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時光過去, 西廠餘威漸去, 李宅附近的地段也慢慢有了人氣,撇去和西廠舊址實在近這一點, 這裡的位置原本就是很不錯的。(..)
新鄰居大多朝中的官員,因為官員時常會遇到調動問題,所以大部分的官員都會選擇在京中典房居住,也就是租房, 也有實在受到天子寵信,被賜下宅邸居住的, 但那畢竟是少數。
如今官員收取一些孝敬已經是不成文的規矩了, 肯租房住的官員大多是沒什麼錢的清官,聚居一地倒也方便來往, 這幾年間隱隱有結黨的意思, 隻是沒人把這事拿到台麵上說,李澈十分注意不給人留下話柄,這股清流之風因本身的局限性,雖不能權傾朝野,卻已經在朝堂上占據了半壁江山。
李澈一手推行的女刑司已經正式晉升為三品衙門,三麵封閉,不許閒雜人等靠近, 隻單開一側道路, 專供女子上告,因對人手需求頗多,如今已經不限於宮中女官, 轉而向世族宦門遴選女官,李澈知道,長此以往,單開女官科舉也隻是時間問題。
一切都在向著他想要的地方發展。
隻除了近來有越來越多的人向他提及妹妹的婚事。
李凝本就不是能被關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小姐,十歲之前,她肯好好待在家裡無非是覺得武功尚未大成,出門危險,如今她外功嫻熟,內功漸長,李澈親眼見過她一巴掌拍碎後廚的磨盤,便也鬆了口允她每天出去玩上兩個時辰。
雖然風氣漸改,但這時女子出門還是極少的,除了窮苦人家實在沒法子,閨閣姑娘就算能夠出門,也大多是一年才趕上一兩次親戚宴會,寺廟進香一類的事情。
而李凝,天天出門。
即便特意錯開了時辰,李凝也時常會遇到一些住在附近的官員或是官家子弟,有人打聽了才知道情況,雖不少人家都覺得把正當年紀的姑娘家天天放出去玩耍實在出格,卻也有更多的官員受不住家中子弟纏磨,試探著上門求親。
李澈認認真真篩選過一輪,最後個個婉拒,隻道早和彆家訂了親事。
不少人家便猜是王守仁。
有神童李東陽在前,像王守仁這樣天資聰穎的孩子是很受歡迎的,雖然不少官家子弟背地裡氣得罵娘,但比不過還真是比不過。
王守仁之父王華隻是個普普通通的翰林院官員,翰林院就是個熬資曆的地方,許多人受不住煎熬托關係出去任官,王華卻踏踏實實地在翰林院乾到現在,他性情中平,又好交際,平日裡名聲極好,一看便是能熬出頭的那種人。
如今王守仁離京考試,不少人得了消息,便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朝著李凝跟前湊。
然後被拒絕得更快。
李澈的拒絕是婉拒,李凝隻是一個淡淡的笑容,拒絕得十分直白。
說到底她對真心待她的人一向溫柔,即便是拒絕也會格外委婉,但對這些隻是看她長得好看,便要死要活要娶她的人,又有什麼委婉的必要?
拒絕得多了,李凝在附近官宦人家的名聲竟然好了不少。
見一個姑娘家天天出門,便覺得她輕浮奔放,被毫不留情地拒絕,反倒覺得她三貞九烈。
這也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一個半月後,新任左都禦史林如海攜家眷上京,京城米貴,二品的官員大多都有些身家,也少有直接買房住的,林家在京城沒有宅子,京官也不是能乾一輩子的,便早早打發仆役去合適的地段租宅子住。
正租到西安門北巷,距離李宅隻有兩條巷子。
黛玉起初不知道,等和李凝通信之後,立刻高興得像隻小鳥兒。
離京城越近,這份喜悅的心情就越是按捺不住。
因運河上凍,沒有船隻,林家人是坐車來的,仆役加上丫鬟婆子也才三十來人,也是林如海這幾年在漕運上乾得多了,便忘記江淮之外還有窮山惡水,快到京城時,正正撞上一夥匪徒。
大旱種不出糧食,交不出田稅,朝廷的救濟大多進了官員和地主的口袋,耕田的佃戶吃不上飯,便逃出來做流民,流民做久了,又漸漸成為流匪。
林如海深知百姓如羊,也可成虎,眼前這夥匪徒百十來人,雖個個麵黃肌瘦,眼裡卻帶著貪婪的狠意,顯然是殺過人見過血的,和流匪自陳身份無異於找死,這些人最恨的怕就是朝廷官員,他從馬上下來,便直接開口道:“諸位好漢,後頭馬車上是錢糧行李,馬車也拿去,隻請諸位放我和家人離開。”
領頭的匪首身形瘦削,目光在林如海身上轉了一轉,用手中的尖刀指了一下他身後的馬車,說道:“還挺識相,留下所有東西和女眷,你們可以走了。”
林如海身懷朝廷二品官憑,還是折腰下拜,哀聲說道:“馬車裡的是小女和兩個侄女,年紀都小得很,我是揚州商人,有些身家,諸位好漢留下我,放她們回鄉報信,出錢贖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