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盛世一統15(2 / 2)

十一月中,黎府就派了車馬去西坪村接老太爺回府。到了西坪村已是十二月十二日,還算是走的快,一路沒怎麼耽擱。

這個季節入冬,天又沒特彆冷下來,是村裡最為難得自在的時候。

地裡莊稼收完了,播了冬小麥的種子,隻留半畝一畝種個大白菜大蘿卜這些,好等冬日裡自家吃或是賣到鎮上的。

以前這時候,村裡漢子閒了那就是睡覺、吃飯、進山撿柴火、紮堆聊天,也有打牌的,不過不賭錢——西坪村有規矩不許賭錢,加上王二狗例子在前,誰敢啊。

好日子是過膩味了,賭錢玩骰子敗光家底。

今年多了一處,送自家孩子去學堂的,自然東西兩村男人都送娃娃。以前除了村裡富戶,誰敢想送娃娃念書?那就是家裡在富裕也不敢這麼來,光束脩一年就二兩,還彆提紙筆墨了。

現如今不同,東西坪兩村有了族學,兩村孩子束脩一年半兩銀子,黎姓、顧姓更是不要束脩錢。自然筆墨紙硯要錢,但能用最便宜的。

最重要是,讀書成績好了,還給獎銀子!

每年考試成績前三的,第一名三兩銀子,第二名二兩,第三名一兩。

“其他姓也行?”

“不是黎家顧家娃娃,其他娃娃比他們強了也給銀子?”

趙澤耐心倒是好,一一回應村民。

“是,隻看成績不看姓氏。”

“鄉親們請放心,我們學堂的夫子考核成績定不會看姓氏定成績。”趙澤保證,他知道村民想什麼。

大家夥這會放了心安定了。

趙澤是秀才身,屢屢考舉人都是落敗,本是喪了鬥誌,已經開始培養兒子了,可如今村裡蓋了族學,請的還是進士舉人做夫子,趙澤聽聞消息時,興奮激動難掩,心中也升起了再戰的心思。

如今在族學教書啟蒙,用了工資養他兒子和他自己科舉。教完啟蒙學前班識字,回頭還要去補中班的課程。

村裡娃娃識字啟蒙多了,大多鄉親都想‘試一試’,反正一年半兩銀子,也不算太貴,加上紙筆用最便宜的,要是自家娃娃是根好苗子呢?

黎家的氣派院子就坐在村中,路過的村民誰不心裡羨慕,都想做‘黎大’,自家孩子當官,他們被叫一聲老太爺、老夫人。

因此東西兩村孩子啟蒙率還挺高的,也有遠一些的村子送孩子過來。

中班小班進度,那就是年紀大一些已經過了啟蒙的,像是今年恩科院試,王元和木二郎就去參加了。而黎二家的健安、冬冬,顧家的顧晨顧陽這四位是參加童生考試。

黎府車馬到的時候,村裡可熱鬨了。無外乎,喜訊太多了。

李桂花這些天,天天到黎府院子裡吹牛磕牙,嘴裡喊親家公,臉上是喜氣洋洋的,這裡茶水、瓜子花生乾果是免費吃,一閒下來,李桂花可愛來了。

她也不怕村裡人說是非,因為不止她,劉花香也來,還有村裡其他人。

“元元考中秀才我是半點都不意外,這孩子打小就聰明,兆兒都說能坐得住是當官好料子。”劉花香嗑著花生跟王石頭娘說。

王石頭娘也是這半個多月來,臉上笑就沒斷過。

王家出秀才了!

杏哥兒可真是頂好的。

李桂花心裡撇嘴,這都說了半個多月了,還說呢,不由眉一挑,接了話說:“要我說還是我家有本事,都像他大哥,是讀書好料子。”

“你家老小不是沒考上嗎?”劉花香直言,還在她跟前吹牛。

李桂花說:“陽陽才多大,夫子都說了,我家陽陽機靈,今年差那麼一點點,恩科就是讓他試試,明年指定成的。”

顧晨考上童生了。

劉花香懶得同李桂花扯嘴,反正她家健安也考上童生了,沒成想今年族學蓋好了,這麼快就童生考中了。

好呀好呀。

院子裡熱熱鬨鬨的,黎大避之不及,隻讓下人記得給大家夥添茶送乾貨,兩家孩子考中了,雖是童生也是喜事。黎大還給包了銀子喜錢,給顧家那份,也是替兆兒包的。

都是小輩。

不過這喜事再高興,快一月了,院子整日這般,黎大都怕了——他一個鰥夫能同村裡婦人說話嘮嗑嗎,像什麼話。

於是在京裡車馬來接時,黎大可是痛快,“收拾收拾,趕緊上京,彆耽誤了。”

回去還收了一車的農貨,醃菜醬菜,五穀雜糧,還有一些信。

李桂花幾人見黎大要走,當屬最舍不得的了——沒了免費茶水點心果子吃,還有這院子說話,黎家的椅子也舒服,還有下人伺候。

唉。

黎大是逃似得回京,回頭望著村裡的景致,其實臉上是笑嗬嗬的,褶子也深了,“……偶爾回來看看就成咯。”

回去路上打尖住店,不算太快,越是往京裡去的方向,越是近了,客棧裡吃飯的讀書人就多了,人多得拚桌,拚桌吃飯自是要聊天,要是拚了一桌讀書人,那話題更多了。

黎大是大老粗,聽不懂學問之乎者也的說話,可有一天他聽懂了。

“也不知道自此主考官喜好什麼?或是辭藻華麗,或是引經據典,還是平實卻深刻?”

