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應一邊抹一邊急忙道:“聽聞官家好色,我給妹子塗黑一點,彆招了他眼!”
江湖人到底是江湖人,唐應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周遭的人全聽見了,卻都沒有什麼特彆反應。
唐應給李凝抹的是易容專用的粉末,並不會黑得奇怪,反而會透出一種曬出來的黑裡透紅之感,唐應不僅給李凝塗了臉,還塗了手連帶著手腕的一截,脖頸也照顧到了,原本剛要鬆一口氣,仔細端詳一下李凝,卻差點哭了。
好一個黑裡俏。
李凝的五官生得極美,又有一張凝脂雪玉似的美人皮,平日裡看活脫脫就是個天仙下凡,然而如今抹黑了臉,雖然稍稍折損了美色,卻又在折損之外,透出幾分神秘之美,宛如楚辭裡的山鬼,而且是越看越美,但凡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一刻,眼珠子就轉不開了。
唐應有心再給李凝描上幾點昭君痣,然而到底趕不及,隻得哭唧唧地送李凝過去,寄希望於官家不喜歡黑美人。
趙佶確實不喜歡黑美人。
他的視線也沒在李凝臉上停留多久,隻是淡淡一掃,便笑道:“巾幗女子當如是。”
太子趙桓反倒認認真真端詳了一番李凝,原本有幾分擰著的眉頭也鬆開了,每一根頭發絲都透著滿意。
李澈並不滿意。
他不是個笨人,何況趙桓沒有掩蓋心思的意思,趙桓長相隨母,相貌俊秀身材高瘦,年紀二十有六,做了十年太子,身份貴重,對大多數官宦貴胄來說是個不可多得的良配,然而李澈根本看不上他。
太子妃朱氏是節度使之女,與趙桓夫妻十年,子女雙全,這樣的情況下,李凝頂多做個側妃,更何況撇去身份,他也看不上趙桓這個人。
李澈一萬個瞧不上大夏的那個皇帝妹夫,但人家也是少年登基禦宇四方,是個不折不扣的實權天子,同樣是做妃,他豬油蒙心要把妹妹嫁給一個妻妾成群,庸碌無能,沒有半點魄力的人?
趙佶不是個強買強賣的君王,除了正妻,他不興賜婚這一套,叫來李凝確實也就是看看,趙桓倘若滿意,也是他自己去登門下聘,李澈同意了才能交由宮裡辦理娶妃事宜,故而李凝是一頭霧水地被叫過去,一頭霧水地又回來了。
李澈歸京之後,收到了許多拜帖,但三五日之內並沒有立刻來登門拜訪的人,這也是官員之間的禮節,畢竟一路奔波,按理連早朝都可以緩上三日再去的。
李澈心安理得地在家緩了三日。
這三日裡,蘇夢枕料理了金風細雨樓的家事,白愁飛不僅沒有逃,反而就在青樓的座椅上等著蘇夢枕,蘇白一戰不曾有外人插手,一戰過後,白愁飛身死,蘇夢枕重傷。
白愁飛死得很不甘心。
他本想用自己的命來換一個和蘇夢枕同歸於儘的名。
但蘇夢枕沒給他這樣的機會。
蘇夢枕就像爐灶裡的一點火光,明明十分微弱,卻總也不肯熄滅,他不僅熬死了雷損,也熬死了白愁飛。
李凝聽聞蘇夢枕被白愁飛重傷,第一時間就要去看他。
李澈正在煩心太子趙桓的事情,也樂得讓李凝離開汴京城暫且避避風頭,也沒怎麼過問就讓李凝去了。
李凝走後一日,趙桓請了樞密使上門為他保媒說親。
這也是經過一番考量的,李澈的身份地位擺在這裡,派身份低於他的有損太子威嚴,而身份高過他的,宰相蔡京與李澈交惡,武官裡的第一人樞密使童貫和李澈不熟,身份卻是足夠的。
李澈如果不是比較有涵養,就把童貫打出去了。
他萬萬沒想到趙桓居然連個側妃位置都沒打算給,這也不恰當,趙桓的意思是等生了孩子之後不論男女,都可立即晉升側妃。
李澈想也沒想,一口回絕。
童貫勸他,“太子身份貴重,兩位側妃都是公侯府邸出身,大人新晉公位,卻也要低上一頭,太子的承諾已經夠重。”
李澈還是回絕。
童貫還待再勸,卻不想一向以溫潤君子著稱的三司使李澈深吸了一口氣,忽然暴起,抄起身側茶幾就砸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