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凝不像司空摘星一樣精通易容之術,但她見過葉孤城,葉孤城的眼神傲氣而冰冷,有些像是第一次見麵時的西門吹雪,然而這個葉孤城卻在見到她時眼神一亮。
她不是很會形容這種男人見到她時經常會有的眼神,但這不是屬於葉孤城的眼神。
被當麵拆穿,飛簷上的人神情絲毫未變,隻是眼神難免慌亂了一瞬,被西門吹雪察覺,他果斷出劍,隻用了一招,就將這人從太和殿頂擊落。
陸小鳳和司空摘星立刻上前,司空摘星在手上塗抹了一種藥膏,一伸手抹下去,果然將屍體的英俊的臉龐抹掉一半,露出半張皺紋密布的老臉。
葉孤城怎會在決戰之人請人來替戰?
陸小鳳幾乎是第一時間想到了一個不妙的可能,他連忙對西門吹雪說道:“我知道葉孤城在哪裡!”
葉孤城在天子寢殿裡。
天子的寢殿裡有兩個天子。
兩個天子長著一模一樣的臉,一個穿著入睡時的寢衣坐在龍床上,一個穿著整齊的龍袍麵露得色,由太監總管王安扶著立在一旁。
這並非是雙生子爭位的戲碼,穿著龍袍的人是南王世子,葉孤城的徒弟,也許是難得的巧合,他和江宸長得一模一樣,自從前幾年江宸登基,南王就起了心思,靠著一張一模一樣的臉,有太監總管從旁提點,這出大戲完全可以進行得天.衣.無.縫。
龍床前有四具倒地不起的屍體,一個白衣人握著劍立在屍體前。
陸小鳳帶著一眾江湖人趕到的時候,天外飛仙的絕世一劍正要刺進人間天子的喉嚨。
出手的是西門吹雪。
也隻有西門吹雪擋得住這一劍。
江宸不著痕跡地鬆了一口氣,指著南王世子說道:“此人是朕堂兄,罪在謀逆,殺!”
大內高手魏子雲連一絲猶豫也無,當即出劍殺死了龍袍整齊的南王世子,王安轉身想跑,也被“大漠神鷹”屠方一爪穿心。
李凝來得稍遲,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南王世子,她驚了一跳,再看去,江宸在大內高手的重重保護之下朝她看了一眼,嘴角輕輕揚起一個笑。
李凝頓時安心了,她認得出江宸的笑。
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相鬥不過幾個回合,雙雙停劍。
西門吹雪看著葉孤城道:“我習劍至今,唯有一個誠字。”
葉孤城說道:“這是劍的精義所在。”
西門吹雪定定地看著他,說道:“你不誠。”
葉孤城頓了頓,說道:“我誠於手中的劍,而非誠於人。”
西門吹雪沒有再說話。
他已經明白。
原本是兩把劍的決戰,隻關乎兩個驚世劍客的生死,然而如今卻在禁軍的重重包圍之下,純粹的劍變得不再純粹。
對於這一夜的事情,李凝出乎意料地記得很清楚,甚至記得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句話。
紫禁之巔的決戰最終還是完成了。
葉孤城的劍比西門吹雪的快,他的武功也高出西門吹雪一點,然而他已是必死之局,決戰最後,他的劍偏了一寸,任由自己死在西門吹雪的劍下。
成就了西門吹雪的劍道。
那天之後,西門吹雪常常坐在合芳齋的屋簷上看日落。
從太和殿頂到糕點鋪的屋頂,對西門吹雪來說區彆不是很大。
陸小鳳很擔心西門吹雪,因為自從決戰之後,西門吹雪就棄了劍,沒再和人說過一句話,看上去也冷漠得可怕,他懷疑西門吹雪是入了傳說中的無劍之劍的境界,從人變成了真正的劍神,再也沒有了人的感情。
李凝小心地靠近了他一點。
西門吹雪並不和她說話。
李凝把陸小鳳交托給她的劍小心地放在了西門吹雪的身邊。
西門吹雪看了一眼那把跟了他近二十年的劍,眼神淡淡。
李凝說道:“我的傷勢快好了,之前的一年之約,還算不算數?”
西門吹雪沒有回答。
李凝原本也沒有打算得到回答,她念念叨叨地說道:“陸小鳳和沙曼姑娘要成婚了,可他看上去一點都不像要當新郎的樣子,整天都苦著臉,沙曼姑娘說他要是再這樣,那婚事也不用辦了。”
西門吹雪的嘴角若有似無地揚了一下。
李凝又道:“你的糕點鋪最近在做什麼新東西?我總聞見一股怪好聞的甜香。”
西門吹雪輕聲說道:“奶酥包。”
李凝還待說話,忽然怔了一下,看向西門吹雪,說道:“你剛才說話了?”
西門吹雪說道:“沒有。”
夕陽一片,紅霞密布,候鳥飛入雲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