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佃戶用力磕頭:“老爺仁慈啊!”“老爺好心有好報啊!”
村子的某處,那抗租不交的佃農的房子冒著火焰和濃煙。
……
胡惡霸暴力收租的消息再次不脛而走,凡是有腦子都猜到了胡惡霸成了門閥的走狗,四處替人收租。
“貪官!”眾人罵的卻是陳縣令,眼看這惡霸欺淩善良百姓而不管,不罵陳縣令罵誰?
“千萬不要反抗,會死得。”一群抗租不交的佃農互相提醒,胡惡霸是真的會殺人,真的會吃人心下酒,千萬得罪不得。
“這世上為什麼會出現如此不講理的人!”一群抗租的佃農痛罵著蒼天不公。
“那些門閥就不怕我們告禦狀嗎?”有佃農既憤憤不平,又困惑不解,以前那些門閥根本不敢來硬的,為什麼現在就敢公然找胡惡霸收租了?
“原來如此。”韋家族長笑了,一直搞不懂為什麼其餘門閥莫名其妙的就聯合起來挺胡問靜,原來是因為錢啊。
“他們沒有我韋家家大業大,挺不住了。”某個韋家長輩捋須,又是驕傲又是不屑。這些廢物門閥十幾年前壞了韋家刷鄉品的大事,現在終於知道刷小門閥是沒有資格刷鄉品的。
“以為找胡問靜當打手收佃租就沒事了?”韋家族長冷笑,不管誰下手暴力收租,他隻管找那門閥。
“百姓中不滿胡問靜的人太多了,乾掉胡問靜簡直輕而易舉。”有韋家長輩笑著,稍微挑撥一下就會有百姓不顧一切的殺了胡問靜的。
“要立威,就要我們親自動手。”某個韋家長輩冷笑,以前還要遮遮掩掩的,現在既然撕破了臉,乾脆直接露麵好了,不但要教訓胡問靜,還要教訓一下其他門閥,讓他們知道在譙縣誰才是老大。
“好。”韋家族長點頭,能夠狠狠地教訓一下各個門閥也算是意外之喜。
韋家某個長輩彙合了譙縣中不少看不慣胡問靜的正義人士,找到了柳家當麵質疑:“柳家鬨出了人命,簡直喪儘天良,我們一定要去州府告狀!”一群正義人士用力點頭,雖然那些佃農賴租是過分了些,但是暴力收租鬨出了人命就更加的過分了,縱然是他們這些無關百姓也看不下去了,柳家必須有個交代。
“暴力收租天理不容!門閥不管,縣衙不管,但是百姓之中自然有正義之人,有浩然正氣,有為民做主的人!”一群正義之士厲聲叫。
柳家族長淡定無比,要是喊口號世界就會和平,人類早已統一宇宙了。
“柳家倒行逆施,我韋家實在看不下去,我要去郡中正官麵前告你!”韋家的長輩直接出殺手鐧,帶一群正義人士過來見柳家隻是想要把事情鬨得更加大些,其實直接去見郡中正官更方便。
柳家族長驚訝極了:“我家早就把田地賣給了胡問靜了,那胡問靜怎麼收租,關我們柳家什麼事情?”揮衣袖,見中正官?隨便啦,又不關我柳家的事情。
一群正義人士憤怒極了,這是金蟬脫殼!這是推脫責任!
“你以為你這種花招能瞞過我嗎?”韋家的長輩冷笑。
“我柳家賣地是在衙門過戶的,白紙黑字,諸位不信隻管去衙門查看。”柳家族長淡定極了。
韋家的長輩冷冷盯著他,打死不信柳家真的會把田地賣給胡問靜,柳家族長就是腦子進水也不帶把田地都賣掉的。
“難道你想學鄭代運,賣房轉移資金對抗賠款!”那韋家長輩厲聲嗬斥,一眼就看穿了柳家的手段,柳家與胡問靜一定有陰陽合同,一份寫著柳家賣田給胡問靜,一份寫著胡問靜賣田給柳家!
柳家族長打死都不認,直接閉門謝客:“田地不是我家的,你們找我何用?你們要找,就該去找田地的主人胡問靜啊。一句話,暴力收租與我們柳家無關,你去府衙也好,去京城告禦狀也好,我柳家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從來沒有聽說過賣出了田地還要為新地主怎麼收租承擔責任的。”
韋家長輩咬牙切齒,一群正義人士目瞪口呆,好像是這個道理,可為什麼心裡就是不甘!
