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菲瑤一下子愣住了。
她雖然不聰明,見識的東西也少,但她還是能懂紅姐在說什麼。
紅姐說,讓那兩個小姑娘先被賣掉,並且是有計劃性地讓她們先被賣掉。
這是不對的。
葉菲瑤雖然說不出什麼理由來,但她知道這不對。她下意識地抱緊躺在她膝蓋上的小寶寶,咬開一個小角的牛奶袋子抖了抖,涼涼的白色液體滴在了小寶寶的臉上。
小家夥咿咿呀呀地,軟乎乎的小手放棄了牛奶袋子,碰到了葉菲瑤的手腕,好像在安慰她一樣。
她沒有回答紅姐。
紅姐沒等到回答,嗤了一聲,拿著自己的餅子,也不再等了。
牛奶還剩一半的時候,小寶寶就已經吃飽,扭過頭堅決不再喝奶,還把裹著自己的褥單子給尿得濕乎乎。
葉菲瑤自己還是個豆丁,這是第一次照顧小孩子。她表情空白,完全沒想到會是這樣,隻好慢慢把小寶寶塞回筐裡,又得到了哼哼唧唧的哭聲。
和最開始的聲嘶力竭不一樣,現在的聲音更像是沒什麼力氣的小貓崽兒,葡萄一樣的大眼睛盯著葉菲瑤看,委委屈屈。
她這手收回去也不對,伸出來也不對,在那僵了好幾秒,最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把手指留給小寶寶抓著玩。
大概是要求隻被滿足了一點點,小寶寶還是在咿咿呀呀發出聲音,在這個安靜到隻有呼吸聲的地方,讓人有些焦躁。
紅姐仗著自己最大,又砸了一下灰乎乎的牆,發泄著自己的不滿。
“就他媽的知道哭怎麼不哭死!”
小孩子可不管那麼多,還是不時發出哭哭啼啼的聲音,兩個女孩子抱在一起累得快要睡著,倒是一整天從來沒有出過聲的那個男孩兒說話了。
“把濕的地方扯開。”
他看起來比葉菲瑤要大一些,也更健康一些。他懷裡抱著的小孩子已經睡著了,兩隻手緊緊地扒著他的衣領,縮在他的懷裡。
男孩兒聲音很小,有些啞,也有點模糊,說完又緊緊閉著嘴不再出聲。
天早就黑透,隻有一點朦朧的自然光,隔著半米就什麼都看不清。
葉菲瑤看看漏光的棚頂,看看筐子裡的小姑娘,把小家夥的褥單給扯下來,濕的地方朝外,重新裹好。
原來這是個小女孩兒。
小家夥不哭了,眼睛又圓又大,盯著葉菲瑤看,然後打個哈欠,咂咂嘴,閉上了眼睛。
在這種環境,沒有嬌氣的條件。
葉菲瑤在小寶寶發乾的臉蛋兒上戳了一下,也躺在了冰涼的地上。
沒有多餘的乾草給她,葉菲瑤也沒想著去要。她隻是抱緊自己,又摸摸口袋裡那塊兒玉石。本以為自己會想很多,結果幾分鐘她就睡著了。
天隻是蒙蒙亮的時候,葉菲瑤已經睜開了眼睛。
她揉了揉乾癟的肚子,一個激靈,從地上爬起來。
門口傳來了開鎖的聲音,紅姐和她一樣醒得早,兩個女孩子一同看向透著光的門,說不上是緊張還是什麼心情。
鎖頭拆了下來,門發出吱嘎一聲,被推開。進門的是兩個人,老王一個,還有一個頭發花白連腰都彎得直不起的小老太太。
她很瘦,臉上的皮都有些鬆弛下墜,不過笑眯眯的,麵善。
窩棚裡的孩子們都醒了。老王叼著個旱煙卷,皺著眉,也不說話,就看著老太太挨一個打量他的貨。
睡得迷糊的那對城裡的小姑娘也清醒了,彼此牽著手,一動不敢動;筐裡的小寶寶,和男孩兒懷裡的那個,卻都沒有睜眼睛。
老太太笑得更慈祥了,她甚至走了兩步,在男孩兒麵前蹲了下來:“這娃娃是你弟弟嗎?”
葉菲瑤一直盯著那個走進來的老太太,這才終於看清楚那個男孩子的樣子。
男孩兒臉上有乾掉的血,就在左邊的眉毛頂上,傷口有些長,還沒有結痂。他抿著嘴,根本不說話,隻是把懷裡的小孩子抱得緊緊的。
老王不耐煩了:“是他弟弟!老姑你看好了沒?我先說好,借你到他們過來拿貨,然後我欠你的那點,算平了。”
老太太笑眯眯的:“行。我要這兩個。”
說著,她伸手指向不說話的男孩兒,還有膽子比較小的女孩兒。
葉菲瑤記得,那個是叫林秀秀。
老太太剛撂下話,林秀秀哇地就哭了,抱著祝喜樂不想撒手,祝喜樂也護著她,可惜小姑娘的力氣實在太小,掙紮兩下就被老王給扯開。
老王把林秀秀往老太太懷裡一推,轉頭去抓男孩。
男孩子原本還是很安靜的,但在老王把他懷裡的小孩兒拽出來的時候,頓時焦躁起來。
他瞪著眼,臉都憋紅了,嗓音尖銳得不行,甚至破了音:“還給我——還給我還給我!”
老王呸了一聲,根本不在乎拎在手裡的小東西被吵醒在哭。
他長得大,滿臉橫肉,外套還帶著毛領子,像頭狗熊,看上去十分唬人:“我告訴你,聽話,什麼都好說;不聽話,你鬨也沒用,我把這小的先弄死,你能怎麼著。”
這句話戳到了男孩子的命脈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