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秦縱才說:“今日的確天熱,阿父,阿娘,陛下既然將這玩意兒賜來,咱們便謝恩吧。”
秦戎、李明月心情複雜,到底和兒子一樣,將其一飲而儘。
這時候,秦縱頭腦已經有些發暈。
他大致想明,碗裡的大約就是簡單的軟筋散。讓人手腳無力,不能逃脫。
但有觀瀾在,這些都不是問題。
在宮人麵前,秦縱扶著椅子坐下,麵色還是憋悶苦澀。但宮人收了碗,說了句“陛下說了,將軍且放心敘話,待到天晚,再一同用膳”,便飄然離去之後,秦縱立刻從袖中取出一撮茶葉,放入口中咀嚼。
茶葉入口,神智一清,原先發軟、無力的手腳也重回原狀。
他又把茶葉遞到搖搖晃晃、站立不穩的父母手上。秦戎夫婦喉結滾動一下,和兒子一樣開始乾嚼。沒兩口,口舌生津,神清氣爽。
秦戎、李明月錯愕不已。若不是口中茶味明顯,他們近乎要覺得方才一切是一場幻夢。
秦縱見狀,微笑一下,說:“阿父,阿娘,如今你們可信那朋友定會帶你我離去?”
“信了。”秦戎品著唇齒之間茶香,想吐出細看,又覺得太不雅觀,“這究竟是——”
“我也說不好。”秦縱承認,“不過,我來之前,他給了我一兩茶葉,說如果中了藥,隻要不是一口斃命的劇毒,都能以此來解。”停一停,記起什麼,“說來,我曾見到一個重傷之人,在塗了他拿給我的酒後,那重傷之人便不再高燒,開始好轉。”
現在去想,觀瀾的茶葉、酒水從始至終都透著不同尋常。
秦縱的心不覺怦怦亂跳。哪怕已經看過觀瀾本相,到此刻,他還是由衷得生出崇敬、慶幸。
再過不久,宮人重新來敲門,再將側殿屋門打開。
秦家三口人分開坐在一張張椅上,都是一臉虛弱。
宮人們見怪不怪,把他們扶起,按照前麵說的,去與殷玄一同用膳。
席間,殷玄好像完全不知道秦家三人俱被下藥的事兒,還能笑著開口,問他們冰酪如何。
秦縱看他,短短一瞬,神色裡痛楚、敢怒不敢言皆有,勉強說:“滋味不錯。”
“是不錯。”殷玄欣然,“那廚子,是從南邊來的,慣會做這些小玩意兒。我嘗過幾次,便讓他總做一些備上。往後,你有什麼想吃的,也直接去吩咐。”
秦縱不答,殷玄又道:“對,之前說什麼來著。大婚之時,阿縱要穿什麼模樣的吉服?”
不能是鳳冠霞帔,但也不好與天子等同。這麼說來,乾脆比照王爺大婚的規格?隻是衣服上的繡紋還要改動,不批蓋頭,鳳凰紋路卻還是得有。
上輩子,他娶秦縱入宮時,做得太輕慢、隨意,幾乎隻是將人囫圇抬進來。殷玄吸取教訓,這一次,得給秦縱一個完滿無比的婚儀。
秦縱看他興致勃勃開口,始終不曾說些什麼。
晚膳結束,秦家人到底受到允許,能夠出宮。
在這點上,殷玄出人意料的“好說話”。但也不值得驚奇,畢竟在他看來,秦縱已經無法逃出自己的掌控。
藥下了,金鱗衛看著,朝中反對的聲音雖然沒被砍頭,但也一個個被拉回牢中,傷重等死。簡直是夢中才有的好光景,殷玄理過一遍思路之後,開始認真考慮。娶了秦縱,前世憾事完成一樁。接下來,就是解決裴家,讓他的江山千秋萬代。
他誌得意滿,全然不會知道,幾片靈茶葉子下去,秦家人莫說動彈不得,根本是精力充沛,到夜裡都無法安歇。
秦戎和李明月拿這話去問兒子,秦縱難得遲疑。不過,彆說父母了,他自己也一樣。到了三更天,依然睜著眼睛,規劃如何東行、如何入海。
“許是這幾日心中事情太多。”他含混道,“過些時候就好了。”
秦戎和李明月歎氣。秦戎道:“阿縱,你那朋友,今天什麼時候能來?”
秦縱想了想,說:“大約是晚間。”
觀瀾是有神通,可白日人多眼雜,還是很容易出疏漏。
秦戎和李明月聽了這話,心神稍定。
他們待到夜裡。秦縱假裝回房休息,實則又憑借靈巧身手,從窗子翻出,來到父母房中。
在秦戎、李明月仍然帶有忐忑的目光裡,秦戎敲了敲觀瀾給他的鱗片。
兩下之後,他收手。
秦戎和李明月不可思議,問:“這便完了?”
秦縱心頭其實也有些不確定。但在父母麵前,他有必要維護觀瀾的威嚴,便說:“正是如此——”
話音未落,聽到身後窗子傳來的“吱呀”聲。
秦家三口人循聲看去,見到一個眉目俊美、姿態矜貴的男人站在窗外——不,前一息還是窗外,再下一瞬,就到了他們麵前。
連帶男人身後那個青年,也是一樣直接來到屋內。
秦戎夫婦瞳仁驟縮。秦縱看到這裡,心知,接下來一路,他們都不會對觀瀾的話有任何懷疑了。
而觀瀾看著秦家夫婦,再看秦縱,說:“你們要帶什麼走?”
在秦家夫婦還在驚愕之中,不能回神的時候,秦縱往前一步,說:“是有幾個包袱。”
金銀財物,證明身份的物件,另有少量乾糧。
出了城,天高海闊,哪裡都能尋到食物,不必帶上太多。
觀瀾聽著,微微點頭。
秦家夫婦隻覺一陣風起。再回神,他們已經來到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