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燁怔了下,沒想過黎周周會說這番話。
“咱們非親非故的,等何日你成了我朋友,這租房錢我就不要了,現如今自然是要的,藥錢就算了。”黎周周肯定道。
容燁道:“藥錢我你。”
“那也,我算算。”黎周周真算了帳。
容燁叫來老鐘,要了銀兩送過去,黎周周收下來了,說:“也彆耽擱了,日我同你一起去學校,替你辦了入職手續。”
從頭尾快的像是一陣風,等黎周周走後,容燁才緩了過來,冷清的麵上露出幾分暖意笑來。
小齊年幼,得知黎老板同爺要了錢,以後他們住在黎府每月還要交三兩銀子租住錢——這理雖然是對著,但小齊還是心裡些難受,似一下子黎府生分遠了許多。
他同爺爺說:“爺心裡指定把黎老板當朋友了,可現如今——這、這,爺得多難受啊。”
老鐘活了大半輩子,是底層掙紮過,進了貴府邸也掙紮過,見多了齷齪醃臢事,此刻見孫兒紅了要哭了,說:“傻孩子,你可彆埋怨了黎老板黎家,家待咱們這才是哩。”
“主子爺交了錢,這就不是寄籬下白住了,咱們是住的穩穩當當的,不著說嘴,再說了,事牽掛著也,應該是也的吧。”
老鐘也不曉得不,他家爺性同旁不一樣。
黎周周是聽相公說‘事生非’、‘腦子裡多想那就是閒著的’,話雖是些以偏概全,但也不幾分道理,這次便先一步替容燁拿了主意,若是容燁以後不喜在學校任職,是走是留,都隨容燁了。
他的心意了,幫也幫了,愧於心。黎周周心道。
第二日一早,黎周周讓套了馬車,送黎照曦入學,同時陪容燁去學校入職,學校如今教畫的了,陳大郎一聽是撫琴的老師,便一臉糾結說:“黎老板,不然請容爺去官學授課吧?”
陳大郎太懇切了,“咱們官學如今的撫琴老師還是許老師頂著,他說他的琴藝課就是閒暇練練,教了官學子弟這麼久,怕是誤子弟。”
自然當時是沒條件,許老師原是進士出,家裡也算殷實,幼年官學求學時學過一些時間的琴藝課,但水平嘛,擱現代那就是業餘水平,自己彈著玩還行。
還就是昭州城的紅樓楚館了,但這些琴師也就是奏樂伴奏水平,算不得高手。而且總不能請這些老師來教授學生撫琴——就算顧兆再開,官學支教的老師再崇拜顧大,聽見這肯定要厥過去一片。
因此這君子四藝課就一直馬馬虎虎糊弄著。
反正科舉也不考這些。但現在要是的教育資源,那自然是先緊著官學來。
陳大郎說:“學校的這些課程其實也不緊,多是實用的課,先是識字算術記賬刺繡,學畫那也能對刺繡幫助。”
“我問問容老師,能不能兼職去官學授琴藝課。”黎周周扭頭看容燁。
容燁便點頭。
這下學校、官學,容爺打兩份工,自然賺的也多。
陳大郎自是欣喜,連忙替容老師辦了手續,開始容老師排班,也幸琴藝課不是必須品,官學是十日兩天,學校是一周一天半。
回去的車中,容燁端坐其中,過了一會問:“陳老師剛才言語中多是重官學,輕學校,覺得學生不上琴藝課也可,官學要緊。”
“……?”黎周周在想中午吃什麼,聽容燁說這麼一串,看了過去,不白什麼意思。
容燁便問:“你是哥兒,這些偏見你不難受嗎?”
“你說這啊。”黎周周恍然大悟白過來,他笑了下,說:“你是從男子份轉了哥兒,以前的偏見現在你看來就會覺得處處都是,份落差。”
“我自小就是哥兒,在村裡長大,我家裡貧窮,阿爹去的早,分家後爹住在茅草房中,打小不識字,也沒教我規矩,整日忙著先把肚子吃飽了。”
“那時候我沒時間也沒腦子想什麼哥兒地位低,處處受歧視不招待見,我沒這想,因為村裡看,哥兒女孩都是如此,大家都是長年紀嫁生子操勞家務,自然男乾力氣活重活糊口養家。”
“我那時候的天地道理就是如此。”
“出了村,去了府縣,去了京裡,又來了昭州,我你不同,我百姓們打交道多,他們不會你這想,官學學費貴,讀書嚴苛,夫子會罰站打手心板,黎照曦寒暑兩假,暑假一放就是兩月,官學的學生嚴寒酷暑還要讀書,假日,活玩耍的時間也,他們是為科舉去了,家裡期盼當官,帶著全家翻,學校學生就不成。”
“可你若是去問,就知道學校的學生已經很感激讀書入學識字的機會,這世道就是不公,男子女孩哥兒,世家權貴普通百姓,當官的經商的,高低貴賤,似是生下來就定了,低賤的想翻那就曆儘艱難,在高貴的中,那也是雲泥之彆。”
“我家相公當日入翰林,於我們來說那是天一樣的貴重了,可在你們世家子弟中如何?”
