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世的伏黑惠, 大概是在十歲左右開始跟著甚爾去黑市接委托的。
因為有著上一世的經驗、咒力和已調伏的式神,所以在大多數時候,和詛咒戰鬥對於伏黑惠來說並不算難, 更彆說還有甚爾在。
父子搭檔在短板上的互補和天然的默契,讓至今為止沒有一件委托能夠威脅到他們, 哪怕單獨出行時受了比較嚴重一點的傷, 影子裡沉睡著的咒靈媽媽也會立即驚醒,伸出那雙手擁抱他們,將那傷口複原。
儘管現在的身體過於纖細而有些不便,但伏黑惠畢竟是曾經與多個特級對戰過的術師。
因此比起單純的和詛咒以及詛咒師戰鬥, 不得不和委托人交涉這一事實, 反倒是要更加讓惠難以適應。
和在高專時隻需要聽從老師的安排去祓除詛咒的日子不一樣。
沒有[窗]的情報和輔助監督對委托內容以及委托人背景的調查, 在黑市[不探究雇主意圖和過去]這一潛規則的默許下, 和甚爾一起成為黑市的術師殺手的伏黑惠往往根本不知道雇主的底細。
所以在這樣不知情的前提下。
你根本不清楚自己到底在保護什麼人。
甚爾已經見怪不怪了, 但惠還沒有習慣。
偶然間目睹到的[真實]和[真相],要遠遠比想象中的更加露骨震撼以及難以置信。
。
頂層28樓是觀景大廳,室內的裝飾精美低奢, 中央的鋼琴用絨布蓋上, 透過落地的結實玻璃窗,能夠從一個廣闊的視野看到仙台市夜晚燈紅酒綠的絕佳景色。
雖然沒有開燈,但月光也已經照亮了室內。
——將地上散落著無數的照片清晰可見。
穿著紅色禮裙的女人頭發披散了下來, 她腰背挺直的坐在鋼琴椅上, 漫不經心的看向匆匆趕來的男人和他身後神情謹慎跟過來的少年。
她是……剛剛從宴會廳裡以身體不適為由離開的女性?伏黑惠注意到了這一點。
而古沢健吾的注意力則是完全被地上散落的無數照片吸引了。
他臉色變的極其難看,立即心虛又惱羞成怒的蹲下來努力的撿著,卻因為數量太多怎麼都撿不完。
“你為什麼會有這種照片?不可能會有照片才對, 你到底是怎麼拍到的!?”
古沢健吾淌著冷汗, 在女人仿佛看戲般愉悅的表情下,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低吼了起來:
“你想要乾什麼?威脅我嗎?敲詐嗎?哈,想要錢?你這個賤女人,來吧,報個價,算你贏了……把底片和視頻原片交出來要多少錢,報個價吧!”
“錢?那種東西無所謂啦……我不缺錢,我可是詛咒師啊,雖然術式沒什麼殺傷力,但總是比連詛咒都看不到的普通人好得多,年輕的時候已經賺了不少錢了,已經足夠我花一輩子啦。”
女人嘴角緩緩勾起笑容,發出了呼呼的笑聲:“我啊,隻是想要你徹底身敗名裂,然後死相淒慘而已。”
“詛咒師?”委托人喃喃自語,“這半個多月來要殺我的人是你?不,但是不是說已經殺死了那個詛咒師嗎?”
“確實殺死了,其中一個,我的愛人。”
女人神情驟然冰冷,“你這次雇傭的人似乎要比上一個廢物要強得多啊……如果再給一點時間,大概連我這個同夥的存在都會被查出來,因此我不得不在那個實力強悍到變態的男人趕過來之前豁出一切解決你。”
女人眼睛緊緊盯著他,嘴角笑容越來越大:
“不過也不糟糕嘛,反正現在隻剩下我一個了,把[那個]拿出來了也不錯……不,早知道會這樣,當初就不該顧慮到那東西的恐怖,早就該把[那個]拿出來了。”
“居然是同夥嗎……!”委托人咽了咽唾沫,他立即後退幾步。
他可沒想到會是這樣。
畢竟在收到郵件的照片時,古沢健吾本以為隻是個不知死活的私家偵探或者狗仔隊想要拿這些東西敲詐他,帶上伏黑惠也隻不過是以防對方不肯交出原片的時候,方便讓他□□而已——反正黑市的雇傭兵不都是這種看錢行事的殺人鬼嗎?如果錢給的足夠多的話,或許彆的什麼要求也不是不可能實現。
但沒想到會是詛咒師的同夥。
他幾乎是失控的朝身旁的少年嘶吼,“那你們在做什麼啊!?我雇傭你們可不是為了讓你吃白飯的,殺掉這個女人啊!她可是詛咒師的同夥,你們的委托還沒有結束吧!?快點殺掉她啊!”
