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這一次足足在李凝身邊待了一日之久。
他心思說單純也單純,說不單純也不單純,學著貓兒癡癡纏纏,無非就是想多和李凝相處一會兒,他從前並未經曆過情愛,卻本能像極了任何一個陷在情愛裡的人,一刻也不想和心上人分彆。
如果他可以不用待在水裡就好了。
這個念頭起初隻有一點點,但就如秋日的火苗一樣,一旦起了念頭,便燒灼開一大片,漸漸燎原。
龍族為什麼要待在水裡?
天庭怕龍族作亂,之所以不徹底解決此事,是因為龍族比鳳凰麒麟兩族都強,天庭無法消滅龍族,隻能將水域交由龍族管轄,換來三界安寧。
所以龍族雖然強,卻沒有強到一定程度,隻能遵守和天庭的約定。
龍族之中唯一一條能夠自由遨遊三界的龍乃是西海龍王三太子,如今的西海親王敖烈,此龍得道於佛國,有西方佛教庇護,故而天庭無法管轄他。
但就是這樣一條龍,最開始的時候,卻是因為燒了天庭賜下的一顆明珠而被判處死,若非得菩薩說情,如今也已是海底一具龍骨。
天庭能夠強橫的根本原因是實力。
所以想要不受製約,唯一的途徑是變強。
可變強需要時日,也許隻是他一次閉關的時間,幾十年就過去了。
青龍有些灰心,但一見李凝,他就又開心起來。
離那一日到來的日子還很遠,假如他天天要為了這個難過,豈不是要把幾十年的時間都浪費在難過上了?
李凝離開之後,青龍將自己沉入西湖底,認認真真地檢查起自己的龍身。
他對外表其實沒有太多要求,以前是一條蛇的時候,他也很少注意自己的蛇身鱗片是否光滑整齊,變成龍之後卻有些開始注重外表了,一是龍性本就如此,二是他開始在意起李凝對他的看法。
像剛才那樣被直言“好醜”,也許說者無意,聽者卻是有心的。
青龍檢查過後,不得不挫敗地承認,他如今的樣子看起來……真的是很醜。
純金色的鱗片單看是很漂亮的,可和青鱗夾雜在一起就透著一種難言的怪異,最重要的是,這些金鱗並不是一大片一大片長在他身上的,而是像人的花白頭發,雞的雜色羽毛一樣,是摻雜在青鱗裡的。
他先前罵敖英是雜龍,現在好了,他自己看上去就和雜龍一樣。
青龍沮喪了一會兒,忽然想到了什麼,伸出銳利的龍爪來,用相同的力道分彆在自己的金鱗和青鱗上重重劃下,果然見青鱗上落下一道劃痕,而金鱗毫發無損。
這和他的逆鱗差不多一個硬度了。
妖族和仙人不同,身體的強大最重要,兩頭龍相鬥,不管開始怎麼花裡胡哨,最後還是要落回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肉搏上的,所以看一頭龍是否強大,第一要看的就是鱗片硬度。
假如敖英有這一身鱗片,那他今天估計就回不來了。
實力莫名增長了一大截,也沒能讓青龍高興太久,他以青命名,如今成了雜色龍,難道從此要改姓雜?
青龍搖搖頭,決定不管自己往後是雜龍還是禿龍,隻認原來的名字。
過了兩日,青龍在湖底聽見了來自岸上的腳步聲,人不少,卻沒一個是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他翻了個身,並不放在心上,繼續認真修煉起來。
但那一批人就像是不知道底下還有一頭龍似的,一直在岸邊敲敲打打,青龍起初有些煩躁,但他到底是一頭心地善良的好龍,也沒說露個頭去嚇嚇人什麼的。
又過了一日,他忽然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腳步聲。
是阿凝。
青龍立刻忘了“不去嚇人”的守則,高高興興地從湖底遊了上來,因在意一身雜色鱗片,他也沒全部露麵,隻露出了半個龍頭。
果然就見那個讓他歡喜得不得了的人正從岸上走來,要上畫舫。
等到畫舫近了,他連忙化成人身,幾步跳上畫舫。
岸邊的敲打聲還在繼續,青龍本想說些什麼,一開口就成了“這些人吵了我好久”。
絕非普普通通的一句話,他的語氣可憐到他自己都有些心疼了。
李凝於是就笑了,說道:“你要是不喜歡,我就讓他們離開。”
青龍隻是例行撒嬌,作為一條淳樸的湖龍,他還沒有養成像那些海中同類那樣霸道的習慣,便搖了搖頭,說道:“何必為難他們呢?”
岸邊的那些人看起來就是一群普普通通的工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