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膽小(1 / 2)

從龍 七茭白 7687 字 9個月前

一整個上午,容胤的心情都很不好。

今年的開科取士,報考了大概有幾十萬。層層選優,擇出五十餘人,將考卷呈給他禦覽。他翻了幾份覺得不錯,還沒等誇讚,隸察司太卿便協同一眾僚屬,共同進諫科舉取士太過勞民傷財,請與察舉合並。

琉朝取士製度,除按家族品第綬官外,另有地方察舉。寒門庶民若是才華橫溢,可由地方官員層層舉薦,選入九品評次。隻是這種取官方式除了地方評議和考核外,還需要同品士族持一張品劵引薦,最後還是淪為變相的憑關係家世取士。上三品的世家大族珍惜羽毛,極少願意出劵引薦,因此察舉出身的士子很難評入上品,進入朝廷任職。

不入上三品,就沒法入他的眼睛。他可以任意升降臣子品級,卻沒有辦法把真正優秀的人選上來。

他駁了隸察司的折子,居然有人力諫,說士族與庶民本應該法度森嚴,如日月不能同升同降。如此一來亂了倫常,怕天降大災於黎民,他要為民請願,在那裡磕頭不止,搞得容胤火冒三丈。隻是此人雖然迂腐,做事卻是難得的妥當,他又不想因為一己之怒亂了政事,隻得掩了怒火,叫宮人把他架出去。他出去後居然還沒完,跪在外麵隔一會就哭叫一聲“聖上”,鬨了他足足兩個時辰才離開。

他看完了科舉的考卷,欽點十人入宮麵聖,又仔細斟酌了一番,在各地找了幾個不起眼的位置準備留給他們。世人皆以家世為榮,這些科舉的學子既無品第又沒人引薦,綬官後難免受人排擠輕賤,因此官職不能太惹眼,免遭彆人嫉妒,又不能太微末,讓他們沒有自我保護的能力。至於放出去後能不能立住腳跟,就要看他們自己的了。

臨近傍晚,樞密司遞上條陳,報了幾個邦庫裡的存銀。他昨日宣了三位世家家主覲見,等他們趕過來大概要月餘,他要趁此時間,將大批銀流聚攏過來支用。世家根基深厚,一時半會不能撼動,隻能慢慢分化,叫他們自己從內部分崩離析。等大族成了小族,或者全族都仰仗朝廷鼻息時,這個家族再昌盛,也已經死了

。隻是這個過程需要大筆的銀錢流動,他怕擾亂秩序,不敢貿然把國庫儲備直接投進去,隻能從各邦調用,把已經在外麵流通的銀錢都引回來。

聚銀引流,是一件大事。樞密司除了帳冊總綱,還上了份條陳,把各項流程和所需人手銀耗細細講述了一遍。他隻看了一半就到了入寢時間,便先上了床,本想晚上看完,明日就可以直接廷議,結果看著泓跟著當值的宮人慢慢進來,他的心思一下子就散了。

他不想嚇到他,就若無其事的接著看條陳。可是他這樣視而不見的冷漠態度已經讓泓很害怕了。等宮人都退下,泓硬著頭皮,把手慢慢按在腰帶上,感覺自己又開始顫抖。

為了能順利的把衣服脫下來,他換了一套僅有係帶的長袍,輕輕一拉就坦露了身體。本應該遵循侍寢禮儀膝行到床腳匍匐而進,可是衣服一落地,他就嚇得魂飛魄散,嗖一下就躥上了床,其速度之快,動作之利落,達到了他畢生武功的巔峰。容胤隻看到黑影一閃,一眨眼,懷裡已經多了一個人。兩人四目相對,容胤見他驚魂未定,眼睛瞪得溜圓,不由笑了,說:“今天乖。”

