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哥兒,那就更用不上了。容家兩位貴女,已是大曆身份最高的女子了,太後皇後,皆出容家,容家鼎盛的富貴臉麵,哪能需要一個哥兒?
那時候的容燁也不會表明哥兒身份。
他知哥兒無罪,可他以男子身份活了這麼久,他就是男子,自是不會乾出賣色相,雌伏人下換去權勢榮耀的行徑。
可偏偏,鼎盛的容家人貪得無厭,想更近一步。
天順帝好色,宮裡充實了許多美人,疏於去中宮容後那兒,容後想固寵固權勢,向娘家求助,讓擇一位容家女入宮伴駕——
“六娘年歲倒是正合適,改日我帶六娘進宮,娘娘您看看。”容夫人說。
六娘雖是堂關係,但也是正支,還算親容家。隻是容夫人帶六娘入宮後,容後就不喜,說:“不成,她心太大了。”
“最好是模樣好,卻與我無礙的,能成我助力……”
容夫人眼皮一跳,想到了容燁,既是棄子,容家養了他這麼多年,不如出最後一把力,幫娘娘固權——
“有,你四弟,容燁。”
“母親你在說什麼胡話,他是男兒郎——”
“並非男兒,他是哥兒……”
一拍即合的勾當,容後大喜,這不是缺什麼送什麼嘛。容夫人回到府中,叫了容燁前來,言辭上多了一些往日的和藹來,卻不知,這點讓容燁起了端倪。
容夫人,他母親對他溫聲細語幾分和藹,那都是模糊的了。
想探個究竟,也是簡單事。容燁那日回到院子中,望著一片的竹子,露出幾分嘲笑來,若是早幾年,母親對他如此關懷備至,他求之不得,定不會猜疑,隻會覺得母親想明白了,同他還是有母子親情的。
隻是如今——
嗬。
隻是那時候的容燁再想,也沒想過,他的母親會是想獻他入宮,替皇後姐姐爭寵的。
不是嫌哥兒身份麼,不是哥兒配不上世家大族麼,不是讓他循規蹈矩莫要出門以免暴露哥兒身份麼。
可為何,現在就成了?
最後那一絲絲的親情,也隨之冷硬如鐵了。
少年時的玉石俱焚言語對峙,那是還抱著渴望幻想,如今的玉石俱焚,那就是一拍兩散,隻是生身之恩,容燁留有一線,就看容家怎麼選了。
先是小懲大誡。
國孝期,容後與親弟弟容燁飲酒作樂被傳了出去。
容大人震怒,帶容燁回了府中,容夫人氣得捂著胸口,指著還挺直背脊的容燁,“你是要害死娘娘嗎?我怎會生下你這般歹毒的東西。”
“孽障,還不跪下。”
容燁哈哈兩笑,說:“既是都知道我不是男子,要獻我入宮,那就彆戴著愛護疼惜我的麵具,讓我看了作嘔。”
“放肆!”容大人一巴掌往容燁臉上去。
容燁被打的頭發散落,嘴角出血,眼底的笑更深更譏諷,就算是他拆穿了說白了,他的父親惱羞成怒動手,他的母親還在旁想著是否有餘地,還想著用他,為容家謀富貴。
哈哈。
真是可笑。
“今日是皇後國孝期飲酒作樂,我入宮伴駕當日,便要容家背負弑君謀殺的罪名,你們想要我換取富貴,那就讓容家跟我一起全都死吧。”
“滿門抄斬如何?父親母親?”
容燁笑著問二老,明明臉上帶傷,頭發散開,儀容不整,嘴裡說著大逆不道的話,可姿態卻是高高在上,彬彬有禮,像極了當年瀟灑才氣滿京城的容四。
但下場也是慘的。
容家培養出一身傲骨的兒子,此時卻厭惡恨極這個‘兒子’的傲骨,為什麼就不能低頭,為什麼就不能為了家族大義未來進宮伴駕呢,為什麼還敢對他的父親母親嘲諷反抗呢。
怎麼敢的。
容大人拿著荊棘鞭子,帶著刺,一鞭鞭的要教會這個‘兒子’道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在容家,他是老子,是道理,父要子亡,那就沒什麼可分辨的,做兒子的,孝順的那便就要赴死。
如今不過是去宮裡伴駕,榮華富貴,性命無憂,你反抗什麼!
“去不去?”
容燁背後被鮮血浸濕,一口血含著,站的筆直,聞言眼底還是滿不在意的嘲諷,像是諷刺他的父親無能,就這點力道?
有本事那就打死他。
這條命,容燁滿不在乎。
最後筆直背脊的人跌倒在地,背後衣裳破爛襤褸,鮮血滿地,容燁奄奄一息,像是死了一般。
容大人這才丟了鞭子,居高臨下的望著地上一灘東西似得,眼底是不耐煩厭惡來,說:“容家沒你這樣背棄家族的東西,要是活著那就滾,要是死了,席子包了給我丟出去。”
“不用通傳了。”
容燁被挪去柴房,容家如今哪裡還有一位叫容燁的容四少爺,沒有了,自是住不了正經主子住的院子,也用不了大夫下人伺候,是生是死,就看命吧。
曾經的追捧敬重,弟弟妹妹們跟在他屁股後叫哥哥哥哥,如今成了來看笑話的,六娘偷偷去了柴房,站在一處,離得遠遠的,像是容燁會突然發癲要她的性命似得。
一雙蘇繡的繡花鞋往裙擺下藏了藏,六娘天真的臉上說:“要是被汙血臟了我新鞋就不好了。”
“四哥哥——啊,不對,如今該叫阿哥了?”
“我偷聽到了,家裡想送人入宮爭寵,本是我的富貴榮寵,阿哥你為何要搶妹妹的呢?原本該是我的呀。”
“如今也算好,你不想去我去罷。”
六娘念了一會,柴火堆那兒的人沒半分反應,她覺得無趣,便拎著裙擺出去了,這地方多站一會都嫌汙了她。
容燁透過披散開的頭發,看著嬌豔六娘的背影,不在意笑笑。
這容府哪裡還有半點親情,早沒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