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全勝帶著石砫屯墾兵團眾人翻山越嶺,來到石砫馬家大寨。
他和石砫知縣王言虎一起,與負責軍管的駐軍完成交接,石砫結束軍管。
軍隊接到都督府的命令,駐守邊界地區。很快就會離開石砫。
周全勝晚上宴請部下,交代明天的工作。
他麾下主要有三種人構成。
地位最高是都督府派來的傷兵。
剩餘兩種,主要是辦事的小吏和負責訓練屯墾兵團的軍官。
小吏主要是被判處流放的士紳和家屬,他們為了減刑,積極加入屯墾兵團。
大明的基層軍官,特彆是單身又年紀大的基層軍官。
他們不想去戰場拚殺,又沒有其他生存的能力,選擇加入屯墾兵團。
“倒酒,我們翻山越嶺,終於走到這裡,石砫今後就由我們管理。”
屯墾兵團祝師黃草瞪了眾人一眼,吩咐道:“每個人隻允許喝一杯,多喝絕對不行。
負責軍管的官兵,已經為我們消滅所有敢反抗的土人。
咱們石砫屯墾兵團,是最輕鬆的一支屯墾兵團。
但這樣立功也不容易,想要立功就要認真一些。”
周全勝看著黃草,這是屯墾兵團的祝師。
他是最先投降的明軍將領,還去漢中學習一段時間。
比其他人,對這支軍隊了解的更清楚。
屯墾兵團屬於都督府管轄的軍隊。
軍中的祝師和民間的祝師不一樣。
軍中祝師屬於軍隊的主官之一,特彆在屯墾兵團這種非前線軍隊。
祝師掌握的權威,還在他這個總管之上。
祝師掌握軍人的軍功彙報和軍隊軍餉的發放。
都督府的撥款,屯墾兵團想動用,必須要有總管和祝師的簽字。
祝師掌控著屯墾兵團的思想、升遷和財權。
民間祝師在官府中沒有職位。
但他們影響力也非常強,遠比之前佛道強很多。
但這些祝師攻擊性不強,隻是宣講祖宗的曆史。
漢人很少不信祖宗,真的不加入祖廟信仰炎黃,祖廟祝師也不會惡言相向。
“大家瞅著我乾什麼?都聽黃祝師的話。
隻能喝一點,明天還要辦大事。”
營帳中的另一邊,石砫知縣王言虎,也和屬官交代明天的事。
“大家來到山區,就是因為這裡容易立功。”
王言虎沒有說明,這些人都是水平不夠,沒有爭過其他人,才來到這種苦寒之地。
他隻能給這些人鼓勁。
“石砫這裡可是被蘇統領盯著,改土歸流是統領府百年大計之一。
什麼是改土歸流,用流官替代土司治理地方,正式把這些地方納入官府的掌控。
蘇統領和我們談過,石砫等地做得好,就能把經驗推廣到蒙古、吐蕃、西域等地方。
我們真能總結出一份經典的經驗,那就能青史留名。
大家也能快速高升。
我們處在大時代,就比如我,隻是一個村長,因為管理流民最突出。
我直接被破格提拔成為一名知縣。
你們表現的好,也會成為一名知縣,甚至是知府或者是巡撫,千萬不要小瞧自己的潛力。”
屬官們聽到王言虎這麼說,他們都很激動,對未來充滿著希望。
第二天。
王言虎和周全勝帶著各自的隊伍,走出營帳。
王言虎主動打招呼道:“周總管,這一路打擾了,我們今後要靠屯墾兵團照顧。”
周全勝沒想到王知縣主動和他打招呼。
他剛想習慣性的單膝跪下,隨後發覺自己已經不在大明治下。
在這裡文武地位相等,隻看品級和爵位。
自己的品級和王言虎相同,不用向他行禮。
周全勝衝著王言虎抱了抱拳。
“王知縣客氣了,這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
周全勝、黃草和王言虎,一起走向馬家大寨。
因為今天要做的事很重要,為了防止土司反撲,他們還向正在整理後勤的部隊,借了一批人。
屯墾兵團麾下的士兵,全部都有盔甲。
每個人都端著弩,他們腰間還掛著長刀和手榴彈。
周全勝看著自己揮下的兵,現在他手下的兵,比之前他帶的兵要強很多。
這些兵精氣神都不一樣,他們還能每天吃飽飯。
盔甲和弩箭都是精品,大明朝精銳的家丁才有。
這些東西現在卻是淘汰品,一線部隊看不上,丟給屯墾兵團使用。
黃草看到王言虎有些緊張。
“王知縣,你不用太緊張,石砫這裡基本不會發生戰事。
這裡的土司深度漢化,他們和我們漢人基本看不出來差彆。
石砫土司的人,說著漢語用著漢字。
他們的名字,都是我們漢族常見的命名方式。
石柱土司和漢人通婚非常普遍。
比如秦良玉就出生忠州秦家,她卻能掌握石砫土司的大權。
這說明石砫土司,已經完全不排斥漢人。
你不用把他們看成土司,當成士紳就可以。”
王言虎聽到黃草這麼說,他心情平複下來。
周全勝也笑著說道:“每一個屯墾兵團立功標準都不同。
我們石砫這裡,要求是把大部分土人同化。
到時候改土歸流圓滿完成,屯墾兵團調離,我們也獲得升遷。”
他們聊著天,很快進入馬家大寨中。
寨子裡的人,都用恐懼的目光看著他們。
馬萬年、秦拱明等人,親自出寨子迎接他們。
王言虎看到這種情況,他就徹底放心。
他站出來,向石砫土司這些人宣布道:“我是石砫知縣王言虎,這位是石砫屯墾兵團總管周全勝。
今後沒有石柱宣撫使這個職位。
石柱這裡改土歸流,由四川巡撫衙門派遣知縣,管理這個地方。”
