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府縣生活22告官(1 / 2)

第六十二章

“隔壁怎麼沒個動靜了?剛瞧見黎老, 大早上的從北麵回來,不知乾啥去了,以前買菜都是挑著晌午快收攤的時候去撿便宜, 這幾天大早上往外頭跑。”

遊二媳婦做著手活跟大嫂嘀咕。

“誰知,不管她家。”遊大嫂不愛說是非。

遊二媳婦便隻能作罷, 等著哪個買香油的客人來再一起說說。

黎老一早上去了石榴街鋪子,馮萍萍便上前問娘咋樣, 是不是大哥家的。

自從黎仁說出去,這幾日婆媳關係緩和了些,心都想著先確了黎記鋪子是不是黎大家的,至於確了以後怎麼說, 一家人住一起十多,沒挑破, 但彼此心知肚明。

做生意的賺錢, 單是看隔壁賣香油的遊家就知了。

要銀子名目好聽,孝敬爹娘的,這是黎老黎老頭老兩口想法。不怕不給, 做生意的,兒子說了,最怕的就是鬨事,講究的和氣發財,要是鬨事多了, 會影響生意買賣,所以不給錢,他們倆老頭老就去鋪子前哭,說黎大不孝順,不怕不給銀子。

法子多得是。

“沒開, 說這做生意的,我瞧著一條街上的吃食鋪子都開了,就他家緊緊關著。”黎老連著撲了兩天的空,沒逮住人親眼看看,心不痛快,語氣就難聽,“像是老大家的,做生意都做不到人前頭,多少了還沒變,窩窩囊囊的沒出息。”

馮萍萍耐著性子問:“娘,就沒問問旁邊鋪子人家,黎記啥時候開張,叫啥哪人這些沒打聽打聽?”

黎老現在是煩著這個兒媳婦,這兩天沒找茬吵不過是因為彆的事注意力占住了,現在被馮萍萍一問,拉個老長的臉,說:“我問沒問,還要一個做媳婦的教我怎麼說?我一去一大早,回來冷鍋涼灶的,一根木頭樁子是不是,還等著我回來燒飯伺候這個兒媳婦。”

“這不是灶屋油糖匣子娘鎖了,我哪敢碰。”馮萍萍不甘示弱頂回去。

黎老:“仁沒在,耀祖去了學堂,吃啥糖吃啥油的?就嘴饞,要的個姑娘是個貪嘴懶惰性子……”

馮萍萍聽得一肚子火,忍了忍沒吵過去。

中午黎記開了鋪子。

排隊人多,周氏頂個大肚子排在前頭幾位,隊伍人見了便讓開,讓周氏站第一位,買了趕緊歇歇,肚子都這般大了,誰都怕。

誰知周氏說:“不礙事,鄭秀才說我這肚子大,要多走動走動。”

隊伍有不知怎麼回事,還嘀咕哪位大夫名字叫‘鄭秀才’的?知這事的便說了一嘴,“張嫂子嘴的鄭秀才就是一位秀才相,顧秀才一同在官學,前幾個月來買鹵煮,見了張嫂子人爭吵,便提了一句張嫂子有孕態,像是懷了……”

“還有這樣稀奇的事?”沒聽過的自是好奇。

“鄭秀才家中是開了醫館,祖父是大夫,鄭秀才耳濡目染略會一些。”

聽完前因後果,有人便說:“這位嫂子心大了些,幸好來買鹵煮碰見了鄭秀才。”

“可不是。”周氏承認,“黎家是我貴人,不真糟了。”

“我以前懷了吃不進東西,要麼腰酸要麼見不得葷腥老是想嘔,倒是這胎奇了怪了,就愛黎家鹵煮的味,頓頓吃都不嫌膩,飯量好……”

周氏誇起來黎記簡直是像誇自家。

石榴街的鋪子人家早都知,這周氏說了許多次了,大家聽個樂嗬。

輪到了周氏,周氏拿了碗遞過去,黎大接了說:“我一會給送過去。”

大著肚子端碗不方便。

“謝謝黎叔了。”周氏沒推辭,見周周打東西還多給了她一勺花生米,笑的高興,嘴上說:“對了,我瞧著這兩天有個老婆鬼鬼祟祟的,先是在鋪子前頭張望,還去了巷子頭盯著家。”

