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村中閒話38(1 / 2)

第三十八章

西坪村黎大家得了縣太爺的一塊匾,還有一百兩銀子。這事傳遍了附近幾個村,東坪村傳的最快。

李桂花正在裡屋奶顧晨,嘴裡罵著鐵蛋虎頭倆,一上午又不知道野哪裡去玩了,外頭院子聽見大嫂聲:桂花在不在家?好事,天大的好事。

啥好事啊?

難不成她婆母不穿襖了要給她不成?

李桂花至今還惦記著婆母六十生上,黎周周送的那件襖子,後來她自己也去鎮上看了,那布料不便宜,還有繡花……

外頭大嫂朱氏已經進了堂屋,一瞅堂屋沒人,喊:“桂花在沒在?”

“在呢。”李桂花在裡屋應聲,說:“大嫂,我給小晨喂奶。”

朱氏就一人過來,聽見了沒避諱進了裡屋,一瞧李桂花坐在炕上,懷裡抱著顧晨正喂奶,趕緊說:“趕緊收拾下,一會去西坪村賀喜。”

“賀啥喜?”李桂花被說的懵了。

西坪村,跟他們家沾著關係的那就是黎家,“黎周周懷了?不對啊,懷了崽子那也不用我這麼趕著上去賀喜的。”

“什麼和什麼,也怪我太高興了,沒說清。”朱氏笑的樂嗬,說:“早上的事,咱們寧平府縣的縣太爺到西坪村了,聽說給黎大家送了一塊匾,還有百兩的銀子。”

“啥!”

李桂花驚的手一鬆,懷裡顧晨給鬆開滾在被子上,沒了奶吃,嗷嗷的哭,李桂花抱起兒子來拍了下,也沒心思給繼續喂奶了,追著大嫂問:“啥東西,就、就大老爺來了?”

“為啥,咋啊?”

朱氏說不清,她也是聽來的,說:“我家男人和你男人已經往西坪村去賀喜了,讓我叫你一聲,你是兆兒的娘,按理說這麼大的喜事要過去見見。”

“我先回去,還得給婆母說聲,讓婆母也高興高興。”朱氏報完信就走,也沒耽擱。

留著李桂花還在炕上發愣發懵,咋回事,就大老爺都來了?

啥事能驚動大老爺啊?

縣太爺是早上到的,在西坪村待了不過小半個時辰就走了。消息先傳到東坪村,如今東坪村家家戶戶的老少都過去西坪村瞧熱鬨。

村裡年紀最長耄耋老者也沒見過縣太老爺來,聽了消息,愣是要大孫子背著他去西坪村瞧熱鬨去。大孫子如今也都三十多,身強體壯的背著爺爺去西坪村。

於是乎。

黎大本來還說等幾天殺了豬擺席掛牌匾,今個兒一天門前是熙熙攘攘的來客,絡繹不絕。黎家院門敞開,那塊係著紅綢的牌匾就好生的放在大桌子上。

黎周周燒了熱水大茶壺泡茶,顧兆端著花生瓜子招呼村裡人。

後來不僅是村裡人,連東坪村的人都來賀喜了,人一多,本村阿嬸阿叔便幫忙,像是張柱子家的田氏、村口的王阿叔,還有村長家的女眷,自然少不了劉花香和杏哥兒,凡是沾親帶故的現在都過來搭把手。

黎大上次當著村裡人麵說了,分了家,黎大家就是黎大家。

可現在是喜事,黎二一家上門笑臉拿著禮來幫忙,難不成還給打出去?

追根到底,黎大與黎二家又沒什麼深仇大恨。

東坪村的顧四與顧大伯...是第一批早早到的,倆人來的匆忙,光著手,身上也沒裝多少錢,這是親家,黎大當然解了尷尬,先說後頭準備擺席,到時候兩位親家公來吃席。

顧家倆兄弟一聽,那就等吃席是送禮也好。

趕過來瞧熱鬨的看著院子正中間桌上放的那塊匾額,圍著圈討論,其實看不懂,但不要緊,這是縣太爺寫的,沾沾喜氣就成。

顧兆便解釋寫的是什麼。

村長也與有榮焉的樂嗬,笑的一臉褶子,給外來的人顯擺今年他們村收成,東坪村自然是個個的羨慕眼饞,有打聽這肥料咋做的?

