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十五章
顧兆目送福寶進官學大門,對著門口的教務主任陳大郎擺下手，思不用多規矩，他天天接送孩子,還頓頓見他給他行禮不成？
沒那麼多規矩。反正顧兆在私下裡不講究的。
“顧大人送黎照曦上學？”
“可不是，我不看著點就磨磨蹭蹭的。”顧兆樣送孩子上學的家長打完招呼,便笑嗬嗬的點點上車，“回見,我去衙門辦公。”
“誒好，顧大人回見。”
等顧兆上馬車，也沒想起來這位家長叫麼，隻記得孩子長得壯略有些圓潤,比福寶大兩歲，姓劉,劉學的爸爸。
顧兆不知道,他口中的劉學爸爸，這半個多月來是‘外巧合’撞見他四次，除一次是誠惶誠恐的要下跪磕行禮,被顧兆一把拉起來，跟樣送孩子的百姓們說，以後在官學門口見官不必下跪。
這話傳開後，夫子舍的十位人自然是誇又誇顧子清顧大人。
說顧大人有風骨重人。
這且不提，後來顧兆還送石碑,就在官學外一排的拴馬石那兒立著，昭州官學來人下馬停車，見官不必下跪。
下馬停車主要是人多起來，彆萬一驚馬兒，衝撞傷人。
打福寶上官學一天,顧兆說那番話後，之後依舊是該送福寶上學便繼續送，可昭州城的百姓們是半個多月都還覺得新奇。
劉學的爸爸便是如此，二次還戰戰兢兢的想著要行禮吧？就在糾結中，顧大人送完孩子便上車，次還他聊天，打招呼……
官學門口人來人往的，自然是被瞧見，之後有膽子大的，也敢上前去問個好，沒成想顧大人真的會他說也早上好，送孩子啊，回見雲雲。
“今個顧大人我說話。”劉學的爹笑嗬嗬的高興說道。
另一人便惱一些，“今個來早，沒撞見。”
“不是來早。”是顧大人他家小哥兒來晚些。不過這話就沒人拿麵上來講。
顧大人昭州百姓說話和善，可再和善那也是做官的呀，哪裡有平老百姓背地裡編排大人的。
“沒想，顧大人還親自送小少爺上學堂。”
“可不是嘛，原先想是一天送送，結果是送接這都快一個月。”
顧大人親自送孩子，其他商賈們見，後來也是自己親自送，要是撞見顧大人，還能混個臉熟，說上兩句話，多好啊，有時候顧大人還會誇兩句孩子。
說來說去，顧大人在官學門口神色可溫和許多。
半分官架子也沒有。
從官學衙門趕車回去快一些，也就不半小時的路程，主要是路好走平坦，馬車剛停，車夫還沒來及搬腳踏，顧大人又是風一般利落的下來。
“大人，岷章縣令來，如今在正廳候著。”師爺來報。
顧兆：“這個點？”挺早的，不知道是趕夜路進城，還是被關在城門外二天一大早過來。
正廳，岷章縣令和他的猛男衙役們規矩的坐著坐站的站，聽聞靜，扭見顧大人來，岷章縣令放手裡茶杯，起身相迎。
顧兆眼尖，看那一盞的茶，茶葉都少一半。
“有麼吃的上一些，正好我早上也沒吃飽，坐下來吃飯說。”顧兆說道。前者是給衙門雜役說的，後者跟岷章縣令說的。
岷章縣令猛男笑，說：“大人，我的幾個兄弟也沒吃呢。”
顧兆：……
來他這兒先訛一頓飯。成吧。
“下一鍋麵，鹵好的鴨肉切片鋪一些，我的少要肉，湯麵淋點鹵汁，給他們肉多來一些。”顧兆是吩咐完。
岷章縣令一聽多放肉當即高興，拱手行禮是更真誠，“下官多謝顧大人體恤。”
顧兆：“……免禮。有麼事坐下說。”
岷章縣令是來送人的，年紀都小的男孩有八個，年紀略大一些的女孩哥兒有二十六個，顧兆一聽就知道是送人來學校、官學上學，點點，這也沒麼。
說昭州的官學，那岷章路遠些，縣令來送可以。
誰知道這岷章縣令沒停，說起來這些男孩哥兒女孩如可憐，家中有的是父親去世，有的是阿媽不在，更慘的還有雙親都沒有。
顧兆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岷章縣令的大塊不適合賣慘。
“有話直說。”彆給他來他玩過的花樣，瘮得慌。
岷章縣賣慘也賣的不習慣，得顧大人的話，立即說：“大人，我們岷章太窮，這些孩子家中可憐，能不能學費少一些？我是說官學的少些，學校的我們出。”
還知道分寸，沒想讓顧大人全免。
“官學是有補助金，不過情況得核實。”顧兆起個，就看岷章縣令要給他指天罵地發毒誓，顧兆還沒開口，雜役來報麵條好。
岷章縣收手，“大人，咱們還是邊吃邊說，您彆餓著，一會這麵條糊就不好。”心裡想，顧大人說的麵條，這可是稀罕東。
麵粉貴價，他都好幾年沒嘗過這滋味，還是葷的，放鹵鴨——這鹵鴨又是麼東？管它是甚，反正是鴨子是肉。
“……”顧兆：“吃飯吧。”
兩人移偏廳，一張圓桌吃飯。岷章縣令帶來的猛男衙役男團自然是在後灶屋門口，或是隨便找一處湊合吃。
吃飯其實也沒閒聊，顧兆是早上沒吃飽，走的匆忙，黎照曦在車裡還咬掉他大半個包子，也不怕撐著。先吃吧。
