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晌午不到過來的,吃喝、蹴鞠,熱鬨玩的儘興,一直到日頭快下山了,苟貴掂量著,實在是不好再耽誤了,才上前提醒,還是問的容公子。
“容公子,宮門快下鑰了。”
容燁臉上還是笑意,聞言才恍然這都到這會了。也幸好他和曆無病住在前朝,要是住在後宮,這會怕是就回不去了。
“時候不早了,我和十四先回了。”
黎周周點頭,“給你帶點乾果子吃。”
“好。”
反正都在京城,皇宮離黎府又近,以後見麵是方便的。
黎府下人早準備好了食盒,苟貴就上前,親自拿了食盒,不勞駕旁人。沒法子,今日聖上容公子出宮身邊伺候的就帶了他一人。苟大總管可自得了。
若是在宮裡,他自然不乾這‘粗重’活,可現在不同。
這可是首輔府給容公子的食盒。
顧兆黎周周帶頭相送曆無病和容燁,鄭輝和嚴謹信一道跟著,柳樹雖是不知道這二位身份,可見大家夥都送,那他也去送,反正也不遠。唐柔一看,那也跟上。
……其實上門做客的男客,送出府邸大門不該是女眷的,她也是來做客的。唐柔想。
福寶也送兩位叔叔,還叫上了小夥伴,“咱們都去吧。”
黎府正門緩緩打開。
顧兆看到門外景致,默然一瞬,他就知道會這般。
太平正街黎府門外沿著到宮裡的路都清了——不過好一點一環路上很少普通百姓,大多都是各府出門采買的下人,或是夫人小姐,內環皇城那圈,普通老百姓是不得入的。
因此封路影響不大。
曆無病的親衛先上前,雙手抱拳單膝跪地行禮,說:“聖上,末時二刻黎府門前打探的人多了,卑職無法隻能先調動親衛前來,請聖上恕罪。”
“起來吧。”曆無病無所謂,看了眼清路後跪地的臣子們,並沒有給個好臉打什麼招呼,“回宮。”
這種場合,那顧兆要攜全家恭送,不過是行的作揖大禮。
“臣恭送聖上。”
“下次再來你這兒玩,回去吧。”曆無病擺手。
容燁也同周周笑笑,說:“回吧。”
直到那頂普通的車馬廂走遠,影子不見了,顧兆看了眼站在他家大門對麵的諸位大臣,有些眼熟的,大都是官位不高的——官位高的老油子不會親自來,這些官階低想‘上進’的,聽到了風聲就過來瞧瞧。
“給這幾位大人備點茶果送過去。”
末時兩刻來的,那就是下午一點半到,等到這會快五點了,也夠辛苦的。這片都是大府邸,沒茶樓——原先有個,是二皇子開的,後來倒了關門了。
等於說這些官員站了三四個小時。
顧兆自是不好全都引進他家,風頭就大了,到時候又是一本參他結黨營私的折子,還得讓他批,源頭上大家都省省事。
“聖、聖、聖上?”柳樹結巴問。
唐柔已經是嚇得臉白,手心冷汗,身體發軟,半天不知道說什麼。小朋友們雖然有些呆住,福寶除外,不過年齡越小的恢複越快,小黑一會會就好了,隻剩下好奇了。
原來剛跟他踢球的就是皇帝老爺啊!
他還接住了皇帝老爺的球。
黎周周讓下人上了熱茶,大家坐下喝口茶緩緩勁兒,一邊同小樹還有大嫂解釋:“以前聖上在南邊打仗,離昭州近了些,有些麵子情。”
具體的沒多說。
不過說這個,兩人還是驚心動魄的沒回過神,喝了一刻茶,分彆是有一肚子話卻不知道說什麼,或是顧忌著,顧兆黎周周就送大家先回去,反正天色也不早了,各家都回去說話。
等人都送走了,黎照曦玩了一天也累了,同他爹和阿爹道了彆快快樂樂回自己院子去了——中二少年黎照曦也是很喜歡享受自己的地盤空間門的。
“小樹那麼直爽的人,剛說話都是話到嘴邊壓下去。”黎周周感歎。
顧兆倒是覺得正常,“人長大了,孩子同父母都有意見不同,藏著小秘密,不願吐露的。再者我覺得柳夫郎也不一定是顧忌咱們這些人,人長大了,尤其是關於聖上的事,再謹慎也不為過,總不能還跟村裡說誰家八卦是非一樣隨便聊。”
“你看著我笑乾嘛?”
