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竹在道法領悟上天資驚人,對於陣法推算則不是很精通。
眼看火光靠近,他腰間陡然一輕。
視線調轉,再回神時已出了八卦陣,他後背抵在旁邊翹角屋簷的陰影之下。
那串燈火走過,又逐漸遠去了。
兼竹鬆了口氣,隻見懷妄站在他跟前,“仙尊怎麼出來了?”
懷妄見巡夜弟子走遠,撤開半步,“大半夜瞎逛什麼。”
兼竹揣著袖子看向遠方,“想去找小夥伴喝個酒。”
“……”
薛見曉的下落的確很重要,懷妄沒打算回去,也跟著他一道尋人。
前山巡夜弟子眾多,後山有遍布符陣。兩人便從園林外側一閃而過,打算避開眾人。
有懷妄大乘修為傍身,隱匿起來比剛才輕鬆很多。穿過東苑繞開五堂,途徑側院時,兼竹鼻子一動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酒香。
“等一下。”他拉住懷妄。
側院看似荒涼無人,四周樹影綽綽,風過搖曳,透著陰冷。越靠近院舍,越能聞到濃鬱的酒香氣。
兼竹試探著出聲,“薛見曉?”
嘩啦!屋內瓷瓦碰撞,薛見曉的聲音貼著窗縫傳出來,“是我,是我!”
兼竹和懷妄對視一眼,後者抬手,封鎖著屋門的符陣瞬間破除。
兩人一同進了屋,屋裡倒是布置得極度舒適,蠶絲被都鋪了好幾層。
薛見曉衝過來抓著兼竹的袖擺,熱淚盈眶像是見到了老鄉,“你怎麼來了!”
兼竹抽出袖子,“千裡探監,感動嗎?”
薛小少主打了個哭嗝,“嗝,根本動不了。”
“……”
懷妄的存在感太強,薛見曉看了他一眼,隱隱猜到他的身份,驚疑不定地拉過兼竹小聲問,“仙…仙尊怎麼來了?”
兼竹,“我定的行程是雙人遊,他是順帶。”
薛見曉更加驚疑。
兩人相互了解了一下對方的境遇,兼竹看他對瀛洲之事一無所察,又被薛尋雪關在側院,想必是真的不知情。
兼竹問過情況,又順帶給他看了下自己的傷口,“你在瀛洲城內有見過這樣的傷痕嗎?”
“嘶……”薛見曉一臉痛色,“沒見過,本少主已經離家很久了,要問傷處最好是去找藥宗,謝清邈見得多。”
“去過了,被拒之門外。”
“我日!”薛見曉直接罵臟話,“謝清邈這個冷血的狗東西,這也不治那也不治,還當什麼藥王!”
兼竹理智提醒,“你聲音太大,前院都要聽見了。”
薛見曉趕緊收聲,他拽了拽兼竹,“氣死爺了,正好,你帶我離開天闕宗,我帶你去找謝清邈治腿。”
這次應聲的卻是懷妄,“好。”
雙方合計了一番,若是兼竹懷妄二人直接帶著薛見曉跑路,怕是天闕宗翌日就能殺上臨遠宗山門。
薛見曉在屋裡布置了一下,偽造成自己用法器破門而出的假象,同兼竹他們約好,“你們先把我送到瀛洲城南‘無問客棧’,然後回宗門裡歇息,第二天假裝無事發生地辭彆,我們在客棧彙合。”
雖然惹人起疑,但沒有直接證據。
兼竹讚同這個方案,“你放心,我最會賴皮。”
“……”
有了懷妄同行,大乘期修為加上精湛的陣法推演,三人的出逃沒有驚動巡夜弟子。
然而在他們的衝出天闕宗山門時,身後卻驀地躥出一縷訊號煙——咻,嘭!
兼竹心頭一跳,他看薛見曉臉上也是茫然懵逼。心想薛尋雪定是在後者身上設下了什麼禁製,一旦離開宗門就會觸發警報。
懷妄沉聲,“快走。”
很快,寂靜的深夜被嘈雜的喧鬨打破,宗門內一片混亂:“快去看看側院!”“少宗主跑了!”
