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大曆朝養出來的皇子一共有七位。皇女暫且不提。
最長二皇子,如今在工部,接了肥料的法子,是四妃之一端妃生的。之後是五皇子、六皇子,這兩位一母同胞的兄弟,是賢妃生的。
八皇子占嫡子身份,乃是繼後生的。
十一、十二皇子生母位份低,一個嬪一個貴人,在後宮不起眼。
最小的一位十四皇子,今年十四歲,還未出宮建府,生母是夷人,外邦進獻的王女,曾得聖上一段時間的垂青寵幸,封了個儀妃。
此子不管是前朝還是後宮,明眼人都知道,哪怕聖上再寵愛,也無緣大典位置,大曆朝不可能由一位身體裡流了一半外族血液的皇子繼承皇位。
排序中缺的皇子,早夭的不提。養到成年的大皇子沒了,必要提一提。大皇子是元後所出,占嫡占長,很受康景帝寵愛,可惜命不好。
康景二十八年時,北戎來犯,三十四歲的康景帝帶著十八歲的大皇子,十四歲的二皇子禦駕親征,很快打的那些周邊番邦小國紛紛投降俯首稱臣。
凱旋回京路上,康景帝曾言大皇子肖像自己。
在場官員聽了,便揣測出聖意,應當是康景帝有意想立大皇子為太子,便想著到了京城,便遞折子表書給大皇子請功。
本來也是,大皇子占嫡占長,文武全才,該立。
可壞就壞在,大部隊還沒回京,大皇子在途中給死了。死因蹊蹺,因為之前打仗曾中了一箭,不過不是要害,也沒毒,眼看著傷好的差不離了,結果因為劍傷發作給死了,而且速度很快,短短幾日人就沒了性命。
康景帝當時震怒,要嚴查,死了一批人,但也沒找出來緣由。
元後聽聞此消息,一病不起,後來沒了幾年人就沒了。後位空著那幾年,宮裡就沒聽過一聲孩子啼哭聲,嬪妃倒是有孕,可生不下來,都是胎死腹中,孩子連個排序都不夠格。
生下來了,哪怕夭折了,都能進皇家宗室玉蝶上。
後來康景帝立了如今的繼後,後宮沒兩年,五皇子便出生了,這是多少年沒見過的新生命,康景帝一高興,封了其母為賢妃,之後賢妃又誕下六皇子,皆養的平平安安。
七皇子早夭,八皇子繼後生的。
如今康景帝年紀大了,前朝看似一派平靜,實則平靜下的黨係紛爭不斷,早有站位的。以二皇子為首的立長,八皇子的立嫡,還有五六皇子的一派。
其中五六皇子聲量小,都在朝中潛著。
二皇子與八皇子兩黨是競爭最為激烈的。範閔屬於二皇子黨。早前一直攀附巴結,可消息遞過去了,半點音信也無,可那次聖上招他入宮,傳旨的小太監給他遞了兩字。
肥料。
之後麵見聖上,果然為此,幸好範閔早有準備,對答如流,從殿中出來,一頭的冷汗,不由想起給他傳消息的太監,能得了殿中的消息,可見是康景帝身邊伺候的人,能把手插進殿前,沒幾個人了。
範閔心裡猜測是二皇子,借這次的事,拉攏他。之後得了肯定,範閔徹底是二皇子黨派,隻是平日裡不顯山露水,十分低調,看上去和哪派都走的不近。
畢竟他才調到京中戶部做了兩年不到。
端正院。
小廝回報,引著三少爺和鄭大人進院。
範恩老老實實見禮,喊父親。範閔先罵了句兒子孽子,然後見鄭輝行禮,麵容溫和說:“不必多禮,你和這個孽子是連襟,便和範家是親,之前我在宛南州當知府,你又是宛南州出身的舉人,也是緣分……”
鄭輝自然是謙虛,之後範大人問了他兩句工作如何,還很親切說要是以後有什麼困難了,大可上門來,不必拘束緊張。
一副長輩姿態,十分親切。
旁邊範恩直心裡嘀咕,為何父親對著個小官好聲好氣說話,到了他跟前還罵他孽障,不就是喝杯花酒玩個骰子的事情……
範閔簡單聊了兩句,表了長輩關愛姿態後,就讓孽障兒子範恩好好照顧鄭輝,彆失了分寸。
範恩自然是規矩答應,等兩人出了端正院,範恩是眉眼耷拉下來,覺得沒趣,他爹這般說了,那自然不可能帶著姓鄭的出去喝花酒,便在鄭輝麵前嗬斥小廝,問問後頭廚子,什麼時候上席,冷落了客人,治你個不是。
