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瀾緩緩說:“那你們就不能直接走。”
秦縱:“要與殷玄演一出戲。”一頓,意識到問題好像繞了回去。
他如今都很難從金鱗衛的重重包圍下帶走父母,更何況是被殷玄擒住之後呢?
秦縱不知道觀瀾所見,但他能想到,這麼一來,自己要麵對怎樣艱難狀況。
秦縱垂眼,看著桌麵上的紋路。
他的思緒仿若化作一個小點,在那些紋路上步步前行。
走過一個彎兒,碰壁。繞回去,換個方向,一樣得不到好處。
他心情漸躁。這時候,旁邊的茶杯落入秦縱眼中。
他短暫怔忡,隨即,凝滯的思緒像是迎來一股猛烈水流,豁然洞開!
秦縱驀地抬頭,問觀瀾:“你願幫我?!”
對啊!他已經知道,觀瀾能夠把他拉入方才那樣與旁人完全隔開的環境,能讓他在眨眼工夫內從城內來到城外!有這份本質,將他與父母從宮中帶出,又有何難?
秦縱眼前發亮,目光灼灼。
在他視線之中,觀瀾還是那副懶散、略帶一絲好笑的模樣,說:“我以為你已經知道。”
秦縱命運再變!
最大的問題得到解決,接下來的一切都變得輕鬆簡單。
秦縱心潮湧動,無數思緒在這一刻串聯成線。
他有了清晰的思路,他足夠了解同樣重生的殷玄。隻要如此——一定可以!
……
……
封後旨意送到秦府的第三天,秦縱仍未出現。
金鱗衛始終“拱衛”在秦戎身側,與他上朝下朝。
這副場麵,按說要因人側目。
但朝臣們早就被更大的衝擊擊倒。就算有人能在衝擊之下爬起,搖搖晃晃重新振奮精神,秦戎也不是被首要留意的對象。
瘋了!一個男人,怎麼可以當皇後?!
皇帝喪期結束之後,應該做的不是封妃選秀嗎?!
彆說是以上諫為主業的言官了,就是從前就是牆頭草的朝臣也驚得無話可說。接連幾日,都有人跪在宮門口、宣政殿外、一切能遇到皇帝的地方,隨時準備衝上前去,大聲喊出那句“陛下三思”。
但殷玄一律不以為意。
他一邊和自己打賭,猜測秦縱什麼時候回來。一邊把今日所有朝臣的動靜都記在心裡,把他們分成:該殺,該趕走,勉強能用,很大用處。
期間,言官們還曾準備對秦戎開炮,罵他居心不良,媚上至此。皇帝犯這種糊塗,他非但不勸,還日日與金鱗衛同進同出,這不是明晃晃的奸佞嗎?
結果一轉眼,對上愁眉苦臉的秦戎。仔細一看,眼窩是青的,身上衣服在幾日之間變得空空蕩蕩,腳步都有打飄。看向周邊每一個人的神色,都帶著欲言又止、有苦難說。
言官們:“……”明白了。合著秦家也是受皇帝逼迫。
這樣的狀況,更在朝中激起千層浪。
言官們已經不再是跪在殷玄出現的各種地方,而是在朝上開口。
殷玄看著下麵慷慨激昂的人,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嗬欠。
他自然不會被說動。不止如此,殷玄還惡意地想:哦,又是他。
上輩子,第一個出言說新帝奢靡的,同樣是此人。當時殷玄將人拖出去施杖,後來便未聽說他的消息,約莫是傷重而死。
而現在,想到在外多時、始終未有消息的秦縱,他腦海中忽而多了一個主意。
在言官話音落下之後,殷玄溫和開口,道:“這便是全部了?”
言官一怔,沒想到,新軍竟是這種態度。
他心頭浮起一絲希望。無論如何,殷玄登基的時間尚斷。如今收手,往後聽言納諫,依然能成就君臣相合的美名。
然而下一刻,殷玄態度驟變。
“來人,將他拖下去,杖責八十。若還能活,便於明日午時,鬨市問斬!”
話音落下,舉朝皆驚。
有回過神的臣子跟著“噗通”下跪,勸:“陛下,不可啊!”
“有何不可?”殷玄嗤笑,“朕是天子,秦縱是朕的皇後!此人方才所言,一來待朕不恭,二來待國後不敬。朕若留他,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倒是你們,”他目光陰沉沉的,唇角卻始終沒有壓下,“竟為如此不忠不臣之人請罪,又當何罪!來人,將他們全部拖下!”
朝野寂靜。
秦戎驀地抬頭,怒意洶洶,看著天子。
殷玄目光落在他身上,還是那副神色,語氣卻和緩許多,說:“國丈這副模樣,怕是也被氣到。來人,將國丈扶下,莫要讓這些罪人的血汙了國丈之眼。”
有他這句話,秦戎身側的金鱗衛上前。說是“扶”秦戎,實則是將人直接控製住。秦戎縱有一身武勇,也因今日憔悴,難以發揮。又同時麵對數名金鱗衛,竟是被他們直直抬起,帶到側殿。
外間不斷有慘叫傳來,血腥氣彌漫。
秦戎咬著牙,麵頰顫動。
雖然他與夫人商量過,或許可以以旁人為刀劍。可這法子,在金鱗衛的監控之下,畢竟不曾使出。
即便如此,那些同僚,畢竟是因他家的事受苦。
光是把人抽了一頓,殷玄還覺得不夠。他從中圈出幾個自己記憶深刻的名字,大手一揮,把這些人也送到明日鍘刀之下。
一切發生得太快,百姓們隻知道城中刑台上多了十數名犯人,卻不知道他們犯了什麼罪過。
因看熱鬨的習慣,他們到底圍在旁側,相互議論,各自猜測。
一片熱鬨聲裡,午時終至。
劊子手高高轉動鍘刀把手,看眼刀鋒就要落下,人群中忽而傳來一道怒斥。
“住手!”
伴隨這句話,一名青年從人群走出。
正是秦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