容燁中略是驚訝,“你都知曉,那你不生氣傷心難過嗎?”
“我改變不了。”黎周周說的平靜,不是認命,“我就一哥兒,從過去如今,儘我所能做的,再多了,那就是杞憂天,我幫不上忙,多愁傷感對過日子沒用處的。”
“說實在的,你看我辦的工廠、學校,外叫我黎老板,其實最初我也是借了相公官字的光,可借了光你要是自己沒辦事能力,那就是擺設。”
黎周周望向容燁,“外喊我黎老板,我是,外喊我顧夫,我也是,這都是我,日子怎麼過,過的是否舒坦高興自在,我自己知道。”
“你彆想太多了,彆把自己鎖死了,你就是容燁,哥兒男子份不都是你,都是要過現在的日子,或是你還想回京裡考科舉當官?那這確實不成。”
“不回京了。”容燁語氣冷冽。
“這不就是了,你既不回京裡,那現在你還糾結什麼?”
科舉考上了舉肯定要去京裡參加殿試的。
容燁心中震撼,直了黎府,下了車,他同黎周周分道,望著黎周周的背影,此刻才懂了,為何以利為先的商,提起昭州商黎老板皆是紛紛讚揚。
眾欽佩的隻是昭州商黎老板,而非顧夫,而非什麼夫郎哥兒。
“爺回來了,我去泡茶。”小齊見爺回來,忙是去泡茶跑腿。
容燁坐下,見小齊忙前忙後,那衣裳還是京裡的款式,再看老鐘也是,便說:“入鄉隨俗,既是了昭州,那就換上昭州的衣裳吧。”
“是、是。”老鐘可高興了,爺這意思便是在昭州安頓下來,不跑了。
小齊雖沒聽懂裡頭話意思,可也高興,昭州的衣裳比京裡的要乾活方便,還涼快。
容燁看著小齊看了會,說:“日送小齊去學校。”
老鐘先跪地說不成,這哪裡成,小齊哪裡隻當去學校念書識字,這樣就沒伺候主子了,容燁還是麵容冷淡,沒看地上老鐘,說:“定下來了。”
這下老鐘不敢哭了,也不敢求主子爺收回話,隻能含著熱淚下去了。
他知道,主子爺這是為小齊,可哪裡主家養活他們仆從的,還送仆從念書學字的道理,唉。
霖哥兒最近可忙了。
自打蘇佳渝成親日子定了以後,霖哥兒就開始設計婚服,畫草稿樣子,還問了佳渝阿哥的喜,之後就開始工,慢慢的來。
後來畫稿了,繡花樣子也定了下來,量了尺寸,便開始做。霖哥兒忙活起來,他是做的佳渝阿哥的新嫁衣,至於男方的——
霖哥兒偷偷笑。
蘇佳渝臉是害羞的,卻也說:“他的衣裳我來就了。”
“霖哥兒你能不能教我?”
自然是。霖哥兒一口答應了。
後來蘇佳渝也不住店裡了,回來住,開始往霖哥兒院子裡跑,學著裁衣繡花樣,但他從村裡出來如今,縫補衣裳成,繡花真的笨手笨腳的。還他就做侯佟這一件衣裳,繡花款式也不複雜難學,慢慢的在布頭上練一練,就差不多能看了。
“這是你的心意,保管是千萬的看重喜歡。”霖哥兒說。
蘇佳渝就了信心,一件衣裳他做了兩多月,每次從鹵煮店回來先洗乾淨了澡,手塗上了護手的,這才拿針開始繡。
一天天過去了,九月底時,蘇佳渝終於把那件新郎服做出來了。他親自送了侯佟那兒,就站在院門中,說了一些話,沒多停留就走了。
侯佟拿著包袱是笑的像傻子,心裡同這包袱一般,沉甸甸的甜蜜,回屋一看,連鞋子都,他看著鞋底密密麻麻的針腳,想著渝哥兒下了工回院子一針針的納著鞋底,自是心疼,還甜。
第二天,侯佟就跑去鹵煮店,渝哥兒送了一些瓶瓶罐罐的護手羊脂,這些瓶罐都是他燒製的,瓶淨白描繪了幾條波浪,底下寫了渝字。
渝哥兒收下心裡高興,侯佟知道他小名叫小河。
“原來是一條河啊。”黎夏打趣。
渝哥兒羞紅了臉。
十月初,瞅著蘇佳渝的婚事臨近,霖哥兒先急了,一日日的往昭州南城門瞧,愁著說:“王堅阿哥怎麼還不回來?彆是路上耽誤了——”
“誒呀,呸呸呸,定是平平安安的。”
結果是王堅沒盼回來,先把孟見雲迎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