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光武四年注定是忙碌且平實的一年。
同上海外部建在兩浙,是整個大曆中間沿海地帶,連接著上下,通往中原路也好走,十分平台,少山丘高原,往下昭州可以走水路十分方便,因此第一個衙門就先選兩浙沿海的一個小府縣上。
這個府縣叫海城,實際上並不是很富饒,因為大曆包括之前的朝代都未和外通商,遙遙無邊的大海,沒人知道什麼時候才到另一塊土地上,或許前人有偷偷出海過,但走不長遠就會返航。
沒人探究整個世界和地圖。
相比海城,略是靠近內陸水域的城市更是繁榮。因為整個大曆內部交易往來,都是中型、小型船隻。這個海城,還是昭州往這邊來後,才似模似樣熱鬨起來了。
此時朝廷頒了令,海城縣令一看,竟是來他這地盤開個海上通商部,略略思索了番,還以為就是和昭州通商,隻是要蓋的更氣派些,也難怪,畢竟昭州商背後是顧閣老夫人這事,海城縣令還是猜到幾分的。
當官的家中有產業經商不稀奇,可拿到台麵上講,尤其是顧閣老的夫人,這做底下官的就不識趣沒眼色了,有給顧閣老塌顏麵的嫌疑在。
畢竟商人位低麼。
昭州商黎老板名頭在中原這邊十分響亮,百姓嘴裡就知道昭州商、黎老板,當官的是洞悉幾分,卻無人敢說實情來,因此黎老板和顧閣老夫人像是分裂開了一般。
縣令想了一通,還覺得洞悉一切,就是顧閣老發達了,如今給黎老板把通商買賣改成了官方來,是想他們底下人更方便照顧,不由心中咋舌,顧閣老對黎老板可真是上心。
車馬隊伍趕來。
黎周周是騎馬的,一路上勞累奔波,沒一天就上手習慣了,倒是李金義,原先看那馬車廂,還以為是給顧夫人準備的,心裡也沒敢小覷說道什麼,隻是想夫郎嬌弱,顧夫人身份更是金貴,坐個馬車使得。
可一出京城趕路沒兩天,李金義倒是先受不住了,他大腿根火辣辣的疼,吃了一肚子的灰,從雄心壯誌精神勃勃到後頭實在是有心無力——那會還硬撐著。
“李大人去馬車裡歇會吧。”黎周周說道。
李金義還想推辭一一,就聽顧夫人說:“路上辛苦,早早到了,能早早辦差。”
這下李金義乖乖上了馬車,不敢耽誤拖後腿了。他坐在車上時是想明白了,這馬車哪裡是給顧夫人準備的,想必一早就是給他準備的,想他自詡吃過苦,祖父是白手起家一點點乾出來的,因此家中節儉,很少浪費奢侈,他比同齡的書生秀才已經是健碩許多,可哪裡想,才騎兩天馬就不成了……
到了海城,縣令並未親自迎接——
這赴任的新官他打聽到了,家中祖輩經商,也不是什麼大的富商,在朝中也沒什麼背景,而且海上通商部是個新衙門,好好的狀元沒進翰林到了地方,雖說是一把手,不過一個正六品的官。
雖是比他高兩階,可他在地頭多少年,這位新人才剛到,而且各不相乾,捧他作甚?因此隻派了縣丞師爺等人去接人。
接到人了。
李金義家庭原因,對人際交往很是靈敏,誰麵上對他笑盈盈熱情歡迎,實際上多是幾分瞧不上,他能感受到,不過一看黎老板不說話,他便也沒出言。
……想必海城縣令要給他個下馬威的。李金義心中暗自想。
可到了下榻之地,師爺說這是他們府尊替李大人準備的衙門,原先是個院子,新蓋的沒幾年,聽聞您要赴任來,早早找人收拾妥當。
一看,這院子新新的可是氣派。
真是奇怪,說縣令對他瞧不上吧,怎麼準備個這麼好的新宅子給他辦公?