黎老來的兩次巧讓周氏撞見了,當是因為周氏覺得黎家旺她,對著黎家事上了心,看了兩天都是同一人,長得刻薄,見了黎家鋪子關著,還朝地上啐了一口。

真是惡心壞了。

周氏一看就知這老婆不是個好的,估摸著是來找黎家鋪子什麼事,越想越覺得不好,中午親自來買排骨,順便給黎家提個醒。

“約莫六十來的樣子,瞧著臉生不是咱們這片的人,反我沒見過。”

黎周周不知是誰,“我家在府縣沒認識老——”他說了一半,瞬間想起來了,臉色變了下,先看爹。

周氏瞧出端倪,不過黎家的私事她就不多問了,周周上了心就,便付了錢,說了一聲她先回去了。

黎大把一大碗的鹵排骨送到了醋鋪。

父子倆中午這頓賣完了,關了鋪子,黎周周猶豫了下,才說:“爹,說張嫂說的是不是……”

“要是認識找上的老,那就隻能是了。”黎大說的是平靜,可收端著鍋的手背青筋暴起了。

黎周周沒多說,知房找上肯沒什麼好事,不過意外的心沒多少害怕了。他想起來二叔之前吃過的虧,可他家不怕,相是秀才,鋪子掛著府尊大人的匾額,分家契爹還在手,要是來鬨事,就是麻煩了些。

當天夜,夫夫倆洗漱後躺在床上。

黎周周把中午張嫂提醒的說了,又說了自想法:“……我倒是不怕,就是爹不樂意見到人,我今天中午說了句,爹不高興,要是再來鋪子鬨事,可能生意不好,這個沒什麼,壞就壞些,反夠花開銷就,會不會影響相啊?”

房家來鬨,黎周周最擔心的一是爹,二是相名聲,生意倒是其次。

“沒什麼好影響我的。”顧兆想了下,“周周,恨黎老嗎?”

黎周周在黑暗中,看著床頂的幔帳,天氣冷了,他扯了一塊布圍了幔帳,夜和相躺在床上,關起簾子,整個床上小小的一塊就他和相兩個人,特彆的踏實安心。

“恨……我不知。”

黎周周聲音有些迷茫,小小的,“阿爹去的早,我現在都記不清阿爹長什麼樣,我隻記得和爹從老屋搬出來時,睡得茅草屋好冷,我好餓,還有鬼叫我睡不著,想阿爹,阿爹下葬時下了雨,好冷,我鞋子濕了沒有鞋子換……”

這段記憶是黎周周最深刻的了。

顧兆胳膊摟著老婆,輕輕拍了拍周周的背。

“我們打個官司告狀吧。”顧兆輕聲說。

在黑暗中,黎周周雙眼明亮聚神準確的看向了相,“能告官嗎?都這麼多過去了,相不是說告官不好嗎?”

“不是告官不好,是一些小事不值當,可阿爹去世不是小事。”顧兆覺得這是爹心的一根刺,可現在見周周聽到告官,一下子精神了,其實周周心過不去,一直壓著。

他親了親周周額頭,打著預防針:“但是估計結果可能不會嚴重,那兩個不可能拿命償。”

大曆尊孝,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從未見過孩子告父母的。

這是大不孝。

可忘了一,黎老黎老頭是黎大的父母,周周和他隔著。大曆尊的孝,至親的是給了生命的骨肉親,意思當爹媽的是第一位,黎大不去告,周周和他的身份可以站得住腳。

拿孝說壓人,他倆可以。

為了給死去的阿爹討回一個,是當子女的孝。

“那、那明日便去嗎?什麼時候去?”黎周周躺不下來了,坐了起來。

顧兆便坐了起來,用被子給兩人捂著,哄著說:“不急,等黎老來鬨,先彆跟爹說這事,要是來鬨咱家往日做什麼便做什麼,讓她先嚷嚷,一概不管。”

“啊?”黎周周懵了,不是說告官的嗎。

顧兆摸了下鼻尖,得說個像清純無辜小綠茶的說法才行。

“周周想啊,壞蛋是房對不對?早早分了家斷了關係,如今偷摸來打探消息,不就是從哪聽到咱家鋪子掙錢的,現如今二叔不送便宜糧了,咱家上了府縣,他以為咱家沒根,就跟欺負二叔一樣欺負咱家,隨隨便便能鬨一些銀子,要是不給銀子,那就拿官差來嚇唬咱們。”

黎周周頭,“相說得對。”

“黎家現在自大著,自以為有關係有人,還拿孝想壓爹,讓他們先來,咱們掰扯清了以前的舊事,讓巷子鄰居聽聽,爹和的為人大家夥都看在眼底,到時候那些壞蛋鬨事了,大家能做個見證。”