伏黑惠沒回答。
因為他已經看到了地上的照片。
綠眼睛睜的圓圓的,瞳孔緊縮,身體僵硬。
“這是……什麼?”惠輕聲的問。
“什麼啊,原來你不知道嗎?”女人挑眉,“我還以為你和這家夥先前雇傭的那個詛咒師一樣,對這些事知根知底的呢。”
“……這是什麼?”伏黑惠無視了大呼小叫的委托人,顫抖著看向前方的女性,重複問了一遍。
“不是已經展示的很清楚了嗎?”
女人彎起眼眸。
伏黑惠心涼的透徹。
。
照片上是[孩子的死],慘不忍睹的死狀,幾乎讓人窒息。
還有凶手[陶醉的臉],因為滿足了自己的癖好,露出笑容的臉。
被隱瞞的事實不言而喻
“我的術式,簡單來說就是操控小型生物,老鼠,鳥,昆蟲……其中一種效果就是能夠共享它們的視線,雖然局限性很大,實用性也不高,但對付人類的話卻很方便,比如說裝上微型攝像頭就能夠記錄罪證,一隻鳥或者一隻老鼠就足以讓被封印的咒物放置在目標身邊就能殺人,回收咒物也很簡單……”
女人微微垂下眼瞼,忽然自嘲一聲:
“我啊,一直有和女兒養的鸚鵡視野共感。”聲音越來越低,表情也漸漸冷淡了下來,“所以,在女兒被這個變態戀/童/癖虐待致死,甚至偽裝成火災將人屍骨都燒的一乾二淨的時候,我一直、一直看在眼裡,但是沒有趕上……就在一個月前。”
女人神情逐漸扭曲:“區區一個連詛咒都看不到的、隻會不斷引起負麵情緒,不斷製造詛咒、完全沒有價值的惡心垃圾……!!”
伏黑惠看著地上其他的照片。
不止一個孩子。
“其他的照片呢?”伏黑惠問,“其他照片的孩子呢?”
“你要是去查一查的話,大概還能看到他們的尋人啟事吧。”女人回答:“雖然是再也找不回來的那種,畢竟我親眼看著他們死掉了,啊,說起來,你的年紀也沒多大嘛,那個人沒對你做什麼嗎?還是說沒來得及做什麼?”
伏黑惠愣愣的看著她。
女人薄涼的眼神讓人喘不過氣。
“為什麼不救他們?”伏黑惠忽略了後半句,下意識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從對方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
“如果是你這樣的術師我還會考慮插手,但……我為什麼要救和我沒有半點關係,連詛咒都看不到的普通人的小孩?”
女人冷漠的反問,“連咒靈都看不到的普通人,死了就死了吧,反正活著也隻會產生詛咒罷了,更何況,我要是出手救了他們,我就沒法拍下這種決定性的證據了。”
言語中對普通人的輕蔑和漠視撲麵而來。
一部分詛咒師對普通人的惡意,要比還會用言語去粉飾自己的某些咒術界高層來的直白的多。
他們愛著自己血脈相連的女兒,卻也輕視著看不到詛咒的普通人的性命。
這種輕蔑和不屑,僅僅隻是些許的神情就足以暴露出來。
啊啊,說到底,詛咒師之所以被稱之為詛咒師,就是因為其不受約束的危險性和異於常人的三觀。
伏黑惠:“……儘管他們和你的女兒差不多大?”
“彆把我的女兒和他們相提並論!”女人說:“我的女兒是擁有咒力的!如果活下來的話,大概明年就能覺醒術式了,她的價值可不是那些普通人能比得上的。”
術師和非術師,被這部分人視為了有價值和無價值的評判標準。
沒有咒力、看不到詛咒的話,不管死活都毫無價值——這在這一部分術師眼裡,就是不容置疑的常理。
所以才會毫不猶豫的將普通人也牽連進來。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