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2 / 2)

戲骨之子 青律 19378 字 6個月前

極端的情感衝擊讓父子都已經徹底失控了。

沒有人能立刻接受至親突然瀕死的消息,也沒有人能在這時候還保持絕對的清醒和理智。

隻要一想到死亡這兩個字,一想到血肉模糊的畫麵,連背脊都會生出寒意來。

“江絕——江絕你不能慌,你要跟她說江阿姨現在的情況!”戚麟用力地打著方向盤,踩著油門又快又穩的穿過車流,讓他們更快地接近醫院。

還有十五分鐘。

他吩咐助理給醫院高層打電話,儘力阻斷所有的不利消息擴散。

“江絕!”

江絕回過神來,捂著電話語無倫次道:“我媽媽出車禍了,阿姨,她正在搶救。”

吳秋一聽出來是江絕的聲音,瞬間明白這孩子已經在發抖了,立刻回複道:“你不要怕,車禍是可以搶救的,我現在坐飛機過來,你把醫院的情況告訴我,我會讓我們這邊的主任幫忙會診和指導。”

時都的醫療水平是全國最高的,她會儘可能的幫到他們。

“我——我會的。”江絕幾乎都控製不好氣管的縮緊,忍著窒息感開始說醫院的地址。

於此同時,白憑匆忙地撥通了各處的電話,開始焦急的聯係所有能派上用場的人。

他已經完全不在乎其他的任何事情了,他隻害怕她挺不過去,就這麼突然的消失於這個世界。

伴隨著心臟絞痛,他劇烈的咳嗽起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跟老友解釋現在的情況,跟警察解釋自己的身份,聽著醫生說的有關病危通知書的每一個字。

白憑嗆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根本沒辦法正常的呼吸和說話,連喉嚨都枯啞的好像每個字都在往外擠。

車終於停在了醫院麵前,已經有少數媒體開始報道這個車禍,隻是並不清楚被搶救的人是誰。

戚麟直接把車交給助理去停車,拉著江絕跟上白憑往搶救室的方向跑。

有些來會診的病人認出他們來,開始掏出手機拍他們的背影。

江絕竭力地忍著淚意,跑的每一刻都覺得心臟在疼。

手術室門口亮著的燈猶如死神的眼睛,白憑見到大夫時幾乎是繃著神經在說話,連簽字知情書的時候手腕都一直在抖。

江絕在手術室的門口幾乎站不穩,扶著牆開始劇烈的喘氣。

戚麟也恐懼的想要流眼淚,不斷地揉眼睛強迫自己把這些情感憋回去,不斷地撥著電話幫助白憑處理各項的事情。

然後警官們過來通報情況,塑料袋裡裝著車上所有相關的東西。

江煙止的手包,被碾碎成兩半的手機,還有一份被撞成爛泥的芒果千層。

“她好像是試圖往市郊開車,但方向和路都不是去機場的。”警察解釋著相關的情況:“白先生,我們已經安排了人控製秩序,儘可能的不讓媒體們打擾你們。”

白憑機械地收下一袋又一袋和她有關的東西,像受傷的野獸一樣不斷地控製著呼吸。

時都三院的電話早就打了過來,參與著指導搶救。

血袋一直緊缺,但直係近親不能輸血,白憑又血型不對,戚麟在確認都是O型之後,直接挽了胳膊過去獻血。

手術室的燈一直亮著。

越來越多的人站在了門口。

助理們試圖讓他們吃點東西,或者給他們加點衣服避免感冒。

其他的近友也匆匆趕到,試圖安慰白憑和他的孩子。

吳秋一下了飛機直接坐車過來,做完術前準備也進了搶救室。

原來搶救需要這麼久。

江絕蹲在角落裡,沒有跟任何人說話。

他抱著那盒已經被晃爛的蛋糕,腦子裡一片空白。

父親和朋友已經去處理醫院和警察那邊的事情了。

吳阿姨還在搶救室裡,燈也一直亮著。

聽說母親被送進搶救室的時候,都意識還算清醒,能夠應答和說出名字,腦部CT顯示沒有任何顱內血腫或內出血的情況。

戚鼎趕過來的時候,看見那孩子一個人孤零零的躲在角落裡,心疼的過去拉他起來,給他遞紙巾。

“沒事的,不要太擔心了,”他笨拙的想要安撫這個孩子:“你吳阿姨是專業的老醫生,參加過很多次搶救了,有她在,事情會好很多的——”

戚麟按壓著還有些出血的胳膊出現在樓梯口,匆匆過去確認情況。

“老白情緒也不是很好,我叫人過去照顧他了。”戚鼎按了按眉頭,把自己的大衣解了下來,披在江絕的身上:“小麟,你先照顧弟弟起碼讓他喝點水,我去跟院長了解下情況。”

