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妃暄說道:“這是慈航靜齋的心法,江湖四大奇書各有奇異,但武道原理總是相似,武功越高,外表看上去越美,但若武功高出於我,見到的便是剛才阿凝姑娘見到的模樣,而在我眼裡,阿凝姑娘的容顏卻要比姑娘自己眼裡美上十倍。”
李凝半懂不懂,卻還是被師妃暄眼裡的讚歎驚豔給羞得臉頰泛紅了。
師妃暄又道:“這並非是誇讚,而是事實,阿凝姑娘有所不知,對習武之人來說,每突破一重關卡,對待事物的認知便會天翻地覆一層,如我數年前突破先天,隻覺先時眼前如同蒙了一層灰霧,之後武功越進,越覺得眼中所見光彩極盛,對於我們這等習武之人而言,武功越高,世界越是清晰,美醜越是分明,有一絲一毫缺陷都會在習武之人的眼裡無限放大,相應的,天生的美貌也會變得極為鮮明,故而姑娘在我眼中美貌十倍,在比我武功更高的人眼裡,可能會是百倍千倍。”
師妃暄大約發覺了李凝語言上的困難,說得很慢,李凝聽懂了。
她起初還有些害羞喜悅,但越聽到後麵,越是渾身發冷,等師妃暄說完,她的臉色已經白得像紙。
師妃暄見她這幅驚懼模樣,本就軟下的心更軟了幾分,她輕輕拍撫了一下李凝的手,說道:“從見到阿凝姑娘第一眼起,我就在想要如何開口,畢竟外人看來慈航靜齋是清修之地,以往下山嫁人的弟子也多有遭受非議的,但如今這個世道,能庇護得了姑娘的,唯有我慈航靜齋。”
李凝慢慢地說道:“我、我原本,就想、想去慈航靜齋。”
師妃暄有些意外,但又想起這裡是淨念禪院,也明白過來,她笑了笑,說道:“那倒是我平白又嚇了阿凝一場。”
李凝連忙搖搖頭,說道:“總不能、不能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師妃暄越發覺得李凝合她心意,她自小就被當成下一代齋主教養,責任心極重,想了想,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說定了,待我洛陽事了,就來帶你回慈航靜齋。”
李凝並不問她去洛陽有什麼事情,隻是乖乖地點頭。
師妃暄走後,快到中午的時候李澈才起床,李凝把先前師妃暄說過的話跟他說了一遍,眼裡帶著動人的光彩,“師姐姐說最短一個月,最遲三個月,就會來帶我走,她還說我的根骨很好,很適合學武。”
李澈摸了摸鼻子,到那個時候,他大約已經是個光頭和尚了。
昨天帶他們進來的了塵和尚在中午的時候又來了一趟,替李澈錄了個名,至於剃度,則要再過上幾日,據說禪院裡的武僧除了各處輪值的人手,幾乎都聚集到了演武廣場上,守衛小銅殿。
至於到底要守衛什麼東西,了塵沒有說,李澈也不在意,比起這個,他望了望天,總覺得要下雨了。
天色灰暗,烏雲密布,卻詭異地沒有一絲雨前風,李澈把瑤琴拿回屋裡,原本是想放回原處的,但不知不覺手又按上了琴弦。
天陰欲雨,風雲不動,有瑤琴仙樂不知從何處傳來,飛鳥羽翼開合的簌簌聲響在小銅殿頂一掠而過。
和氏璧周遭的氣機忽然變得柔和起來,與先前近乎暴戾的躁動相比,宛如風雨後,天初晴。
了空睜開了雙眼,複又閉上,他知道自己剛從和氏璧的影響中脫離出來,一個無心的眼神,足以要人性命。
和氏璧引動天道,雖可助禪道中人修行佛法,卻也令人如履薄冰。
武功越高,越容易被和氏璧影響。
即便眼睛看不見,他也能感受到被自己引動的和氏璧力量正在蔓延出去,不多時便將覆蓋整個演武廣場,和氏璧氣機詭異難測,如今溫柔如泉,下一刻便可能催人入魔。
了空近乎無聲地歎了一口氣,抬手收攏好和氏璧,自小銅殿頂飛掠而出,朝著最無人煙的禪院南角而去。
越近南角,那道平複了和氏璧暴戾氣機的琴聲越近。
越近,越能感覺到和氏璧在隱隱應和這道琴聲。
了空立在禪房門口,靜靜地聽完了一整首琴曲,袖中的和氏璧慢慢收斂力量,最終停在了隻能影響方寸之間的地步。
李澈放開瑤琴,朝窗外看了一眼,忽然想起了什麼,叫道:“要下雨了,阿凝,快跟我去收衣服!”
也不知是不是他烏鴉嘴,幾乎是話音才落,便有雨水敲在屋簷瓦片上,發出輕響。
收的當然不是他們的衣服,南角由於長期無人居住,地方又空曠,時常被僧人們用來晾曬衣物,李凝和李澈的禪房外麵掛了不少正在晾曬的僧衣。
李凝在屋內應了一聲。
了空恰在此時睜眼,掠到窗前,想窺一眼彈琴之人是何模樣,以他的武功,足以在裡麵的人不曾察覺的時候離開。
提著裙角的李凝就那麼不早不晚地跑了出來,一抬頭,撞進了空仍帶三分天道餘韻的眸子裡。
雲層中雷霆響徹,忽有狂風四起,席卷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