫委屈:“我不對你笑,難道衝你板著臉?”
“我是說,一把年紀……不許、不許在孩子目光企及處卿卿我我的!”
“現在沒人瞧見,可以卿卿我我。”他俯首含住她的耳垂,舌尖輕舐。
“彆鬨!”她周身不自在,難受極了,真怕他亂來,語氣嚴肅。
徐赫自討沒趣,挽她的手,移步向蓮池邊的水榭小坐。
水榭為四柱,四麵有雕花屏風與木窗交錯掩映。
借著淡泊月色,徐赫發覺妻子秀眉輕蹙,仿佛心緒不寧,溫言勸道:“我聽話就是!……對了,你可知,今兒在二門前的石拱橋上,明禮問我,是不是他失散多年的兒子!這話真彆扭……”
“這事,我是時候和他明說。”
“嗯?”
“是我的疏忽,讓一居心不良的丫頭鑽了空子。”
阮時意簡略說了慕秋之事,再三叮囑他,這件事乃長子的恥辱,也是她的心結,讓他千萬彆提及。
徐赫聞言,更多的是感動——她的妻,總算將他視為自己人。
二人聊起晴嵐圖,萬萬沒料到,費儘周折博得夏纖絡同意未果,到頭來輕鬆“借”到手。
徐赫計劃揭裱看情況,再決定是否如法炮製。
阮時意對齊王求娶的想法表示不解,堅持認為他接近徐家人另有所圖,但徐赫從未與此人正麵接觸,不敢妄下定論。
七彎八繞,阮時意終於說出耿耿於懷的疑問:“三郎,你、你在郡主府……”
話未道儘,徐赫忿然道:“彆提了!她和姚統領……簡直可惡!”
阮時意驚呆:“他們倆竟……”
“折磨我好幾個時辰,弄得我生不如死!”徐赫咬牙切齒。
阮時意心痛如絞之餘,禁不住滿臉赤紅:“你、你為獲取畫中機密,不惜被他倆糟踐……這、這也太、太……”
徐赫如墜雲霧,仔細一想,啼笑皆非:“阮阮!你腦子裡裝的什麼汙七八糟!你以為……我,和兩個不知廉恥的家夥……那個?我隻是在閣子的牆壁上畫了一幅山水畫!”
“那算什麼折磨!”
阮時意惱音輕啐,心下安穩,忍不住鬆了口氣。
“可我作畫過程中,他們……他們在樓底下折騰!害我隻想插翅飛到你身邊!哪裡還有心思作畫!”
徐赫氣憤之極,耳邊浮出當時的家具搖晃聲、皮肉碰撞聲、被布料堵住嘴擠出的嗚咽聲、急促呼吸聲……
阮時意憶及在酒泉宮醇芳閣內被打扮得花枝招展時,曾聽見琴師與女子的靡麗之音,霎時心跳欲裂。
夏夜柔風徐徐,吹不散人心底的燥熱。
水榭四邊藤蘿倒垂,搖擺不定,如人心的飄搖。
錦鯉在池塘內浮沉繾綣,吞吐泡沫,亂了一池月光。
靜坐無話,夫妻二人各懷心事,各自赧然。
良久,徐赫舐了舐嘴角,攜溫涼氣息逐寸挪近,將她逼到屏風角落。
他今日登門徐府,本就具備精心雕琢好的儀容風姿。
此際眼神灼人,笑靨如惑,連微啞沉嗓也透著恰如其分的引誘。
“阮阮,為夫在外受了莫大屈辱,你作為妻子,是不是該……好好安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