輿論支持先搞一波。

他家要是先告狀,儘管他家沒錯,可時下人骨子是尊孝,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這種想法,難免有些人會說:黎家生意好了得理不饒人、人都去世那麼久怎麼還把老人告了、紀那麼大了還被孫輩告衙可憐如何如何。

黎老老頭再賣個慘,到頭來是他們不是了。

想要告狀,那一要把自放在‘可憐’位置上,一是要慘了、可憐了,被逼迫被壓得受不住了,才咬著血淚拚一把。

這樣才順理章水到渠,不說出去就不是他和周周為了替阿爹討回的孝順人,而是被指著脊梁骨要挨罵的。

一件事,哪怕占了理,可不能硬來,還得講方法的。

劃重就是要賣慘。

顧兆不能這麼說,周周和爹不是拿阿爹來賣慘的人,父子倆是挺直了脊梁骨的人,過去哪怕日子再艱難,沒去老屋低個頭服個軟,給黎繼續當牛做馬。

不可能的事。

“就和爹照常做生意,等時機到了就。”顧兆說。

黎周周不知啥時候時機才到,可他信相聽相的,這麼多都過來了,沒說為了一時,等不了了的。

說開了,中午張嫂說的提的醒,黎周周心中徹底放下了,知有的應對就,便和相躺了回去,側著身親了下相臉頰。

“相。”

“嗯。”

顧兆回看回去,帳子中,明明黑暗,可他家周周雙眼亮的像是天上的星星,便沒忍住側身過去,吻了一下,“睡吧。”

兩人一覺睡得好。

黎大躺在床上望著房頂,黑洞洞的,睡不著。

第二日,黎家早上照舊,上學的上學,乾活的乾活。

如今快月底了,天冷的厲害,顧兆是拎著暖手爐上學去的,第一次拿是十多天前,還被鄭輝笑了一頓,說才幾月就用上爐子了,哈哈哈呲著牙笑他。

顧兆當即便說:“我自小身子骨便弱,我家周周心疼愛護我,這是愛意。”鄭輝不懂愛!

“知的是家夫郎疼,不知的還以為懼內,手爐現在拿上了,以後我看怎麼辦。”鄭輝是沒惡意的,就是調侃。

顧兆知,兩人說便是這樣,沒人往心去。

“懼內有何不可。”顧兆捂著手爐說。

後兩場雨一下,氣溫驟下降,清平書院的教室為了透光好,是磚木結構的,角頂是瓦片搭的,橫梁木頭,兩頭是磚,前後側是木架,大窗戶糊著紙,光線亮堂,哪怕是冬日下雪教室不用蠟。

可壞處有,那就是冷,不保暖。

所以一到秋冬,學生們便凍手凍腳難捱。不過現在讀書人大多都習慣了,什麼冬練九夏練伏,有的人為了磨練自意誌,冬日都是穿單衣,早早起來在院子背誦。

嚴謹信便是磨煉意誌其中一員,覺得小小寒冷算什麼,君子心懷天下蒼生,個人外物一時冷暖算什麼。

當有嬌貴的,鄭輝為代表。

都吃了讀書的苦了,能有條件保暖,乾嘛還要凍著自?

天一冷,整個教室的同學提筆寫一會手就凍得發紅,僵硬,便放下筆,來回搓手保暖,鄭輝尤其甚,唯獨顧兆坐在座位上,一隻手捂著膝蓋上放著的手爐,等寫字手冷了,來回交換。

顧兆雙手都能用,就是左手寫的字沒右手端好看,但抄個筆記做作業是夠用的。

鄭輝凍狗,一看兆弟操作,頓時羨慕到流淚,後來休息時還連連作揖歉說:“對不住,早上是我說錯了,兆弟那手爐借我用一用如何。”

“我大度不記說我懼內,當可以。”

嚴謹信便笑了下,兆弟還說自大度,這都記著鄭輝說他懼內呢。

第二天上學,鄭輝手上踹了個手爐,還嘿嘿笑:“就是暖和,我家柔娘給我買的。”

“小心懼內。”顧兆故意打趣。

鄭輝:“懼內便懼內吧。”

這會,兩兄弟碰頭見麵了,各自揣著手爐,外頭包的花花布,鄭輝那個還加了一層兔毛,看著毛茸茸的暖和。顧兆手這個樸素許多,隻是碎花款。

“大哥,我有一事想求幫忙。”

鄭輝:“什麼事?是給張貼懼內澄清還是我自罰寫一百遍?”