他們這些老友都不敢讓白憑和江絕再聽見糟糕的消息,竭力的想幫忙做些什麼,連被撂在山莊裡的劇組都是戚鼎打電話安撫調度的。

等到深夜一點鐘的時候,維護秩序的警察開始交班,而一些媒體直接看準了機會強行衝了進來。

那些病人的偷拍陸續發到了網上,越來越多的記者和狗仔開始如聞到血的禿鷲般湧過來。

他們衝破了保安和警察的防線,端著相機衝到了搶救室門前,舉起攝像機攝影機對準臉色蒼白的兩個年輕人就是一通拍。

好些報社和雜誌社已經寫好了江煙止死亡的通稿,就等著能第一手把這個消息爆出去,拍下見證一個電影史大事件的珍貴鏡頭。

人人都知道乾了這一票可能就會被問責免職甚至進入行業黑名單,但隻要乾出這一票來,享不儘的好處都擺在麵前,誰還想再當個記者!

林久光和好些人組成一道人牆,擋在戚麟和江絕的麵前,極力的想把這幾十個瘋狂的記者都趕出去。

“戚麟作為一個青少年偶像,這樣公開抱著同性好友是不是太過親昵了?”

“請問江煙止現在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

“為什麼在這麼危急的情況下,白憑沒有出現在搶救室門口,他們真的是傳聞中的形婚夫妻嗎?”

江絕躲在戚麟的懷裡,陷在角落裡極力的想屏蔽所有的聲音。

““沒事的,沒事的……”戚麟把他抱緊,用雙手捂著他的耳朵,如同哄著愛人入睡一般小聲道:“絕,我一直都在……你不要怕。”

他背對著那些鎂光燈,任由懷中人的淚水已經浸濕了他的襯衣,忍著自己內心極度慌亂的感覺拍著他的背。

劈頭蓋臉的閃光燈幾乎比他亮相紅毯時還要狂熱,所有的聲音和光影好像都突然有了重量,全都由戚麟擋在了身後。

有個男記者不斷試圖越過林久光的胳膊,更近一點的拍他們的背影,揚高聲音道:“據說江煙止是毒駕肇事才會遇到這種事情,這傳聞也與網絡流傳多年的大.麻成癮相關聯,作為她的親生兒子,你是怎麼看待的?!”

他的聲音又高又尖,整個人如同鬣狗一般貪婪的尋找著血肉的腥氣。

江絕猛地抬起頭來,這一刻眼睛都紅了。

他直接掙開戚麟,直接起身抄起旁邊的椅子,高高的揚了起來——

戚麟的反應比他更快,在那一瞬間搶過了他手中的那把椅子,對準那個記者就掄了下去!

“戚麟居然打人了!!”

“戚麟在打記者——”

江絕露出倉皇錯愕的表情,幾乎無法相信這一幕。

那個被侮辱到極點都保持對媒體微笑的人,在這種時候為了保護自己,居然做到了這種份上——

林久光在撥通院長電話的同時一腳踹開試圖拍下這一幕的好幾個記者,戚鼎也在帶著手下往回趕。

更多的閃光燈開始不分敵我的到處閃爍,如白色的刀刃般迸濺著。

就在這個時刻,手術室的燈突然熄滅了,一個戴著口罩的護士出現在門口,被眼前的這一幕差點嚇到。

幾十雙手如同宣誓效忠般同時高舉起相機,對準她就瘋狂的拍攝起來。

更多的人仗著法不責眾開始大聲詢問——

“江煙止已經去世了嗎?”

“江煙止還活著嗎?”

隻要那個護士點一下頭,他們就能在瞬秒間把死亡通稿傳上網,引發全網的跟風悼念,大吃一口人血饅頭。

戚鼎直接帶著一批拿著電棍的保安出現在門口,狠踹了一腳欄杆震得上下樓都回蕩著響聲,如同驅散著無數野狗般吼起來:“都!滾!給老子滾!!”

保安抄起電棍來驅散記者,終於有人開始嚎叫著退散,好些人依舊擠在門口,試圖多拍一點多搶一些訊息。

吳秋一穿著綠色的手術服走了出來,一看見江絕連嘴唇都毫無血色了,心疼地把這孩子抱在懷裡。

“都結束了……都結束了。”她脫下手套,反複地輕撫著這孩子的後腦勺,感覺他還在一直發抖。

“我……我媽媽她……”

“她已經體征穩定了,”吳秋一看了眼不遠處混亂的情況,俯在他耳邊小聲道:“你爸爸已經在ICU外守著她了,小絕聽吳阿姨的話,先回去吃點東西睡一覺,好不好?”

“你明天還要守著媽媽醒過來,今晚還不休息的話,明天會撐不下去的,聽話好不好?”

