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鹿溪眯起眼:“你就不擔心我現在喊一嗓子,讓外麵的禁軍進來拿下你們?”
女官掩嘴一笑:“我們既然能進來,自然是裡外打點過的,我勸沈侍衛還是儘快和我們出去,彆敬酒不吃吃罰酒。”
她說完抬了抬手,身後的幾個女官很快從袖中和懷中掏出幾個牛皮包裹,她們解開其上的繩結,露出裡麵閃亮亮的七八樣刑具,有什麼鉗子銀針銀鉤鑷子等物。
她微微一笑,手指拈起一根銀針:“宮裡頭不讓見血,什麼鞭子杖刑都用不得,隻好用些沒那麼血腥的器具,宮裡頭多少嘴硬的主子,一針下去,什麼也肯說了。”
她抬了抬眼:“沈侍衛也想試試?”
......
其實沈鹿溪以為沈家的秘密是三皇子捅出去的,這事兒還真冤枉了他,其實事情是這樣的——姬華和吳瀅成婚之後一直相敬如賓,吳瀅卻無法忍受丈夫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俗話又說至親至疏夫妻,丈夫有什麼秘密,其實是很難瞞過妻子的。
姬華為了脅迫沈鹿溪,特地把她是女子的證據保留下來,年前被吳瀅無意中發現,吳瀅是個有心機的,轉頭便去告訴張貴妃了。
張貴妃和沈鹿溪的梁子那可就大了,她立刻將這些證據交給了朝明帝,請皇上聖裁。
她要是提前幾天呈交證據,朝明帝當然不會再留沈家滿門性命,但她選的時機不對,偏偏是在沈家姐妹倆立功之後呈交證據,朝明帝雖惱怒,卻也不能直接辣手殺了功臣——事實上這事兒一出,有不少朝臣提出讓沈家功過相抵。
總的來說,沈家的情況雖然不算樂觀,但也暫時沒有性命之憂。
朝明帝越發頭疼,甚至暗恨張貴妃沒眼色,居然在這時候呈交證據,豈不是存心讓他為難?
他不想破壞狠挫北戎氣焰的喜悅氣氛,隻好把沈家人先軟禁起來,打算等慶功宴之後再做處置。
誰知張貴妃和吳瀅卻等不得了,人起了狠毒心思就格外可怕,動用張家和吳家關係,趁著慶功宴的時候,打點好人手欲對沈鹿溪下手,想著沈鹿溪畢竟犯下欺君大罪,她們誅殺此人之後,就算事情敗露,難道還能讓愛妃和兒媳為了個罪臣償命嗎?說不得還得感謝她們幫他解決了一樁麻煩。
當然,她們打算要殺沈鹿溪,也得把人提到外頭再動手,如果讓沈鹿溪在軟禁的時候死了,朝明帝麵上過不去,這婆媳倆自然沒什麼好果子,要是能死在外頭,大可以說她畏罪潛逃之時橫死,把朝明帝和這婆媳倆都摘乾淨了——所以她派去的人才定要讓沈鹿溪主動跟她們出府。
就在眾人各懷心思之時,宮中雲台之上,一場浩大的慶功宴如期舉辦。
雖有沈家的小插曲,但這次重創北戎,還是讓朝明帝心情極好,他舉著酒盞致詞一番,四下環顧一遭,難免感慨:“這次長風之行,能殺叛賊,斬烏丸,多虧了老六一番籌謀布置,他當居首功才是,也不知他怎麼突然就跑到帝陵了,竟缺席了這場慶功宴。”
朝明帝也不知是不是這些日子太過勞累,還是得了個美人按捺不住,他氣色可比以往差了不少,顯得有些憔悴。
姬華在下微微笑道:“老六應當是去拜見祖母了。”他說完又悠悠歎了聲:“這次長風大勝,六弟當居首功不假,但能順利斬殺烏丸,也是全靠沈侍衛與其姐機敏果斷...”
他這話一出,雲台霎時一靜。
都知道朝明帝在為沈家的事心煩,這大好日子,三殿下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
朝明帝麵色一冷,聲音也淡了幾分:“功是功,過是過,老三是想為沈家求情?”
張貴妃揭露沈家秘密這事兒鬨的滿城風雨,姬華怎麼可能知道?他之所以知道,卻沒有任何阻攔的舉動,自然是有彆的打算...
姬華拱手道:“兒臣有一策,可為父皇分憂,不知父皇願意聽否?”
朝明帝興致乏乏:“說來聽聽。”
在這雲台之上,當著所有王孫貴胄的麵,姬華朗聲道:“兒臣以為,沈侍衛女扮男裝襲爵,雖為大過,但責不全在於她,她不到一歲便被其父教導要假扮成男子,區區稚兒,難道還敢違抗父令?她長大後雖能明辨是非,但沈白畢竟是她生身父親,孔子雲‘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父親犯罪,兒子隻能代為隱瞞,沈侍衛便是為著孝道,也不能告發自己的父親,此案責不全在於她,不若嚴懲沈白,褫奪他的爵位,以正朝綱。”
這話倒還真有幾分道理,而且跟朝明帝的想法差不多,畢竟功是沈鹿溪立的,過是沈白犯的,這事難也就難在這裡,朝明帝不由微微頷首。
姬華又笑:“至於沈侍衛...她有過在先,雖有功在身,兩相抵消,到底功大於過...”他微頓了下,向著朝明帝拱手,故意朗聲道:“不瞞父皇,兒臣仰慕沈侍衛才乾性情,還請父皇下旨賜婚,將沈侍衛賜予我為側妃。”
朝明帝麵露錯愕,他還真沒想過這個法子。
但細想來,這還真是個不錯的法子,賞沈鹿溪些金銀,讓她入皇子府為側妃,這也算是獎賞她擊殺烏丸之功,而且她入了皇子府,成了半個皇家人,也不必再擔心外麵有流言蜚語,有損帝王威嚴。
姬華一臉的胸有成竹,朝明帝思量片刻,正要開口,忽然聽見殿外傳來一把清越冷肅的聲音:“不可。”
朝明帝錯愕望去,就見姬雍站在雲台之外,額上微見薄汗,麵上略有風塵,他大概是一路急趕回來,衣角都有些揉皺磨損,隻是那份雍容尊貴的氣度,依然令雲台眾人不由自主地心折臣服。
朝明帝也是瞧的怔了怔,有些不解地問:“為何不可?”連他都覺得,這般處置還算妥當,他都有些意動了。
姬雍邁進雲台,對著朝明帝略一拱手:“兒臣傾慕沈鹿溪已久,願聘為正妃,良緣永締,白首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