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凝很喜歡青龍的眼睛,他的眼睛單純又明亮,雖然是豎瞳,卻難得不顯得冰冷,彎起來的模樣很是真誠。
李凝於是笑得更開心了,說道:“哥哥想在西湖上建一個水上彆苑,他說這樣安全一點,本來是想在岸邊建的,可他來過一趟之後說,水裡住了龍,沒什麼蚊蟲,既然要建,不如就在水上了。”
李澈其實並不挑剔住處,但這裡仙妖人鬼什麼都有,不定那一天就惹了什麼麻煩,先前那樣在院子裡挖池塘雖然也不錯,但托九頭蟲的福,李澈覺得一個池塘並不保險。
水生蚊蟲,如果不是西湖裡住了青龍,李澈也是想不到在水上建彆苑的。
青龍聽了李凝的話,半晌沒有開口。
他已經被這莫大的驚喜給衝得暈了頭。
作為一條離不開水的龍,他做夢都想和阿凝住在一起!
嫌那些工匠吵鬨?他什麼時候說過這話?這話必然不是他說的,估計是什麼雜龍說的。
李凝見青龍不開口,眨了眨眼睛,說道:“阿青不開心嗎?不喜歡我們過來陪你?”
青龍仍舊沒有開口。
李凝輕輕地戳了戳他的肩膀。
青龍忽然一顫,連帶著他漂亮的眼睫也跟著微微一動,李凝眨了眨眼睛,還沒說什麼,忽然被青龍堅定地攬入懷裡。
青龍的懷抱帶著一點湖水的氣息,李凝僵了僵,下意識地想要推開青龍,可沒等她動手,青龍就離了畫舫,整個變化成了一頭龍,用龍爪小心地將她護在心口,隨即仰天長嘯一聲,搖頭擺尾衝上雲霄。
李凝那一點不自在立刻就被滿眼的奇特風景給衝散了。
說到底她的不自在是因為從來沒有把青龍當成具有危險性的男人看待過,驟然被抱在懷裡,對他失望罷了,如今發覺是自己多想了,青龍仍是青龍,對她也並無雜念。
不知為何,她的嘴角輕輕揚了起來,心底有一種柔軟的東西在發芽。
青龍是當真沒有一絲一毫的雜念。
大荒時代的真龍是有情期的,三千年一次,一次三十年,除此之外的時間,無論雄雌都是清心寡欲,也就是後來妖族全線淪亡,真龍泯滅,餘下的雜血龍族為了種族繁衍,不得不化身種龍,慢慢達到了和人族無異的繁衍水平,才使得“龍性本淫”成為了一道常識。
不帶一絲**的感情最動人心。
尤其是對見慣了**的人。
至少此刻,李凝的心當真是輕輕地、輕輕地動了一下。
青龍渾然不覺,他用龍爪遮住了迎麵的狂風,隻留出一道術法屏障讓李凝露出一個腦袋來,他在雲層之中穿梭來去,宛如行雲布雨一般,漸漸的,西湖遠了,杭州遠了,能看清的隻有山川與河流。
經過術法屏障的風很輕柔,輕柔地就像李凝的微笑。
在青龍眼裡,李凝很少會笑,那種普普通通的,隻是尋常勾一勾嘴角,出於禮貌的一點笑容,對感知靈敏的妖物來說,算不上笑。
真正的笑,應該是像他現在這樣,笑意蘊滿胸腔,到最後連笑都沒有力氣,隻能一聲龍吟衝上雲霄,恨不得讓三界都聽到,帶著無限的快意和喜悅的笑,才算是笑。
李凝的笑聲很輕,可他聽到了。
假如她能時時刻刻都這麼快樂,該有多好。
青龍想。
回到畫舫的時候,李凝的腿還有些軟,她雖然會輕功,可輕功再高也到不了雲端之上,金風獅倒是會飛,但騎著一頭坐騎和乘龍上雲霄的感覺終究是不同的。
李凝緩了一口氣,嘴角還帶著一點殘餘的笑意,但她忽又想起了什麼,連忙道:“龍族不是不能離開水域嗎?我們剛才飛了那麼久,不會有什麼事吧?”
青龍的喜悅還沒完全褪去,聽了這話,心頭忽然就是一梗,識海中原本也十分愜意的另一個思維忽然陰沉了下來。
他陰森森地對青龍說道:“再給我三千年的時間,隻要三千年,我就能把這狗屁天庭一鍋端了!”
三千年,乃是大荒時代一頭真龍成年所需的時間。
可三千年後,世上便不會再有這樣一個開開心心笑著的少女了。
青龍的兩個思維驟然同步了起來。
他們什麼都沒說,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用同樣溫柔的雙眼看向李凝,仿佛要把她此刻的容顏烙進骨髓裡。
幾十年很短,更彆提他們相處隻有一年不到的時間,可青龍此刻忽然明白過來。
即便時日再短,一頭真龍的無儘歲月裡,也不會再多出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