師爺還辦了接風酒席,說自家府尊偶然風寒實在是歉意,派他來好好招待李大人的。李金義看向黎老板——自打一路南下,隊伍中人都喊顧夫人黎老板,李金義也改口稱黎老板而非顧夫人了。
這麼叫瞧著是辦正經事的也嚴肅。
“黎老板,您要一起用嗎?”
黎周周有些累,擺了擺手,“李大人自便,我先歇會。”
之後各乾各的,隻是吃完了酒席,師爺回去複命學了一通,“……新來的李大人不好色,請了幾個姑娘彈唱,他就自顧自吃喝,吃喝玩了就告辭,沒留宿。”
“想必是有家裡長輩跟著,不過年歲看不著不像差太多,李大人管那位夫郎叫黎老板,又說您的,不然小的還真會誤會了去。”
原本悠哉的海城縣令聽到這兒,頓時一個鯉魚打挺從躺椅上炸起來了,嚇得師爺不知道那句沒說對,就聽府尊問:“你剛說那個夫郎姓什麼叫什麼?”
“姓李——”師爺見府尊神色,不敢含糊,仔細想了學說:“李大人說:‘黎老板,您要一起用嗎’,我乍一聽還以為李大人口音說錯了。”
“錯不了錯不了,沒成想黎老板來了。”
府尊這會是十有八-九確定了,哪個夫郎哪個商賈敢讓當官的稱一句‘您’的,這般小心態度伺候著,那肯定是顧閣老的夫人,這天底下還有誰敢當一句黎老板的?
當即是叫下人備車,要去新衙門拜訪見一見,師爺也明白過來了,先給攔住,說:“大人,您說偶感風寒,如今夜色匆匆過去,怕是讓李大人誤會的,不如明日一大早再去,帶些東西,顯得鄭重些。”
“倒也是。”
海城縣令便作罷,隻是驚動全府折騰明日送什麼禮好。
海上通商部新衙門,這衙門不像衙門,就是民宅院子充作的,不過宅子大門上掛了一匾額,大字寫了海上通商部幾個字。
外人不知道,這匾額的字是容燁題的,連著印章也是私章。
海上互通走商這事其實顧兆剛穿來的時候就幻想過,那時候剛來飲食上太清淡,沒辣椒吃真的不習慣,空閒時對著紙上畫世界地圖幾大洋氣候什麼的,趁著記憶還有沒忘先記上。
嘴裡念叨的就是辣椒辣椒。
那時候當然不可能出海,純粹是做夢,想一想罷了。
後來在昭州的時候,顧兆也有過這個念頭,吉汀的碼頭修著,霖哥兒家裡熟悉水性的人員,還有造船的,把那兩個倭人扣了,想搗鼓大船,不過那時候情勢不適合。
打仗內裡不不安穩,沒有國家支持,就單靠幾個商賈,那走不遠的。再者,現如今走海路,大曆各個城市不提,往外頭去,這說起來也是可大可小,萬一給你扣個什麼大帽子的。
綜合考慮了下,顧兆就沒提這事,直到去年下半年,時機到了。
黎周周對‘我們處在這個世界是個圓球’的說法已經是堅信的,顧兆說什麼念叨什麼,聽不懂的陌生的詞,黎周周不問隻是記在心裡。
去年下半年時,顧兆聊起來,黎周周詢問,一言一語之間,對著海航遠行通商這事已經不再是做夢了。之後顧兆擬定了文件,跟著曆無病彙報了,曆無病雖是不信但還是讓顧兆自己折騰去,覺得成就乾,倒是後來曆無病跟容燁說了後,容燁親自來問顧兆了。
容燁雖不能親自前往,但還是很好奇,後來黎周周進宮聊天說話,兩人也說了許多有關海外的話題。
最後一切想法都在實行,包括開個新衙門,新衙門選址,新衙門的部長官位不能太高——這樣京裡保守黨才不至於為個新衙門要諫言,要死要活的。
這事最初擬定交給黎周周辦的。
但在官位上,顧兆倒是很想私心給他家周周一個官坐坐,公事來說,周周坐這個位置能力是絕對沒問題且很優秀的。
可想也知道阻力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