“我想勞家小廝跑個腿,去西坪村接兩個人。”

鄭輝本來是玩笑語,一聽兆弟說的忙,便知這是經事,麵容嚴肅了,“怎麼回事,突要去接人,接人,我讓張媽回去一趟,好天氣冷了拿些東西過來。”

“咱倆是兄弟,我不瞞了……”顧兆把過去的舊事簡單說了清楚。

鄭輝這人義感重,尤其是偏幫自人,聽了頓時生氣,破口大罵黎仁黎一家:“蠹蟲!如此不敬兄長之人,見家日子好了,還敢攀附過來,真是可恨!”

“昨個有鄰居提了醒,我家周周夜睡不著,猜想便是黎一家,但是還沒找上,我隻是提前做個打算。”顧兆給鄭輝交了心,“我爹和周周人老實,我怕被欺負了,雖這事我家占了理,可——”

“我懂。”鄭輝雖天性浪漫骨子有些少人的直單純,可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立即停了不動,說:“我回一趟家,兆弟先去學校,要是遲了就跟夫子告個假。”

顧兆知鄭輝是回去給張媽交代,怕誤了他的事,便說:“不急一時半會,中午有休息時間,我同一起,一會去了教室,我手書一封,勞家小齊幫我送到村中,不來回傳,容易出了岔子。”

“對對對,我一急便瞻前不顧後。”鄭輝覺得兆弟想的周到。

“是替我擔心才著急。”

兩人不再說客套,到了教室沒遲到。嚴謹信瞧鄭輝今日神色不對勁,再看兆弟好像和往日不同,不過敲了鐘隻能等中午再問。

中午一到,鄭輝顧兆要出去,嚴謹信問都沒問,跟了上前,說:“可是兆弟家發生了什麼事?”

嚴謹信觀察敏銳。

人邊走邊說,顧兆說的簡單,鄭輝又聽了一遍,嚴謹信麵色肅穆,又帶著佩服,“告官於兆弟名聲恐有礙。”音一轉,“兆弟卻能做到如此,謹信佩服。”

“打什麼鋒?”鄭輝沒聽懂。

嚴謹信:“以兆弟的手段,還有鋪子的匾額,不用告官,應該有的是辦法製住黎一家,讓其不敢上前攀附,可兆弟還要告官,一時沒處理好便於他讀書人名聲有了損失。”

明知弊大於利,還是做了。

“爹和周周是我親人,我們同是一家,易地而處,二哥大哥會做這樣選擇,不算什麼令人敬佩。”顧兆真沒覺得如何,“我讀書科舉,不像二哥心懷天下蒼生,想為百姓做什麼好事,我想法簡單,便是有能力護著家人,讓家人過得好。”

“不能本末倒置了。”

“再不濟,總能考個舉人當個地方官吧?”

顧兆做了最壞打算,黎家沒什麼官方靠山,一個賬房,就算嶽家牛給財紳地主打工做帳,可隔了幾層關係,地主老爺還能為賬房家的女婿出頭拉關係找靠山嗎?

他家好歹還有個府尊匾額,有個獻肥料之功,退一萬步說,就算府尊不念這些,覺得他告長輩是不對,理念不合,沒資格剝奪他的功名,得往上頭報,後知州那一級批審,為了他一個小人物不知這麼大費周章。

總體來說:最差差不到哪去。

可能就是學校同學、老師看他頗有微詞。

嚴謹信聽聞,彆的沒說,隻是把‘本末倒置’四個字念了一遍。

到了鄭輝院子,張媽開的,見大中午的輝哥竟回來了,還有些意外,可是出了什麼事,她飯隻做了她和柔娘的。

柔娘聽見動靜出來了,見了人行了禮,本來是要回避。

“不用了,兆弟家出了事,要勞張媽回一趟家。”鄭輝說快,跟張媽交代一番:“這封信是我寫的,直接回醫館交給祖父或者我爹都,有人做主就,剩下的不管了,他們自會安排。”

“這封信是兆弟的,一同給了我爹。”

“柔娘,拿了錢,給張媽雇車。”

顧兆:“雇車錢我來出。”將自荷包的零花錢拿了出來,直接遞給了張媽,頭統共有一百文,雇車來回絕對夠。

“剩下的辛苦張媽跑這麼一趟。”

張媽沒收,見輝哥了頭才收下,飯沒顧上吃,趕緊去找車行出。

唐柔要下廚張羅午飯,顧兆和嚴謹信便說不麻煩了,回學校吃就。

“現在們回去,是沒飯,鄭輝同我說過。”唐柔笑的柔和,“不嫌我手藝的,很快便好了。”

兩人自說不嫌棄,麻煩大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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