“我聽到消息了,咱們這次主考官來頭可不小。”

“黃兄可否仔細說說?”

大家夥都安靜下來,聽這位黃兄說,這位衣著比他們好,聽說家裡經商,消息自是比他們靈通些。當然有些舉人不屑與商人之子同坐,都在隔壁桌,這會聽到主考官三字,隻能話停了,咀嚼聲小了,偷偷聽這邊怎麼說。

黎大是吃著麵條沒當回事——同他無關。

“聽說是首輔大人主考,這位首輔顧大人你們知道吧?”

黎大吸溜麵條聲也停了,差點都嗆住了,說的是兆兒?那聽聽,看這些讀書人說啥呢。

“自是知道,《三年兩考》就是顧大人修撰的。”

“顧大人入過翰林編過書下放過苦不堪言的昭州……”

那昭州倒也沒苦不堪言,剛去的時候是窮了些但民風淳樸,現如今更彆提了,比中原還要好。黎大想。

“顧大人我輩楷模。”

“咱們這屆恩科,若真是顧大人主考,咱們便是顧大人的門生了,真是幸哉幸哉。”

幾位一頓拍馬屁誇讚。

黎大聽有人誇兆兒,也樂嗬嗬的高興。

“是哪個入贅做上門婿,還是娶了個哥兒的顧兆嗎?你們這些人,現在連臉都不要了,吹噓這樣的人,失了風骨,枉為讀書人。”

黎大皺眉,臉上笑也沒了,他看說話的人。

“你這後生,剛嫌人商人之子不想和人一桌吃飯,咋又偷聽人家那桌子講話呢?你這偷聽就是讀書人風骨了?”

“那你這骨頭輕了。”

剛說話捧顧兆的那桌便噗嗤笑出了聲,偷聽的則是臉氣得漲紅,他現在也是功名在身,看著數落教訓他的人,六十左右的老者,穿衣也是尋常,便出言道:“你一老漢,懂什麼?識過字?讀什麼書?”

“不識字不讀書,下田的老漢,不過做人道理我是知道的。”黎大正色,說:“顧兆他入贅不假,可在村裡時琢磨出讓天下百姓田裡肥的肥料,在京裡時寫的書你們這些讀書人看了沒?有沒有用?在昭州時,你去看看,那邊百姓日子如何?”

“你這讀書人,考了科舉功名是為了做官,做官又是為了啥?為了麵子,還是為了好聽,他雖然家裡經商,可經商又怎麼了,沒商人你吃的醋糖穿的衣裳你自己會做會織嗎?”

“做人骨頭要正,其他的那都是身外物。”

那舉人被個老漢教育了,自是不甘,大放厥詞,引經據典,見對方聽不懂,是拽著文罵黎大是個騾子牛馬。

另一桌自是皺眉,有的不願生事端,有的站出來替黎大解釋。

黎大說:“騾子牛馬算啥罵人的,都是好畜生,不像他,他還不如呢。”

不如畜生。

這下火架起來了。

黎大看此人漲的臉紅脖子青,怕被他氣出好歹來,就說:“你彆氣了我不同你說了,你這後生年歲還不如我,怎麼身子骨這麼差,還咋當官?”當初兆兒可是騎馬沒日沒夜趕路,幾個地方來回跑的。

這人就衝了過來,拿頭撞黎大。

自是有護衛擋住了,口喊:“老太爺沒事吧?”

“沒事沒事。”

撞人的一看這陣仗,還有被護衛叫的老太爺,當即是不知道怎麼辦了,這人難不成是商賈?有來頭的?他心中憤憤不平,隻等他考中當了官,定要把這老漢打板子發落。

“唉。”黎大歎氣,說:“我本來也不想說的,你說我家孩子,我這當爹的,當然坐不住要跟你掰扯掰扯,算了算了,走吧。”

護衛應聲,套馬的,搬東西的,繼續上路。

隻是有人路過那眼裡藏著不忿的舉人老爺身邊時,護衛‘好心’說:“我家老太爺姓黎,我家大人姓顧,入贅上門做的婿。”說完便揚長出了門。

客棧那些看笑話熱鬨的讀書人,等嘴裡嚼了那幾句話,一個個麵麵相覷,全都啞了聲,許久——

“顧、顧大人的爹?”

“黃兄,顧閣老入贅的夫人姓什麼?”

黃兄恍恍惚惚答:“姓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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