泓剛掀了被子,就知道自己鑽錯了被窩。可是想退已經來不及,他正正壓在皇帝身上,看見了陛下的眼睛。

這是他第一次侍寢時直視皇帝,卻見到一個極淡的笑容。

他知道陛下高興一次有多不容易。

慧明公主薨後,陛下一直傷心,宮中禮樂俱廢。民間三年除喪,陛下就把公主的鈴鐺手串在手上戴了三年。後來有一天,突然就扔掉了。那之後,陛下再無悲傷。可是無論政事家事,再沒有事讓陛下開心過。每年新春,元燈,萬壽諸節,宮中典儀進賀,常有歌舞百戲,供陛下玩樂。陛下隨呈隨賞,卻從來沒有笑意。最近這兩年裡他隻見陛下高興過一回,就是那次武課贏了他。

泓低下了眼睛,慢慢挪動著,趴到了皇帝身上。

他發現,自己是可以讓陛下高興的。

他滿懷溫柔的心情,深深吸進一口氣。等皇帝再次合攏雙臂摟過他身體的時候,他閉上眼睛,忍過了那一陣畏懼的顫抖,很快又強迫自己放鬆下來。

如果能讓陛下

高興,就……怎麼樣都很好。

容胤一摟上泓□□的身體,就在脊背上摸了摸。他發現泓不像前兩次那樣害怕,不由很是意外。他把泓按到床上,支起了身體故意嚇唬他,居高臨下的冷冷逼視,見泓緊張得直眨眼睛,但是卻沒有躲開的意思,忍不住又想逗他。

他把泓上上下下仔細的摸了一遍,又把手腳都拉過來看過,還惡劣的拿蠟燭來照了照他的眼睛,想看看他能忍到什麼程度。泓一一承受了下來,羞恥得全身都紅了。

容胤忍不住笑起來。他一邊覺得自己實在是過分,一邊——還是控製不住,作勢要掀開被子,把泓往外麵推。

泓頓時驚慌。他已經被推出去了半個身子,露出肩膀在外麵,見皇帝還要往回抽被子,連忙摟住了陛下的胳膊,哀求道:“陛下……”

容胤便道:“怎麼這麼害羞。”

泓輕聲答:“習慣了。”

容胤想起他之前從來沒坦露過身體,頓時後悔這樣欺負人,連忙拉被子來給他捂得嚴嚴實實。

泓趴在皇帝的懷裡,被反複撫摸了肩膀和脊背,連手指都被一根根摸過了,摸得他渾身發燙。身體適應了這樣的觸碰,顫抖很快就消失了,隻有溫熱沉重的觸感一遍一遍烙印在皮膚上。這種感覺讓人畏懼且貪戀,好像自己已經被人完全占有,一邊放下,一邊得到滿足。他在溫水洗刷般的舒適中浮沉,很快睡意就湧了上來。他支起身子迷茫且困惑的偏過頭,盯著那隻撫摸著自己腰側的手,好半天才把手和皇帝聯係了起來,立刻一激靈,伏下身不敢再動,隻用一隻眼睛去看容胤。

容胤發現了,笑道:“你看什麼?”

泓很久沒有見到陛下有這樣愉悅的神態,連忙垂下了眼睛。

容胤便問:“明天有差事嗎?”

泓有點難為情,老老實實說:“要是頭天晚上隨侍過,第二天就沒差。”

容胤問:“那你今天乾什麼了。”

泓答:“睡覺。”

他說完就後悔了,抿住了嘴巴,頗不自在地瞥了容胤一眼。這兩天他連續侍寢,緊張得精疲力竭,進一次寢宮,比上戰場還累。

容胤一聽也明白,說:“不要睡,習慣了就好了。以後你白天還是要到禦

書房隨侍。”

泓答:“是。”

容胤便把樞密司的條陳拿過來給他看,問:“能看懂嗎?”

泓仔細地讀了讀,說:“不太熟。”

他立刻就知道自己說錯了,連忙改口說:“臣愚鈍。”

容胤皺眉道:“好好說話,不要繞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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