這是關鍵事。

顧兆便出聲說:“府尊大人今日來嘉獎我家外,應該不日就會推廣肥料,大家安心等著府尊派人調度吧。”

“府尊大人愛民如子,各位叔叔伯伯不用著急,都會有的。”

自然是要拍拍府尊馬屁了。顧兆說完,大家夥安心了不少。

後來賀喜的人越來越多,黎大給了村長大兒子銀錢,讓大兒子趕著他家騾車去鎮上采買,什麼瓜子花生飴糖,還有酒水,豬肉就不割了,黎大打算明個兒殺豬,擺殺豬宴招呼客人。

說是買蛋,黎大話剛說完,村長就說了,這也是咱們村的大喜事,買啥蛋,家家戶戶都攢著蛋,不管是拿過來,還是買,自家村的近也不怕碰著嗑著。

於是蛋不買了。

村長兒子給黎大跑腿可樂意,拿了錢趕著騾車就出發。

瓜子花生這些要多買些。

到傍晚時,消息傳到了十裡村。

朱老四家正喝稀粥,聽到消息,嗆得黃米從鼻子出來了,咳咳了半天,一碗飯是吃不了了,不過全家也沒人在意這個,趕緊問村裡人咋回事、消息是不是真的?

“……叔,我聽說你和西坪村黎大關係好,所以跑來跟你說的。”

“咋不是真的?人黎大家明個要殺豬說擺席請吃飯。”

“我明個兒也去湊湊熱鬨,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官老爺長啥樣。”

“到時候抱著我娃娃一起去,沾沾喜慶,縣太爺寫的匾,不知道能不能摸一下,以後我家娃娃也有這大出息就好了。”

朱泥匠家也是差不多情況,聽完了消息,朱泥匠滿臉高興,說:“我就說了,黎大家的顧書郎是個有大出息的。”

這次朱泥匠大兒子沒私下嘀咕什麼大出息了。

那可是縣太老爺親自到的,還送匾額,送銀子。

大本事大本事,也不知道顧家現在後不後悔,當初十八兩銀子把顧書郎賣到了黎大家做了上門婿,不然今個黎大家風光體麵可不是顧家的了?

悔啊,當然後悔。

下午從西坪村回來,李桂花就不成了,兩眼直愣愣的坐炕上發了會呆,一會就說不成,那縣太爺送的匾額也有她家一份,還有那一百兩銀子也得有她家五十兩——

攛掇著顧四去要錢。

顧四心裡也後悔,可哪裡能這麼要錢的,嫌丟人,不願意。李桂花看出男人動搖,聲音嚷嚷的大,說顧四你不去,要臉,我李桂花不怕,我去黎家說,本來兆兒就是咱顧家孩子,那什麼肥田的法子也是兆兒想出來的,憑啥我家就不能有一半?

然後就被上門來&#3...0340;顧阿奶給堵回去了。

顧大伯、朱氏都來了。

“我就知道,今個兒這事一出,李桂花眼紅回來要鬨,要是我不來,顧四你還真要去黎家問黎大要銀子不成?”顧阿奶坐在椅子上問。

顧四不出聲,李桂花說:“娘,我也沒說錯,兆兒也是咱顧家的孩子,那得了獎勵不也該給咱顧家嗎。”

顧阿奶先瞥了眼這個心眼小滿眼錢的兒媳婦,沉著臉,說:“你們兩口子要是真心疼顧兆,把兆兒當咱顧家孩子那就彆去。”

“娘您瞧這話說的,我能不心疼兆兒,就是把兆兒當咱家孩子,那才更應該去了。”李桂花才不樂意,那可是一百兩銀子啊,憑啥全給了黎家。

顧阿奶站起來抬手就是扇了李桂花一巴掌。

李桂花被打了,覺得臉火辣辣的燒,不是疼,而是大哥大嫂看著呢,捂著臉正要哭嚎委屈,可對上婆母那沉著的臉,給嚇回去了。她嫁進顧家這麼久了,還沒見過婆母這般的臉色。

“娘,彆氣壞了身子。”顧四見娘動了手,知道是動了真格,大哥也在場,說的不情不願的,“不去就不去了。”

顧阿奶聽出兒子說的不甘心,心裡怕是還想著憑啥不能要。

扶著朱氏的手,顧阿奶重新坐回去,長長的歎了口氣,說:“你以為我打李桂花是護著黎家嗎?你也不想想,你是我肚子裡出來的,我還真能為了黎周周做的一件襖護著黎家不成?”

“不讓你倆去黎家鬨,我這是為了你想啊。”顧阿奶滿臉的不爭氣,說:“當初你們夫妻嫌兆兒書沒讀好,以後沒啥大出息,兆兒想繼續讀下去,你是不是不樂意,斷了兆兒的讀書錢?”

顧四不敢說慌,硬著頭皮嗯了聲,又解釋說:“娘,這肥料和讀書也沒啥乾係。”

意思顧兆得了一百兩的嘉獎那是做肥料出來的,和讀不讀書有啥關係。

顧阿奶真是愁懷了,“兆兒為啥上黎家門甘心入贅?不就是你不供他讀書,他去找黎家供他念書去了,那時候你們父子就生分了。”

“李桂花攛掇你,你心裡怕也是這麼想,反正孩子多,顧兆不爭氣沒指望了,還花啥錢讀書?地裡活也不乾,又不去鎮上找活計,不如去黎家當贅婿,換了十八兩銀子是不是?”

