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當天夜裡,雷霆再一次響徹紫禁城,隻不過這一次換成了太和殿。
第二天群臣和天子麵麵相覷。
滿朝文武頭鐵的是有,都在彗星案後被一個個下放調走了,留下來的基本都慫,這會兒也沒人敢把矛頭指向萬貴妃了,畢竟雷劈的是太和殿,倘若說天子失德,豈不也是在說臣子無能?
成化天子琢磨一夜都沒想出借口來,底下群臣也沒想出個章程來。
畢竟萬安人已經在詔獄了,萬氏族人有一個算一個凡是犯了案的也都抓了,這一場天雷該應在誰家呢?
就在這時,內閣大臣劉珝琢磨了一下,說道“兩日之前,金陵知府送呈卷宗一千二百七十三冊,言稱是金陵八縣曆年來積攢下的案子,其中大部分是冤案,因案卷過多,內閣便擱置了,上天示警那一夜,萬安曾派人來要走了幾冊案卷。”
饒是成化天子也被這個卷宗數目嚇了一跳。
內閣另一位大臣劉吉一向和劉珝不對付,這會兒也附和道“那些案卷臣看過一些,大多是金陵舊貴子弟欺壓當地良民,多年以來,累累血案不計其數,金陵知府秉公辦案,不畏權貴,卻被萬安命人壓下,不許送呈朝堂。”
成化天子連忙讓人把案卷取來。
案卷是抬來的。
朝廷製式的案卷一般要將府衙陳情,原告狀紙,被告認罪書全部謄抄,一份案卷三張紙,個個結印成冊,外封厚實卷紙,卷成一卷,足足裝了好幾個大箱子,最後被抬上來的,卻是一封金陵百姓的萬人血書。
也許不止萬人。
沉重的白絹在宮殿地上鋪陳開去,大大小小的字跡全是紅紅黑黑的血色,不識字的便按手印,掌印,白絹最末字跡飛揚,落款金陵知府李澈。
原本是為了雷霆找借口的眾人一時也說不上來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更加沉重了。
成化天子低聲說道“何至、如此。”
這時劉珝又道“臣還聽聞這位李知府命人千裡上京抓捕一個犯了人命案子的世宦子弟,結果身負朝廷公文的捕快竟連大門都進不去,無奈之下隻得返程。”
成化天子驚道“還有此事?”
劉珝點頭道“千真萬確,此人是昔日紫薇舍人薛公之後,和榮國公賈家沾親帶故,上京之後就寄住在榮國公府,捕頭上門數次,都被拒之門外,臨近人家大多知曉此事。”
紫薇舍人如今已經改了名頭,再一提賈家,成化天子立刻便知這“紫薇舍人”乃是先祖朱元璋的紫薇舍人,不禁怒道“一個、舊臣之後,膽敢、如此猖狂!”
大朝過後,正當晌午。
如今是入秋時節,正是進補的好時候,薛蟠剛來京城沒幾日,他在金陵時打殺了人,但並未放在心上,來京城這一趟也不是為了逃案,而是送妹待選,天子獨寵萬貴妃,選秀也沒選過幾回,自然不是給天子自己選,而是選來給郡主公主做伴讀的。
凡事沾了皇就是天大的事,薛家雖然豪富,但早已不如從前了,自家妹妹若能去宮裡走一遭,往後嫁人也有個好說法,故而他這些天除了給自家妹妹置辦東西,竟沒再來得及忙點彆的。
好容易歇下來了,薛蟠又動了點心思,吃著羊肉鍋子,看著一旁伺候的香菱,琢磨著待會兒消消食就把這小蹄子給辦了。
薛家來京城已經快一年了,薛蟠原本是準備修繕自家的屋子住著,沒想到在賈府待了一陣子,卻和賈家的幾個紈絝臭味相投,一時間也不打算走。
羊肉鍋子吃到一半兒,忽然有人來敲門。
說是敲門,其實跟砸門沒兩樣。
薛蟠有些奇怪,也有些惱火,薛家住著的地方是昔年榮國公年老養靜的院子,平日裡沒人來,都是他娘去找二太太說話。
然而還不等他讓人去看看情況,那邊門已經被砸開了,當先一個飛魚服走了進來。
薛蟠隻在街麵上見過幾回,但這打扮誰看了都不陌生。
飛魚服,繡春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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