鄭輝聽出範恩是指桑罵槐,隻能忍了。
中午用了餐留了兩刻左右,後院來了婆子稟告說夫人說完了體己話,時候不早了,不方便留著鄭夫人和小姐了,範恩知道今個的接待終於結束了,看了眼小廝。
小廝便安排鄭家的馬車門口候著。
前前後後加起來,在範府留了兩個時辰也不知道有沒有。
馬車裡。
瑩娘靠著阿娘身邊,跟爹爹說:“爹爹,阿姐家的院子好大啊,還有漂亮的花花,阿姐還請我吃了糕點,好好吃哦。”
“你啊,小饞模樣。”唐柔摸了摸女兒臉頰笑著說。隻是笑意沒儘眼底。
瑩娘口中的阿姐是她嫡姐的長女,如今十三歲了。今日到範府作客,唐柔與嫡姐唐嫻已經有十多年沒見過了,乍一相見,自然是一團的和氣,唐柔有心吹捧奉承嫡姐,誇嫡姐相貌未曾變過,如今更是華貴氣派如何如何。
當時是賓主儘歡,和樂融融。
坐下來喝茶聊,彼此詢問境況。
唐嫻是穿金戴銀一身錦繡,再看這位庶妹,身上的布料還是兩年前過時的花樣子,頭上幾個銀簪子,渾身上下沒半點氣度,坐在主位一臉憐惜庶妹,說這些年你過得不易,我還操心你幾分,之前聽聞肚子沒有動靜……
那都是早前的苦楚了,唐柔如今早都不記得,被嫡姐提起來,便說了兩句,“……後來好了,有了瑩娘。”
“就獨個瑩娘?沒個旁的了?”
沒有旁的。
唐嫻多問了兩句,本來是關心關心庶妹,意思你相公是不是不成?年歲大了,該看的看,彆不中用。當然話要說的體麵很多。
唐柔解釋說他們夫妻二人之前多是兩地分居,加上相公中舉進士後的奔波,才耽擱到了如今,多謝阿姐關心,身子沒事,之後有打算再生一個雲雲。
然後唐嫻就驚訝了。
“妹夫沒有妾室嗎?”
鄭輝不僅沒妾室,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唐柔說完了,發現她嫡姐麵容冷淡許多,之後便說她一副小肚子不容人,做了正妻怎麼還是庶出姨娘那一套如何如何。
唐柔在後宅受了一肚子的火,可還發不出來。因為不管是嫡姐的地位,還是說的那些道理都是正經的是對的,她便忍著聽訓。
後來瑩娘和嫡姐長女玩,不知道是不是唐柔多心了,總覺得嫡姐長女拿糕點哄瑩娘時,下手捏瑩娘臉頰力道重了些,鬆了手,瑩娘臉頰都紅了,有了指頭印。
“糕好吃?”唐柔抬著女兒的臉頰仔細端詳,還有些紅痕。
瑩娘點點頭,說:“好吃。”不過沒鬨著天天要來吃。
下午回到了鄭宅,張媽媽給瑩娘喂燉的蛋羹,瑩娘吃起來慢吞吞的,以前不是這般啊,是不是今日不餓?
“張媽媽,瑩娘等會吃,吃太快了臉疼。”瑩娘吞著口中蛋羹說。
張媽媽應了聲說好慢慢的不著急,回頭跟柔娘回了話,咋出去一趟瑩娘吃東西都不利索喊臉疼。
唐柔心裡不快,跟張媽媽說起原委來。
另一頭,範府三房大院子裡。
“夫人,不是老奴說,今個要不是您親自開口叫妹子,我都沒敢認,好歹是當官的夫人,可做派氣度還不如老夫人身邊的丫鬟。”唐嫻身邊的婆子說。
唐嫻心裡敞快些,麵上說:“庶出的,小裡小氣的做派。”
三房當差的丫鬟婆子都知道,夫人是最見不得那幾個姨娘肚子裡爬出來的庶出,尤其是大少爺,現在自然是變著花樣的說今天來做客的鄭家了。
“官家小姐,都四歲了,身邊連個丫頭都沒有跟著。”
“她娘都沒個伺候的,何況她那麼小一點人呢,不像咱們大娘,從小錦衣玉食的長大,身邊貼身丫鬟就四個,還有灑掃婆子就不提了……”
唐嫻是心裡嫉妒這個庶妹相公身邊沒個賤蹄子姨娘,不像她,還沒嫁進範府,範恩身邊已經有了三個通房丫鬟,等她嫁進來懷了大娘,那個賤蹄子比她早懷了幾個月,之後她生了大娘,賤蹄子生了兒子。
院子裡這些還不夠,更彆提範恩整日流連外頭肮臟地方。
唐嫻心中如何不氣,可這麼多年過去了,婆母時不時敲打,說她小肚腸子沒半點正妻大度。身邊的婆子勸她,男人都是這般。
那為何庶妹男人身旁就乾乾淨淨半個人也沒有?
