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出去了。
並且這一趟出去之後就沒再回來。
臨到傍晚時分, 李凝帶著陸小鳳先前給她的那條緞帶出門了, 她雖在京城住了不短的日子,但去皇宮還是第一次。
不睹皇居壯,安知天子尊。
係著緞帶的江湖人不管先前有多傲氣,但見巍峨宮闕, 禁軍來往, 也都收斂了幾分。
李凝不覺得皇宮有什麼稀奇, 目光倒是在宮門處檢查緞帶的大內高手身上轉了幾圈,略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帶著緞帶的江湖人。
僅僅在宮門前站著的就不下十個。
大約這些大內高手也覺得為難,隻是細細地檢查了緞帶, 才發覺無論是真是假,這些緞帶均是一模一樣的波斯緞, 甚至連做工繡紋等細微之處也幾乎沒有差彆。
李凝來得湊巧,剛剛有人去請示了天子,得知持有緞帶的江湖人雖然比預計的要多,但也沒有多到哪裡去,天子寬宏, 令人放行。
李凝得以踏入宮門。
禁宮大內不允許隨意通行,即便是江湖人也都規規矩矩地跟著引路的太監去往太和殿先行等候,不多時李凝就到了太和殿前, 在她之前已經有幾個江湖人在了, 其中之一正是她認識的陸小鳳。
太和殿是皇城最高的宮殿, 站得近了未免窺不見全貌, 故而這些江湖人都離得很遠, 李凝走到離陸小鳳不遠的地方時,發覺他所站的位置剛剛好。
陸小鳳的身邊總是少不了朋友,和李凝一起進來的有個和尚,一來就奔著陸小鳳去。
李凝好奇地看了看他,又問陸小鳳道:“這是你的朋友?”
陸小鳳笑著摸了摸胡子,說道:“他是我的朋友,大家都叫他老實和尚,他從不說謊話。”
李凝看向老實和尚,他的打扮確實是個和尚的樣子,隻是又臟又臭,他大約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並不靠近人,眼睛閉得緊緊的。
老實和尚歎了一口氣,說道:“我要離開了。”
陸小鳳驚訝地說道:“你才剛來,為什麼要離開?”
老實和尚老老實實地說道:“我要走到那一邊去,我怕我再待在這裡,會忍不住壞了修行。”
這話李凝聽懂了,她隻覺得陸小鳳的朋友也和他一樣油嘴滑舌。
但也算不上討厭。
老實和尚說完這話,果然閉著眼睛換了個地方站著,非但離李凝離得遠遠的,而且幾乎讓所有人都看不見他了。
陸小鳳邊上站著個麵目平平的江湖人,一言不發,陸小鳳剛要開口介紹他,就聽這人自己說道:“我是司空摘星。”
李凝行走江湖時聽過司空摘星的名頭,對他微微點頭。
司空摘星說道:“西門吹雪已經來了,葉孤城還沒來。”
陸小鳳說道:“也許是因為他受了傷。”
說著,陸小鳳歎了一口氣,他剛剛在城外荒廟親眼見過葉孤城的傷勢,如果葉孤城今夜不來赴約,他也是能夠理解的。
李凝看向立在太和殿一角新月似的飛簷上的西門吹雪,眉頭蹙起,說道:“既然葉孤城已經受了傷,他們還要比嗎?”
陸小鳳說道:“隻要葉孤城來了,就一定要比,那是他們的道。”
李凝不能理解這種道,刀客以刀掙命,劍客卻要為劍去死。
但她並沒有多言。
夜色彌漫開去,過了半個時辰,臉色蒼白的葉孤城終於來了。
西門吹雪的目光,從無邊的夜空之中落到對麵飛簷上立著的白衣劍客身上。
很早之前,西門吹雪其實是見過葉孤城一麵的,彼時他和葉孤城都不曾成名,卻是同樣驕傲的兩個少年劍客,再見葉孤城,他隱約有些失望,因為葉孤城身上沒有殺氣,也沒有劍客獨有的鋒芒,但他既然來了,就代表這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對手。
西門吹雪靜靜地立了一會兒,就聽對麵的葉孤城說道:“請。”
西門吹雪說道:“等一等。”
底下的人已然明白西門吹雪為什麼要說等一等。
葉孤城的白衣上滲透出一片鮮血來。
葉孤城重重地喘了一口氣。
西門吹雪淡淡地說道:“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養傷,我不殺一心求死之人。”
葉孤城卻道:“但我已經來了。”
司空摘星發出一聲嗤笑。
眾人的視線都朝著他看去,他卻坦然自若,甚至笑得更開心了。
他看向陸小鳳,又看了看李凝,笑著問道:“你們想不想知道我為什麼笑?”
陸小鳳不想知道,但他知道司空摘星雖然在偷東西時六親不認,卻是個可靠的朋友,他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李凝猶豫了一下,看了看飛簷上的葉孤城,小聲說道:“因為那個人,不是葉城主?”
司空摘星的笑停滯了一下,他幾乎有些愕然地問道:“你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