十來名出竅修士齊齊出動,直追而來。
也不知是不是薛見曉身上有追蹤,那十來名修士精準地定位到了他們的方向。
人影還未追上,便有幾十道攻擊自身後襲來。
薛見曉修為不夠,躲得艱辛。攻擊越發密集,兼竹回身間沒注意,一道銳利的攻擊擦過他腳踝。“啪”,串珠的細繩竟然斷掉。
劈裡啪啦,紫檀枊佛珠落了一地。
兼竹深吸一口氣:好歹是紫檀枊佛珠,串珠的線繩居然如此劣質!
他靈力一下沒收住,腿上沒了壓製,青紫瞬間蔓延至腿根。酸麻痛癢同時湧來,兼竹悶哼一聲,接著被懷妄一把撈住,“彆用靈力!”
與此同時,懷妄手中符陣結成,刷地甩在身後攔住十幾名出竅修士。
薛見曉都要看傻了:這麼短時間單手結陣,還能同時抵擋十幾名出竅期,這就是天下第一嗎?
真是好有逼格!
後方傳來氣急敗壞的疾呼,“前方何人擄走我宗少宗主,速速就擒!”
兼竹心頭沒有放鬆,懷妄能暫時抵擋住來者,但隻要薛見曉身上留有追蹤,他兩人也無法脫手。
正在這時,頭頂突然落下一道熟悉的朗笑,地上散落的佛珠儘數飛回一隻手心,“不要成天打打殺殺,多不友善。”
兼竹轉頭,隻見袈裟翻動,佛子諶殊持禪杖立在那十幾道身影跟前,一張帥臉明明白白,拉儘了仇恨。
一修士怒喝,“萬佛宗,又是你們!”
金剛伏魔圈環繞四周,諶殊笑眯眯地道了聲佛號,飛身離去。
在這空檔,兼竹已被懷妄撈著飛出老遠,薛見曉跟在一旁短暫地鬆了口氣。
“你怎麼樣了?”
“還好。”兼竹被勾著腰,“就是受氣流影響有點顛簸。”
“……”
很快諶殊追了上來,“阿彌陀佛~施主,不好意思,這珠子有那麼一丁點瑕疵。待貧僧回去修修補補重新開個光……”
兼竹已經沒力氣吐槽了,“沒事,純手工製作都是難免的。”
懷妄將他往上提了提,“先彆說話了。”
諶殊道,“那頭撐不了多久,貧僧先帶著薛少主離開,之後再彙合。”
久旱終逢及時雨,薛見曉沒有不同意的道理,“我沒問題。”
幾人相視間達成共識,兵分兩路就此暫彆。兩人一走,兼竹忍了很久的呻喚終於泄露了一絲,他抓緊懷妄的前襟,“嗯……我們回去。”
“好。”不用顧及薛見曉,懷妄直接化為一道流光,帶著兼竹轉瞬回了天闕宗。
東苑廂房門一瞬開合。
兼竹被放到榻上時,隻覺尾椎都在燒灼。沒了佛珠壓製,加上先前的反彈,下身如臨炙火。
他眉心擰起,下意識伸手拽住懷妄的衣襟拉向自己。懷妄撩開他衣衫一看,青紫已蔓延了整條腿,沒法再像之前那樣吸出瘀毒。
他的手心貼上兼竹,相貼的地方皮膚滾熱,“兼竹。”
“嗯……”兼竹難受地呻喚了一聲,接著感覺嘴唇被什麼抵開,不斷有東西被塞進來。
珍稀的各種靈藥、靈草入口即化,也不知道廢了多少,他的疼痛緩解了些,隻剩燥熱。
一隻手托在他背心,將他扶起來了一些。兼竹順勢往前一靠,半跨在懷妄膝上,額頭抵住人的肩膀。
扶著他背心的手一僵。
汗水沁出兼竹的額頭,在懷妄肩上暈開一團團水痕。
他熱,室內的空氣也跟著燥熱。
懷妄攬著他,感覺渾身都在冒汗,不知道是急的還是因為彆的什麼。
“簌”的一聲輕響,兼竹抬手,青色的衣帶落在地上。
“兼竹!”懷妄按住他的手腕,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聽廂房的門被“咚咚”兩聲叩響。
巡夜弟子在門外恭敬道,“宗門內進了賊人,怕驚擾仙尊,仙尊可否讓弟子進屋查探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