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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國府內整日都是笙歌鼎沸,笑語歡聲。
賈母素喜熱鬨,經常是將家中女兒們拘在身邊,一同陪著她玩樂說笑。
朱門高牆將一切苦難風雲阻隔著,似是而非地保護著這一塊人間淨土。
賈寶玉膩在賈母的懷中,有些不高興地問著賈母:“老祖宗,寶姐姐怎麼沒來?”
賈母笑著拍了拍寶玉的頭,慈愛道:“你寶姐姐病了,今日起不來身。你也彆跟著去看,省的過了病氣就不好了。”
邢夫人坐在下首,聽聞此言,心中冷笑:什麼病了,是羞得不敢見人了才是正理吧?以前那麼的稱讚寶姑娘,如今連見都不讓寶玉見。不就是擔心惹了雲大姑娘的不快麼?
林黛玉到底為人良善,聽了賈母的話,雖不知真假,還是拉著迎春的手悄悄道:“二姐姐,待會咱們約著三妹妹四妹妹還有雲丫頭一起去梨香院探探寶姐姐吧。”
迎春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史湘雲,輕輕嗤笑:“你想的倒是好,就是不知寶丫頭和雲丫頭領不領你這個情。”
正說話間,賈母的心腹嬤嬤賴嬤嬤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喘著氣道:“老太太,太太奶奶們,方才外頭的人進來稟報六宮都太監夏老爺特來降旨。夏太監說,聖人特命老太太和太太一同前往中門跪接。”
一時之間,廳內眾人俱心慌不已。王熙鳳更是“謔——”地站起,尖聲問道:“可有說是何事?”
賴嬤嬤搖頭,麵上也有些恐慌:“老奴也不知道,老爺們隻說讓老太太和太太們快快前去。”
賈府已經多年未接過聖旨了,這也沒個人提前報信。賈母和邢王二位夫人遂匆匆按品大妝,在丫鬟的侍候下迅速前往中門。
其餘人皆在後院等候,姐妹們更是互相握著手依偎在一起,人心惶惶。
夏太監站在中門的台階之上,看著眾人到齊,笑盈盈地打開了手中明黃的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一等將軍賈赦,榮國公賈源之後,始經三代,孝思不匱,儘忠竭力,朕心甚慰。然其弟賈政不悌長兄,不慕祖蔭,以五品之身居爵位正院,有忝祖德,有負朕恩。著即刻搬離榮禧堂,念其父代善竭誠儘節,因恤先臣,遂不革其職。欽此。”
賈母和王夫人跪在下方。
聽著夏守忠拉長著聲調,抑揚頓挫地念完旨意,搖搖欲墜,臉色慘白,如遭雷擊。
但到底還是記得這是聖旨,強撐著沒有在夏太監麵前失態。
賈政瞳孔猛然睜大,即便如此,在夏守忠笑眯眯的注視下,仍然顫顫巍巍地伸出了手:“臣,領旨,謝恩。”
夏守忠滿意地將聖旨交到了賈政的手中,又朝著賈赦拱了拱手:“大老爺,恭喜了。”
賈赦慌忙推讓,連說不敢,又塞了一個厚厚的荷包至夏守忠的手中:“夏公公大老遠跑一趟,小小心思,不成敬意。公公快進來喝個茶罷。”
夏守忠也並未推卻,隻是將荷包收進了袖中,連聲道:“好說,好說。茶就不必了,咱家還要回宮複命,就不多待了。二老爺,還望快快搬出榮禧堂才是啊。”
等夏守忠以及一乾小太監不見蹤影,邢夫人率先起身,帶著遮不住的笑意往旁邊挪了挪,想要去扶賈母:“老祖宗,快些起來吧。”
賈母拄著拐杖,被邢夫人和鴛鴦一道扶起,到底經曆過大風大浪,很快就鎮定了下來。
隻是她實在是想不明白,這都過了這麼多年了,皇上怎麼就突然下了個這種旨意。
邢夫人倒是猜到了一二,不由感慨著鎮國候府出手狠辣。但她當然不會說出來,隻是扶著賈母,看在仍舊跪在地上渾渾噩噩的王夫人,勾著唇幸災樂禍地道:“弟妹,你還跪著做什麼?夏公公已經走了。”
王夫人在聽完旨意時就已經陷入了自身的混沌當中。
此時驟聞邢夫人的聲音,如遭雷擊,看著前方的賈政,瘋魔了一般站起身就朝著賈政的方向撲了過去,想要奪取賈政手中的聖旨。
賈政大驚,一把將其推開,厲聲喝斥:“你這是做什麼?聖旨也是能隨便碰得的?”
王夫人被推得踉蹌了幾步,但此時已經陷入了魔怔,根本聽不見賈政在說什麼,隻是一個勁的念叨:“我不信,我不信……”
說完,又想要上前搶奪。
賈政指著王夫人,對跟著賈母過來,等在後方的幾個婆子毫不留情地吩咐:“都是死的嗎?還不快些把太太拉下去。”
賈母看著前方的鬨劇,閉了閉眼,拄著拐杖狠狠地敲了幾下地麵:“夠了,王氏,還嫌丟臉丟得不夠多嗎?”
聽到賈母的聲音,王夫人終於回神。看著前方的婆母和站在婆母身邊洋洋得意的妯娌,王夫人終於意識到了這不是在做夢,承受不住,兩眼一翻,就這麼直挺挺地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