“小門小戶的做派,怕不是鄭夫人在家還要親自洗衣做飯。”婆子說。
唐嫻聽著耳邊一言一語,心中的嫉妒慢慢就淡了,是啊,她跟那種小門小戶做派有什麼好計較的,連一個時新花樣的衣裳都無,渾身寒酸,教出來的女兒也沒個見識,一塊糕都稀罕沒見過。
以後找親家,也是平頭找了,不像她家大娘隻會往高了尋。
約有一周左右,顧兆之前訂的嬰兒床送到了。自然給嚴府也送了。
下午顧兆下班到家,先是進屋換衣裳,他穿一天官服憋得慌,處處不便,還是喜歡穿短打自在些。
顧兆剛脫了衣裳進屋,就瞧見那張多出來的嬰兒床。
“送回來了?我瞧瞧。”今晚福寶就能單獨睡了。福寶的老父親十分滿意,也不換衣裳了,先往嬰兒床邊湊。
黎周周走在後頭,取了裋褐給相公遞過去,一邊說:“下午時就到了,剛送過來我還不敢信,這是咱家的嬰兒床。”
無外乎,特彆豪華。
顧兆已經震驚住了,腦子裡回想著之前他畫的圖紙,與實物對比,實物像是賣家秀,而他的圖紙則是買家秀,也不能這麼說,除了大致樣子,真的是天差地彆像兩種物件。
木材是沉甸甸實木的,具體是什麼,顧兆沒認出來,高度應該有個一米三的樣子,四周圍著柵欄,每根柵欄的柱子都打磨的是圓滑,上頭雕著祥雲圖案,刻著平安、健康、順遂、吉祥幾個字。
床長是一米五,寬有個一米。床板與柵欄還有可調節高度——這是顧兆重點跟木工師傅講的。福寶兩歲三歲時,可以床板調解稍微高一些,因為福寶身高問題,不會翻下來,要是再大一點,可以把床板降低一些,這樣一來柵欄又高許多,能多睡個幾年。
床板實木,最低檔與地麵有個三十厘米的高度。
本來這裡是鏤空的,結果師傅給做成了抽屜。
“送貨來的夥計說,他師傅怕床子與地接著有地氣寒氣,恐傷了小少爺的身子。”黎周周解釋完,“我覺得挺好的。”
顧兆:……
送貨的夥計態度太好了,像是怕他們刁難一般,還說若是不愛了,抽屜能抽走,他帶回去也成。
黎周周當即說好,最後還給添了些錢。
嬰兒床本來上頭是沒東西的,結果還給做了可以支撐蚊帳的,因為怕孩子會嗑著碰著,這四根能支撐蚊帳的柱子是活動可以放下去的。
“還給送了一抽屜的木頭玩具。”黎周周說。
顧兆一打開抽屜。
木雕的小馬、小豬、小雞、小羊,這些玩具沒有尖銳棱角,處理打磨的圓滑,聞著一股淡淡的鬆香味。
“我就說怎麼做床比咱們在府縣時要的時間還久。”顧兆自語,站起來後,感歎說:“這家鋪子背後沒什麼靠山吧。”
黎周周先替相公解了官服,一邊說:“那我就不知,反正瞧著去買家具定家具的都是尋常人家穿著。”又說:“我和小樹做買賣時,第一次接席麵,也是緊張,唯恐出了什麼岔子,想著儘善儘美,主家沒提到的地方,我倆都想著做圓滿了。”
夫夫倆彼此看著,都知道其中意思。
家具鋪子估計是家裡祖傳的手藝買賣,給當官的做東西,自然是儘心儘力,樣樣精細。
顧兆握著周周的手,他自己換了衣裳,確實是不一樣了。
“我給了半兩銀子,勞人家費心思了。”黎周周說。
顧兆換好了衣裳點頭,“應該的,咱家的床還有嚴二哥那邊的,不多。”
再多也不合適。
當天夜裡,福寶就到了這個豪華版嬰兒床上睡了。嬰兒床離著夫夫倆床有一米遠,上頭已經鋪好了新的漿洗過柔軟,曬得蓬鬆的褥子了,睡前喂了福寶喝完奶,顧兆拍著哄著睡,沒一會福寶就睡著了。
他就往嬰兒床上小心翼翼的放。
很好,沒醒來,兒子睡得很踏實。
顧兆慶幸完,因為聽藍媽媽說過,有些孩子認生,剛換了床不適應可能得等一些日子慢慢來。
我家福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