戚鼎直接臨時聯係了安保公司,把醫院上下的秩序都24小時保護起來。

那些等不到消息的記者全都被驅趕到醫院的外圍,如同禿鷲和鬣狗般圍著這個地方轉悠,可怎麼也進不去了。

上次他這麼乾,還是在吳秋一懷著小戚被醫鬨的時候。

江絕被戚麟帶去洗了臉,隻喝了幾小口的粥,安安靜靜地守在ICU外。

白憑在鏡頭前向來是個雅痞有型的紳士,此刻也胡子拉碴眼底發青的坐在門外,看起來疲憊而又蒼老。

他們始終為她做不了什麼,連在病床旁握一握她冰涼的手都不行。

醫生護士們進進出出忙個不停,但好在她的情況還算穩定。

她確實有內臟破裂出血的情況,身上多處骨折,但都已經打好了鋼釘固定好了位置。

根據多位醫生的會診,術後恢複不會很困難,雖然脛骨骨折了,日後不會影響行走和奔跑。

車禍時大出血了一次,手術期間也大出血了一次,好在病人意識還算清醒,而且送醫院的時間和血源供給都頗為及時。

直到十天之後,江煙止才在確認情況穩定的情況下,從ICU轉到了單人病房。

她的胳膊和腿都被固定的很嚴實,臉頰和額頭上都有些擦傷。

白憑忍了好些天,可在進病房和她對視的那一刻還是沒有忍住,流著眼淚親吻她的手指。

“醫生說……我的小指掌骨有些問題,以後拉不了小提琴了。”她慢慢道:“然而我並不會拉小提琴。”

“這時候還在開玩笑,”白憑氣的笑起來,捂著臉抽氣道:“你這個笨蛋……”

江煙止跟標本似的被固定在床上,連胳膊都被吊著,也沒法安慰一下快崩潰的老公,隻又看向遠處的兒子。

江絕站在門口,幾乎不敢走進去。

他一直在內疚和自責,可把所有的想法都按在心裡,不敢再和任何人添麻煩。

這十幾天裡,他和戚麟都默契的關了手機,不去接觸任何網絡和媒體。

需要打理的,公司的公關團隊會自己想辦法,他們已經不能承受更多的困擾了。

可是母親……母親臨時折返回來,想在離開渚遷時給他們再帶一份蛋糕,才會出這件事。

“絕絕,過來。”江煙止小口地喝著水,試圖讓老公擦擦臉。

她慢悠悠地歎了口氣,緩解著這樣悲傷的氣氛:“我還活著呢……彆這樣好嗎。”

江絕一看到她額頭的紗布就想流眼淚,卻還是走近了她,用掌心溫暖她被吊著的手。

他根本不能想象沒有母親的日子。這些天裡如果不是戚麟形影不離的陪著,他甚至一口飯都吃不下去。

“媽……”他小聲道:“我們都很愛你。”

“你一定要好起來啊。”

白憑想說些什麼,卻都咽了回去,隻點了點頭,悶頭給她喂水。

戚麟在門口看了幾眼,轉身送爸媽坐飛機回時都。

吳秋一這些天都在醫院幫忙照看著情況,倒是終於有空能和戚鼎喝杯茶聊聊天。

他們兩個中年人忙碌於工作,甚至顧不上照看家庭。

要不是老江突然出事,他們兩可能要到明年才有機會一起吃頓飯。

戚鼎本來有一堆要事在身,按照計劃是要去國外開審批會議的。

可是他在搶救室前目睹了這一切,看著老白突然蒼老了許多,一瞬間好像清醒了過來。

如果沒有家人,他的這些忙碌與勤勉,都會失去意義。

他推掉了大部分的工作,陪著老吳一起幫忙處理渚遷的各種事情,照看好小麟和小絕,安排劇組那邊的副導演先把其他的小片段拍完,不要一直燒著經費,幫老白給其他的投資人打電話解釋情況,以及處理戚麟這熊孩子惹出來的各種事情。

這一次老江出事,他不經考慮就直接和戚麟同時出現,直接暴露了一家人的關係。

本來大集團和娛樂公司的關係隔得很遠,除了姓氏之外,他和戚麟其實在外人眼裡沒任何關聯。

現在照片和各種猜想流通出去,戚麟的身份也在浮出水麵,隻差一個正式的承認。

戚鼎原本覺得,不要暴露這層父子關係,是在為他好。

這孩子這麼拚命的追求所有他喜歡的東西,得到的都是應有的,不該被指責‘全都靠父親施舍資源’,不該再遇到更多的否定和嘲諷。

可在看著老江他們一家重聚的時候,他忽然覺得公開也沒有什麼不好。

一天忙下來了,他會牽著老吳在醫院內的小花園裡走一會兒,或者和戚麟有一搭沒一搭的聊會兒天。

戚麟有時候累壞了,會靠著他的肩睡好久,壓得胳膊都是酸的。

老吳在這時候會和他對視一笑,兩人再低頭做各自的事情。

活著,哪怕會疼痛,會疲倦,可終究是好的。

不這樣清晰而真實的活著,也永遠不會感受到細水流深的愛。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