黎周周就笑說:“我一回來,被窩裡你同我說的還少嘛。”
顧兆理直氣壯道:“咱們夫夫二人,那能一樣?咱倆就是一個人。”他跟周周說了很多曆無病容燁的八卦,說完心裡舒坦了。
為了表示自己言之有物,顧大人一本正經肯定說:“周周你信不信,這會車上柳夫郎就憋不住跟二哥吐槽說八卦。”至於鄭家,顧兆不敢打包票。
曾幾何時,鄭輝同妻子也是敞開了說的。
夫妻一體,沒半分遮掩。
嚴家馬車內。
柳樹已經上拳頭捶嚴謹信了,“你咋不跟我說?害我不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嘴上沒個把門的,要是說錯了話又害了你咋辦?”
嚴謹信聽到‘又’字,便知道上次打了鄭輝,小樹也替他擔憂。
“我說了。”
“你啥時候說的?你咋就說了?我咋沒聽到?”柳樹不信,要是說了,他敢那麼亂糟糟說話嘛,還說‘你們兄弟長得不像但都是一表人才站著一起可相配了’——
他說到這兒的時候,嚴謹信好像咳嗽來著?
柳樹還說你嗓子不舒服多喝點茶,這果茶挺好喝的,酸酸甜甜的……
“我和兆弟的上峰。”嚴謹信提醒:“兆弟已是首輔。”
柳樹還嘟囔你說上峰誰知道,就是沒說聖上,而後才反應過來,顧大人做到首輔位,那是最大的官了,誰還能管著顧大人是顧大人上峰?
自然是皇帝老爺了。
唉,他這豬腦子,有時候反應不過來。
嚴謹信看著小樹自責,還在問他港有沒有說錯話害了你。嚴謹信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他搖搖頭,說:“小樹你從未害過我。”
鄭家車馬上。
夫妻二人端坐了會,鄭輝見妻子臉色白,便說:“剛嚇著你了?我見兆弟和謹信沒說,聖意不願表露身份,就沒直說。”
唐柔搖了搖頭,“沒嚇著,還好。”
可聲音都是發緊的。
鄭輝沉默了幾息,說:“柔娘,納妾是我混賬,你要是恨我埋怨我,我都理解——”
“相公說什麼話,不過是一房妾室。”唐柔做大度賢惠,“這麼多年,府裡就瑩娘和光兒,子嗣不豐,如今添了個弟弟,挺好的。”
鄭輝望著妻子臉上強行的笑意,頓時心中更是自責愧疚。
兆弟說得對,嚴謹信打的也沒錯。
“柔娘,鄭輝在此立誓,以後定不會再有妾室。”
“相公,我做正妻的哪裡——”唐柔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她該說不介意,這納妾應當的,多給相公生幾個,開枝散葉,子嗣豐盈。
可一句都說不出來。
她想到剛黎府時小樹同她說的話,想到周周說的‘你阿娘還在灶屋吃過飯’,她其實想起來了,很久很久以前,丈夫改過自新同她柔情蜜意,接她到府縣去住,剛到府縣就是去黎家的小院,她在灶屋站著吃了個雞蛋。
如今想來那時候的她像是另一個人一般。
太陌生了。
唐柔不知為何一腔心酸委屈就湧了出來,她暗自垂著淚,低低訴說著這些年的苦楚,“你在外頭我一日也睡不好,時常擔驚受怕,怕外頭打仗不安定,怕逆臣傷你,腆著臉求了小樹,求了昭州那邊……”
“府裡閉門謝客,深居簡出,光兒這麼大了,還是一副害羞怕生的性子,瑩娘十七了也沒議親……”
結果回來的是什麼?是丈夫帶著小妾還有一子。
唐柔如何不痛苦,可她又能如何,隻能接受了。
……
十一月初,各地方的鄉試成績就出來了。
有的考上了喜極而泣,家中張羅慶賀。有的是愁雲滿布,連回去盤纏都沒了,隻能靠走的,可還能如何,今年加恩科便是不死心想來試試的,其實學問不紮實,該後年考的。
考上舉人的那就要赴京參加明年二月的會試和殿試,有人不差錢,那就家裡擺完宴,早早租車馬到京裡備考,也能提前摸摸京裡主考官的風向、喜好,到時候寫文章投其所好,想得個好分數。
差錢的——都考上舉人了,就是以前差錢,現如今成了舉人老爺也不差錢。想當初顧兆考上舉人,鎮上鄉紳捧著銀子錢匣子來他家給他主動送錢的。
像顧兆這樣不收的應當也是有,不過少數,大部分都會拿了。
鄉紳說話可好聽了,說什麼隻想沾沾舉人老爺的光,不是為了辦事雲雲,這話一說,加上當時家裡被大喜衝昏了腦袋,不知不覺就收下來了。
所以除非家中有事走不開,大部分舉人都是早早到京裡。這個年自然是京裡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