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之後, 李澈就被蒙上了黑布頭罩。
抓他的人很是謹慎, 除了某些必要的交流之外,基本不會出聲, 口音也是極為標準的官話。
李澈頓時就安心了,隱藏得如此隱秘,至少這些人沒有殺死他的打算。
一路從被人扛著走到上了馬背,再被轉移到晃蕩的車廂裡, 李澈都安靜得很,他不是沒有逃走的打算, 然而隻聽腳步就知道, 這些人組織嚴密,武功高低不論, 也不是他現在這種小孩子身板可以抗衡的, 彆說他現在是這個樣子,就算是以成年麵貌來說,他也絕對乾不過這裡的任何一個人。
反抗不了,就平靜接受。
李澈的心態一直都很穩,這份穩定的心態一直持續到兩個時辰之後,他被人掰開嘴巴灌下難以下咽的流食。
不僅是因為流食難吃,更因為他嘗到了熟悉的味道。
和李凝隻是認識櫻素花不同, 李澈嘗過, 他的相貌生得太好,即便隻是個少年,也有大把的人願意捧他的場, 摻雜一兩個有邪念的人再正常不過,櫻素能令人上癮,還沒被封禁之前,就是秦樓楚館裡用來控製紅牌的東西。
大夏良籍賤籍分得很清,除非良籍自賣,否則,即便是皇親國戚也不能逼良為娼。
也許是他當時被下的劑量不大,即便著實痛苦了一陣,他也還是撐了過來,後來死得又早,他也就漸漸淡忘了。
李澈之前一直很奇怪這些人為什麼要綁走那些暴發戶,現在他立刻就懂了,這個勢力應該是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大量的櫻素,想要通過讓那些人上癮來榨取他們的財富,選定暴發戶是因為他們通常不會像那些大商人一樣把攤子鋪得太大,導致大批資金在市麵上來回轉,手頭上的錢財卻沒多少,他有幸被一並抓來,大概是前些日子收回的那批資金惹了眼。
李澈等看守的人走了,躲在角落裡一下一下地乾嘔,過了好一會兒,才算是吐了個乾淨。
馬車在商道上碌碌而行,瓢潑大雨掩蓋了他的嘔吐聲。
李澈吐完,也顧不得臟,在角落邊上脫了力地半靠下來。
邊上忽有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嫌難吃也要吃,他們很久才喂一次。”
李澈喘了一口氣,說道“你來了多久?”
那人輕聲說道“不知道。”
手腳被捆,黑布蒙頭,吃喝全靠人灌,拉撒都在車上,很少有人能冷靜下來計算時間。
外頭的雨聲越來越大,李澈盤算了一下,對那人說道“我在嶺南被抓,從路線上來看,他們由北到南橫穿地圖,應該快到目的地了。”
那人從喉嚨裡發出一點聲響,沒再說話。
櫻素成癮之後,人會時時發渴,李澈也沒有再撩撥這人說話的意思,到處都是叫著要喝水的人,到處都是難聞的屎尿氣味,他閉上眼睛,艱難地用入睡來減輕煎熬感。
李澈說得沒錯,從嶺南乾了最後兩票之後,這一批人很快到達了目的地。
李澈被喂了四次流食,都被他自己吐了個乾淨。
然而他知道,如果再不進食,就算沒能櫻素成癮,他也會活活餓死。
先前在馬車廂裡和他說話的那人一直在他身邊,同批馬車的人被分到了一起,李澈被摘下黑布頭罩的時候下意識閉緊了眼睛,然而迎麵而來的卻不是刺眼的日光,而是一片黑暗。
漫無邊際的黑暗之中,隻能聽見周圍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李澈無力地歎了一口氣,說道“我想,我已經猜到幕後黑手是誰了。”
行商路線完美符合綁架路線,有勢力有實力,家底日薄西山,新興勢力,還有這大片大片的黑暗,除了無爭山莊少主原隨雲之外不作他想。
姬冰雁如在夢中。
他有過瀕臨餓死的經曆,故而被抓來之後,那些人怎麼喂他就怎麼吃,他不怕死,隻怕死了還要做個餓死鬼,然而慢慢地,他發覺到了不對勁,他開始提不起力氣,精神無法集中,甚至漸漸感受不到身體上的痛苦,連帶著被人當成豬狗一樣圈養的屈辱感也消失不見,神智日漸恍惚,除了很久一次的灌食,幾乎什麼都提不起他的興趣來。
被抓來的商人幾乎都是普通人,但對於江湖出身的他來說,逃走的機會很多,然而一開始他是被下了軟筋散無力逃走,後來就成了行屍走肉。
他的潛意識在瘋狂掙紮,神智和身體卻沉淪進無底的深淵。
一片哀嚎聲中,李澈摸著黑站起來,外間的暴雨將他的腳步聲掩藏,那些人隻是把他們送到地方就走了,根本沒有等人來接應,也許他們根本不認為櫻素成癮的人能有逃走的本事。
李澈高估了自己,他走出沒多遠就暈倒在了一個偏僻的洞穴角落裡。
幾天前,李凝順著一路的暴雨痕跡找到了海邊。
楚留香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篤定,然而根據李澈事先替他們列出的地圖路線,卻不得不承認這一路的痕跡和李澈預判的路線重合大半。
難不成這個勢力的老巢在海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