“分了家,我也不好多插手攔著你,惹得你嫌我這個當娘的事多,便都隨著你們願了。”

“上門婿是啥你能不清楚?真不清楚肚子裡糊塗了,李桂花說去黎家要銀子,你也不會剛猶豫沒答應,還是知道要臉的,知道兆兒做了黎家上門婿,就是黎家的人,以後死了埋的也是黎家的墳,跟咱顧家有啥乾係?”顧老太是把小兒子的臉皮撕了下來說的清楚。

“你就是啥都知道,可又眼饞黎家銀子,才任由李桂花那糊塗隻認錢的出去鬨事。”

顧阿奶一番話說的顧四頭都抬不起來。

李桂花臉上也訕訕,想說一句顧兆骨子裡到底是流著顧家的血,那不說要五十兩,三十兩總成了吧?可她沒敢提,怕婆母抽她。

“她是個眼皮子淺的,你就心裡沒個成想?”顧阿奶問小兒子,“要真的去黎家鬨了討銀子,這臉丟的可是十裡八村連鎮上都知道東坪村顧家問嫁出去做了贅婿&#...30340;兒子討錢了。”

這是實話,今個兒縣太爺做了嘉獎,連十裡村都聽聞了。

“你們不要臉,顧家還要不要臉了?連累的你前頭三個哥哥,還有子女名聲,以後這附近村裡,誰敢娶顧家女孩?誰敢嫁進來?說顧家那小的為了銀子賣兒子,如今兒子出息了又去討銀子,知不知羞?”顧阿奶話說的重。

朱氏本來覺得婆母剛動手有些重,現在一聽想一下還真是。

結親自然要早早去村裡打聽,男方/女方家中人如何,是不是品行好,有沒有玩錢、懶蛋、二流子行徑,彆婆婆是個刻薄不好相處的。

她家有兒有女,要四弟真去黎家鬨了,婆母說的沒錯。

顧阿奶沒讀過書,也不知道什麼大義,但她在村裡活了一輩子,以前受婆婆調-教,後來看、聽村裡人的是非熱鬨,這麼大歲數了總是有些經驗的。

“你們就想想,兆兒如今情況,就好比是嫁進咱家的老大媳婦兒、老四媳婦兒,要是你們倆媳婦兒有了啥本事賺了錢,他們娘家人來咱家鬨,說要分一半的錢分匾額,就問你們答不答應。”顧阿奶問倆兒子。

顧大伯當然說不成了。

這嫁進他顧家,那他媳婦兒就是顧家的人了。要是媳婦兒娘家兄弟難了,往日裡關係好,念著情分,難得時候幫一把也是應該的,要是眼紅故意來鬨,那決計不可能,親戚情分都要斷。

顧大伯如此一想,心裡驚了。

“四弟,娘說得對,真去鬨了,那可徹底和黎家斷了關係,和兆兒離了心。”顧大伯勸弟弟。

李桂花想要真能要五十兩銀子,斷了乾係就斷了,這有啥。

“如今黎家供兆兒讀書,以後要是兆兒中了秀才呢?”顧阿奶把李桂花肚子裡想法看的一清二楚,就問:“現在鬨的斷關係,黎家起來了,你們攀不攀親?你後頭生的小子顧晨路就讓你這個當娘的堵死了。”

顧阿奶這時都沒敢往顧兆會中舉人想,想著要是成了中個秀才,以後就和村裡趙夫子一樣,開個私塾,收個學生,那時候李桂花的娃想讀書,可不是先占著便宜了?

教外人和教自家人能一樣嗎?

就看趙夫子怎麼教孫子的,又是怎麼教西坪村的小田就知道了。

“我要是你,現在巴結黎家還來不及,還去鬨,真是——”顧阿奶都不知道怎麼教這個兒媳婦了,蠢得不成。

因為婆母說顧晨以後的路子,李桂花才聽進去一字半句,後來婆母大哥大嫂走了,李桂花想了又想,雖然一想到一百兩銀子心裡還是不甘心,癢癢的難受,可最終為了小兒子前路忍了。

當然也不敢鬨,真鬨了,不僅是得罪了黎家,連著大伯一家都要得罪了。也怕婆母抽她。李桂花翻騰了一晚上,第二天醒來沒睡好,心肝疼的跟男人說:“今個兒去黎家就不說彆的,拿隻雞過去,咋說也是好事,彆慢待了。”

顧四也想明白了,徹底斷了去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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