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是:“好痛——唔,這是哪裡?”
對此,陸青的回答是:“一個過路人。”
秦縱則問:“你是被方順叫人打成這樣的。若給你個機會,讓你作證,將方順扳倒,你可願意。”
陸青意外的看他,焦琴則眼前一亮,即刻點頭。
“那你要好好養傷。”秦縱又說。
陸青若有所思,焦琴則在又一次點頭之後,浮出遲疑神色。
他問:“恩公,可否求您一件事?”
秦縱麵色不動,說:“你說。”
焦琴掙紮著要從榻上坐起。動作間到底牽連傷處,險些栽倒。陸青眼疾手快,將人扶住。秦縱慢了一步,卻也說:“不必勉強,有話直言即可。”
焦琴深吸一口氣,麵色痛苦,但到底知道,以自己的狀況,實在不好勉強。
他嗓音發顫,求秦縱和陸青:“可否將我妹妹一並救下?”
秦縱一怔:“你妹妹?”焦琴還有個妹妹嗎?上輩子,仿佛未有這麼一號人物。
陸青則已經問:“她現在在何處,是怎樣樣貌,多大年歲?對了,叫什麼名字。”
聽他問得這麼詳細,焦琴麵上浮出一絲激動,一一回答。
“她亦在方家辦差!今年十四歲,名叫盼兒。原先說好,做到十五歲,就放她出府,自行婚嫁。可管家看上她,我、我實在是……”
秦縱聽著,看著旁邊一副不明所以神色的陸青,皺眉低聲道:“那管家,與方順是一般年歲了。”都是五十多歲,卻一個個都想來梨花壓海棠。
陸青聽著,浮出一抹厭惡神色。
“我被關了這麼些日子,”焦琴痛聲說,“不知道她是否已經被那管家擄走。兩位恩公,”他又要起身磕頭,“求你們救救她!一定要救救她!”
“行了。”秦縱將人壓住,“你好好歇著,我們前去看看。”
焦琴被他製止,忐忑地停下動作。
秦縱讓他歇下。他則和陸青一起,到院中商量接下來要怎麼做。
“我要帶他上京。”秦縱開門見山,“餘杭這邊的狀況,你也聽說了,看到了。這裡的官根本拿方順沒辦法,把那小廝交給他們,恐怕咱們轉天就能見著屍體。唯有到了京中,才真正有人出頭。”
陸青看他,問:“你是要去大理寺前擊鼓?”
秦縱摸摸鼻子,“那倒不是。”
陸青:“家中有人在朝?”
秦縱不說話了。
陸青見狀,知道這已經是默認態度。
出乎秦縱意料,他好像隻需要確認這點,往後便不再詢問,而是轉過話頭:“他說的妹妹,我今夜就去看看狀況。”
秦縱點頭,又遲疑:“我帶他上京,恐怕耽誤不得。”
“你我兵分兩路。”陸青說,“你走便是。那小姑娘,我來安置。”
秦縱看他,陸青笑笑,又補充:“等將人安排好了,我想辦法給你去信——你信得過我否?”
秦縱心想,這也不是信不信得過的事兒啊。
如果他不曾重生,不曾知道前後兩世不同,隻是真正路見不平,將人救下,此刻當然二話不說,把自己的真正身份講出口。
他相信陸青是個值得結交的朋友。但是,世上畢竟沒有這些“如果”。
秦縱要考慮的事就多了許多。譬如,他一定不能讓殷玄知道,自己在這件事後推波助瀾頗多。
見他不答,陸青了然:“哦,不願說。”
秦縱原本以為,陸青多少要生氣。不過,陸青已經轉過話頭,道:“或許這般。我找一家鏢局,讓他們帶一樣東西上京,給你的信就藏在其中。到了日子,你前去取貨,順便將給鏢師們的銀兩結清。”
這是個兩全的主意。秦縱動容,又歉然,說:“並非我不信你,隻是……”
“人在朝中,身不由己。”陸青眨眨眼睛,看起來頗灑脫,顯然並不在意。
秦縱看在眼裡,心中又是一動,記起陸青前麵拿出的方子。
他心頭湧出一點奇妙預感。不過,秦縱什麼都沒說。
兩邊講好,當夜,陸青帶回一個少女。
那少女狼狽憔悴,不過並未受到嚴重傷害。見了焦琴,她先是喜極而泣,隨後又斥道:“我說過多少次,早早出府,勿與方家作惡,可阿兄總是不聽!如今好了,總算吃得大虧。”
焦琴一個年長漢子,被年少的妹妹訓得抬不起頭,說:“我不過是想給你攢些嫁妝。”
盼兒卻說:“你我日後好好做工,如此攢下的錢,才算是‘嫁妝’。”一頓,擦擦眼睛,朝著秦縱、陸青拜下,又謝一遍恩公。
在她麵前,陸青眼神變化,看焦琴的目光隱隱不善。
他從前是覺得焦琴被打,十分可憐,想來便是被方家欺壓的可憐人。可照著少女的話看,焦琴從前也是方順的狗腿,與之一同作惡?
秦縱倒是早知道這點。正因為焦琴是方順心腹,他才好在許多事上作證。如今看陸青麵色不同,他還拉了對方一把,這才道:“不必謝。”一頓,“陸兄有對你說否?你家阿兄,決意雖我一同上京,揭露方家醜事了。”
少女聽著,麵露喜色。陸青則吐出一口氣,模糊覺得,自己仿佛卷進了什麼很麻煩的事情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