岷章縣令挑一筷子麵條送入口中，好家夥這就去半碗。顧兆見狀：……這得兩鍋麵條吧？
再想跟來的猛男衙役團，起碼得四鍋。
顧兆：……這縣令騙吃騙喝的比他還成。罷罷。
果然如顧兆猜想那般，顧兆剛吃幾口，那邊岷章縣令已經吸溜的連湯都喝乾淨，抹抹嘴，誇說好吃，就是略少些，顧大人指也是不夠，我讓灶屋再下一碗。
顧兆：……
“我夠，要是沒吃飽，再下一鍋。”
等徹底吃完飯已經是半小時後的事。岷章縣令飯量跟他爹年輕時差不多，說起來還謙虛說出門在外不好吃太猛，不然太過沒規矩讓顧大人笑話。
思是剛是收著吃的。
“差不多就得。”顧兆瞥眼岷章縣令，“當我這兒開飯館的？說事！”
岷章縣令見好就收，趕緊規矩給顧大人彙報事，這次來有點，一是送孩子們上學的上學，上官學的上官學。時希望顧大人能給優惠一些。二則是路修好，水泥路修的齊齊整整的。這是表功呢。
顧兆睨眼岷章縣令。
岷章縣令也乖覺，立即認錯，說當日是他有眼珠不識好歹，不知道顧大人修路是有這翻的用——
“不用拍我馬屁。”顧兆打斷不停。其實五個縣令，他對岷章縣令是厚待的，一是對方雖是人高馬大看上去像個山匪一般彪悍，說話粗魯沒有規矩，一次見還敢背著他罵他。
可也是真心實為百姓著想的。
修路怕費錢折騰百姓，知道昭州城出錢後便也乾。雖然是後有些拖拉，可看吉汀容管路修好蓋工廠，這不用他說，自覺地加快修路進程。
送孩子來上學也是，在他跟前伏低做小拍馬屁，也是為給岷章的孩子們優惠。
所以顧兆對岷章縣令多幾分的耐心，一些小事也不在，這年找個有手段有能力一心為百姓做事的縣令是屈指可數的。
“大人，您之前來也把我們岷章看一圈，還在那奶-子樹前停留許久——”
“等會，奶、奶——麼樹，那叫橡膠樹。”顧兆先給自己正名，彆瞎亂說，傳出去他要不要臉，對著一棵樹發呆許久還露出癡笑來？
像不像話！
岷章縣令是糙慣，連忙改口：“對，那橡膠樹，不是奶-子樹。”
顧兆瞪人。
“說重點。”
“大人，我們岷章那樹是不是也是個好寶貝能做東蓋廠啊？”岷章縣令早打聽過，當初顧大人去吉汀容管幾個府縣也是處轉悠，後來便蓋廠。
可他圍著奶-子樹是看許久，又是煮又是揉糕點，可吃要鬨肚子，他拉好幾回，也沒想來這能做個啥。思來想去隻能親自來問問顧大人，要是顧大人願在他們岷章開廠招工，他給跪地嗑一百個響又如？
倒是個聰的。顧兆說：“路修好，萬事俱備，是該蓋廠。”
各類水果罐、海產罐、海產菌類乾貨都能抓起來。
岷章縣令一聽大喜，當即是噗通跪下磕，顧兆嚇一跳，扶起來，說：“我這邊處理完事，一起去岷章幾日，選址，蓋工廠的事交給辦，還有府縣通往鎮子、村子的路也要修，這些慢慢來，莫要擾農事。”
如今還是吃飯大，田裡莊稼一年伺候好便可。
岷章縣令自然是連連應是。顧兆又說起官學補助金的事，“家中貧苦艱難的學子，入學後，家庭情況核實後，官學減免一兩銀子，但若是不是讀書的料子，二年還是要被勸退的。”
“自然，大人。”岷章縣令嚴肅道。
顧兆：“二年後，若是能留下來，除減一半的學費，還有獎學金補助，成績出拔尖的前人，每學期獎銀一兩，再加上各項勤工，像是摘抄書、食堂收拾、打更等等，工錢不等。”
“食堂收拾？”
“官學的食舍，盛飯灑掃。”顧兆說的自然。
岷章縣令臉色浮現出一些見不來，可壓回去，顧兆看出來，說：“一屋不掃如掃天下？掛個讀書人名就金貴起來？成績還沒有如出來，先把讀書人的特權學會，這個嫌棄，那個看不上，覺得丟份沒顏麵？”
顧兆是想起來以前十裡村的朱秀。
樣是貧寒農家子出身，二哥是農活沒少乾，怕是除洗衣做飯不會，其他的不比農家漢子差。而朱秀，家中條件也艱苦，父母雙親妻兒累的腰都坨，是一心隻讀聖賢書。
顧兆覺得這般不好，他管轄的昭州，想要帶昭州科舉多出幾位舉人進士，新鮮血液循環起來，有新希望，卻不想這些讀出來的思想還是迂腐，能漠視自己親人為其辛苦奉獻。
人要知恩，尤其是親人的恩情。
也該知道，憑自己雙手辛勤工作賺的銀錢艱難，自然要珍惜讀書機會，也該尊重為其服務的各行各業，以後即便是當官，也要造福一方百姓，當個好官。
岷章縣令久久容，而後作揖說：“顧大人所言甚是，是下官想的淺顯。”
一屋不掃以掃天下。
這句話後來就莫名傳出去，官學夫子們聽聞，皆是讚顧大人高見。
顧兆：……這不是我說的啊！
反正這話還有擅書法的進士寫，裱，後來掛在食堂裡。在食堂中打工收拾的讀書人們，個頂個的雞血，半點都沒覺得失顏麵，甚至還覺得如今在打掃一屋，以後掃的便是一方州城、府縣。
這是褒獎是勉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