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當真不覺得有什麼。
他輕輕地拍了拍李凝的背, 說道:“是功是過由他們去說, 我愧對的是那些死去的將士和百姓, 但究其根本錯在國弱, 殺人屠城者金兵, 不是我。”
自然, 這話說出去也隻會招來更多罵名。
李凝哭得更厲害了,不明白偌大一個宋國, 為什麼要把罪責推給一個人扛。
李澈替她擦了擦眼淚, 說道:“好了, 吃飯吧, 明天帶你去個地方。”
李凝的抽噎聲小了下去。
李府用膳的地方在花廳,李澈很少回這裡吃飯,家裡又多了個主子,故而這兩天的晚膳格外豐盛和精致。
膳前有專人試毒。
李凝起初沒能反應過來這是做什麼, 略有些好奇地看著那個相貌姣好的丫鬟用公筷一道菜一道菜地試吃, 還當這是什麼新式的禮儀。
停了片刻, 才聽那個先前不肯退下的護衛說道:“出膳房前試過一次,進廳前試過一次, 用膳前試過一次,三次均無毒。”
李澈看上去已經完全習慣了,隻是忽然見李凝一副不適應的樣子,抬手讓布菜的人手都退下。
李凝這才鬆了一口氣, 小聲地對李澈說道:“下次彆這樣了吧, 吃個飯都要彆人夾菜, 怪不習慣的。”
李澈點點頭,說道:“好,下次不會了。”
用完晚膳,李澈在書房裡處理公務,李凝坐在一邊,手邊有熱茶和糕點鮮果,還有一大摞李澈命人從坊間買回來的話本傳奇。
宋國積弱,但也有可取之處,非藏富於國,乃藏富於民,百姓的生活水準堪比大夏,與之相對應的就是文興武弱,雖然這點很令人頭疼,但文興也有好處,比如話本戲劇之類就很有看頭,能打發時間。
李澈讓李凝到書房看話本的時候,李凝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出問題了,然而李澈告訴她不光可以看話本,還能一邊看話本一邊吃喝。
李凝起初覺得這是個陷阱。
然而等她試探著翻了幾頁話本,喝了一口熱茶,還咬了兩口果子,李澈仍然沒什麼動作,隻是手裡的公文又換了一本。
李凝惴惴不安地看起了話本。
不多時就沉浸在了話本的世界裡。
那幾個江湖人打扮的護衛四個守在書房外,兩個守在書房裡,一左一右站在門邊,李凝起初覺得不大習慣,看久了倒是還好,過了一會兒,杯盞裡的茶水空了,她還朝其中一人招招手,讓他去倒杯新茶。
護衛正是先前說試毒的那個,李凝看他還有些麵善。
護衛低著頭拿著茶盞出去了,李澈微微一抬頭,半帶著笑意說道:“就你眼尖,倒杯茶還讓溫家的人去。”
李凝翻了一頁話本,有些奇怪地問道:“什麼溫家的人?”
李澈道:“嶺南老字號溫家,是江湖上最有名的用毒世家,洛陽王溫晚欠過我一份人情,所以讓身邊最得力的愛將護衛我五年,算算時間,還有三年半。”
李凝小聲地說道:“聽上去有很多人想殺你。”
李澈對這個不大在意,隻道:“當年金兵屠城三座,殺殘兵一萬之數,為了誘敵深入,降低金兵警戒,我讓人虛報戰損兩萬,屠城十座,當時金軍消息不通,才被伏兵打了個措手不及,隻是事後澄清無用,我也沒那個心思,這幾年來除了親友被殺,想要殺我報仇的人,刺殺我的更多是為了揚名的江湖人。”
他說著,頓了頓,又道:“那些真為報仇而來的人,我在問清楚之後都會放了他們。”
至於那些江湖人是個什麼結局,李澈並沒有提。
說話間那溫家的護衛端著一杯茶進來了,李澈看了他一眼,說道:“這是溫文,以後讓他跟在你身邊,我知道你心善,但江湖風波詭譎,想殺我的人也太多,讓他跟著你,我才能放心。”
溫文露出了溫溫文文的笑容。
李凝則是一聽就知道李澈是覺得她不到最後不肯殺人,讓他無法放心。
可她也是真的沒法動輒殺人。
隔日,李澈去上了一趟早朝,然後回到三司取了一趟公文,命人備了車駕,帶著李凝直往城外去。
追命騎在馬上,比喝了酒還精神。
他絕不是對那個一看就還沒及笄的小美人有什麼齷齪心思,然而美人再小也是美人,但凡是護衛美人,他就有精神。
車駕走到半路,李凝立刻就發覺這和她進城的路線一模一樣,不由得問道:“我們要去哪兒?”
李澈說道:“去一趟金風細雨樓。”
李凝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