馬家有人忍不住喊道:“你們太可惡,竟然剝奪我們馬家的宣撫使職位。”
他剛吼了兩句,立刻就被旁邊的人,捂著嘴拉下去了。
王言虎繼續說道:“石砫土司所有人,加入屯墾兵團,就能分得一塊屬於自己的田地。
今後石砫所有案件審判,都有官府下轄的初級大理寺進行審判。
所有人不得用私刑。”
王言虎隻是宣布這些事情,他這個知縣主要管理石砫漢化的人。
沒有完成漢化的土人,都由屯墾兵團管理。
這些土人徹底漢化,他們就可以選擇,是否把戶籍轉到當地。
王言虎和周全勝分頭行動。
周全勝領著屯墾兵團,在馬家大寨宣布加入屯墾兵團的好處。
開始丈量這裡的土地,準備分地。
石砫這裡的人,和他們交流沒有障礙,說的都是漢語。
有些底層土人,向屯墾兵團打聽情況,他們也想有屬於自己的田地。
王言虎幫助大理寺卿,就在馬家大寨中開庭。
他們接受所有人土人,狀告土司和寨子裡的頭目,但沒有人出來。
為了打開局麵,直接開始審判大軍抓到的俘虜。
白杆兵除了少部分軍官歸順,大部分人被判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這些人被運到深山裡挖礦,白杆兵在四川徹底消失。
底層的土兵,老幼都被放回家。
這些土兵經過訴苦等運動,部分加入軍隊,部分編入屯墾兵團,不會讓他們回到寨子裡。
剩下極少的一部分土兵,經過其他土兵舉報,這些人壞事做儘。
初級大理寺開庭,大理寺卿開始給白杆兵頭目和土司骨乾土兵判刑。
土人們看著這些平時的大人物,都被吊死。
他們很動心,有土人身負血海深仇,立刻請大理寺卿主持公道。
周全勝帶隊,抓了很多馬家大寨頭麵人物。
有駐軍和屯墾兵團的士兵在一旁看著,已經被解除武裝的石砫馬家族人,都沒敢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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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萬年在大寨之中,看著自己的長輩都盯著自己。
“我隻是一個小孩子,現在外祖母不在,父親大人也不在。
寨子遇到生死存亡的時刻,不能讓我這個孩子拿主意。
叔祖和各位叔叔伯伯發表一下意見,我們寨子改何去何從。”
秦拱明看到馬家所有人,沒有發話,看他的眼神裡充滿怨氣。
他立刻瞪回去,氣哼哼的說道:
“姑姑和老爹他們把寨子所有精兵都帶去京城勤王。
寨子裡就剩下老弱病殘,遇到黃衣賊的大軍,能怎麼抵擋。
他們直接繞小路殺進寨子,我們隻能投降。
難道我們要眼睜睜,看著你們被殺死。”
有人歎了口氣,無奈的說道:“那時誰知道會遇到這種情況,祥麟留下來就好了,我們至少有自保的武力。”
馬千遠怒氣騰騰的說道:“投降就有好下場嗎?
黃衣賊的手段太狠辣,他們直接把莪們馬家最重要的職位,石砫宣撫使這個官職拿掉。
我們馬家今後,就是一個普通的平民。
寨子其他人,還會聽我們指揮嗎?
那些文官,現在還在鼓動一群奴婢,他們通過這些奴婢,殺戮我們家族的人。
隻是我這一支,這麼短時間內。
我五哥七哥和十二弟,還有十二個侄兒,全部被吊死。
他們隻是處死幾個不聽話的奴婢,又有什麼錯。
黃衣賊直接把他們帶到寨子門口,當著那些奴婢的麵,用繩子勒死他們。
不隻是我們馬家,你們秦家也死不少人。
你們就想咽一下這口氣,我聽他們聊天,那些殺神一般的黃衣賊走了。
來的都是一群大明的綿羊,那些軍戶的實力,大家都清楚。
我們直接弄死他們,逃向湖廣或是貴州。”
秦家旁支秦豐明忍不住,大聲吼道:“想作死,你自己去,不要帶上其他人。
我們武器鎧甲全部被收繳,你還想拿木矛作戰。
看看寨子裡的農奴們,好多人都被黃衣賊待遇吸引,他們去參加黃衣賊的隊伍。
還有很多人,跟著屯墾兵團去分地。
這些人都和我們離心離德。
屯墾兵團還有鎧甲和重弩,想要動手,屯墾兵團都未必打得過。
黃衣賊大軍就在不遠處,殺死黃衣賊派過來的官,我們還有活路。”
一個牙齒都掉光的老頭,咳嗽了兩聲。
他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這是已故石砫宣撫使馬千乘的親叔叔。
石柱馬家寨子裡輩分最高的人。
他瞪著通紅的眼睛,看著眾人,緩緩說道:“想想播州楊家的下場。
他們全族被滅,播州都改土歸流,成為遵義府。
你們捫心自問,良玉和祥麟真的留在寨子裡,能擋住黃衣賊的兵鋒。
他們今天殺的人,就為了恐嚇我們,建立有效統治。
今天殺完這些人,就不會再舉屠刀。
黃衣賊現在不準備斬儘殺絕,我們能有活路,就不要再折騰了。”
馬萬年用他稚嫩的臉,看著這個老人問道:“祖爺爺,您的意思是我們不再反抗,配合黃衣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