“走,我們找胡問靜去!”韋家長輩冷笑,那就先收拾了胡問靜,嚴刑逼供,就不怕胡問靜不交代背後的陰謀詭計。
一群正義人士用力點頭,胡惡霸自己家受了委屈,激動了,暴躁了,下手重些可以理解,大家都是人,誰被刁民坑了都會氣憤的想殺人,大家這不是沒有追究胡問靜殺抗租刁民的事情嗎,這就是人心所向。可胡問靜做了門閥收租的狗腿子就是從成受害者轉化成了加害者,必須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胡問靜!你若是再敢對可憐的佃農下手,我們就去州府告你!”一群正義之士堵在胡家的門口嗬斥。
胡問靜仰麵朝天:“你們儘管去告,我就沒有聽說過收租有什麼錯的。”
有正義之士厲聲道:“那些人都是可憐人!”
“可憐?”胡問靜笑了。
“是啊,可憐,每天麵朝黃土背朝天,日曬雨淋,二十歲看上去像是四十歲了,真是可憐啊。然後呢?可憐就能夠抗租不交,就能霸占彆人的田地了?哪條王法說可憐人就能搶彆人的田地的?哪本四書五經說可憐人就能抗租不交的?孔子孟子莊子老子誰說過可憐人就能無視法律的?”
“拿回佃租要是錯的,豈不是說欠債的是大爺了?所有人是不是都不用還錢了?那還乾什麼活種什麼地,人人去朝廷借個千兒八百的銀子,賴賬不還,風流快活豈不是好。”
“你們的腦子真是讓我可笑,原來不是所有人有個腦袋就有腦子的。”
一群正義之士憤怒的看著胡問靜,欠債不還有理的話是說不出口的,太違反世俗公約了,那就隻有出殺手鐧了。
“胡問靜,你信不信我們去中正官那裡告你!”韋家的長輩厲聲道,中正官是超出一切官員的存在,譙縣所有門閥不怕縣令,隻怕中正官,就不信治不了胡問靜。
胡問靜眨巴眼睛,詭異的看韋家的長輩。
“隻要我們在中正官麵前告你欺壓良民,暴力收租,中正官立刻就會把你……”韋家長輩猛然住口,馬蛋啊!
“怎麼,不說了?會把我怎麼樣?降低我的鄉品?撤銷我的鄉品?哎呀,我好怕啊。”胡問靜捂住臉假哭。
韋家長輩氣得臉都青了,王八蛋,打遍譙縣無敵手的絕招竟然對胡問靜沒用!這混賬胡惡霸不是門閥,P個鄉品都沒有!
“你!”韋家長輩隻覺千算萬算沒有算到遇到了一個地痞無賴,所有有關名譽名節人望鄉品仕途的超級大招統統落空。
“天道好循環,你會有報應的!”韋家長輩惡狠狠的道,軟弱無力的自己都要吐了,可韋家就是找不到一點點對付胡問靜的辦法。
十天之內,胡惡霸連續掃蕩譙縣周圍數個村子,凡是抗租不交的佃農,搶雞,搶牛,搶羊,翻箱倒櫃,挖地三尺,衣服被子統統拿走,所到之處濃煙滾滾,嚎哭遍地。
“我的房子啊!”有佃農捶胸慘嚎,想要當做祖宅的青瓦房在火光中淒厲的劈啪響。
“我的美嬌娘啊。”有佃農用力頓足,已經說好了親事,等著十日後娶妻過門了,如今家財儘去,怎麼娶妻?
“還好,還好,一家人總算齊整。”有佃農心滿意足,比起那些敢於反抗的佃農的悲慘遭遇,他們家還算幸運的。
“都是自己人,大家互相接濟點。”有佃農光著腳丫,諂媚的看著以前看不起的同村族人,胡惡霸過處如蝗蟲過境,除了身上的褲子,草鞋都沒有留下一雙,唯有依仗同族救濟了。
某個村子中,某個小地主惡狠狠的盯著同村的族兄弟,家裡的田地租給他好幾年了,每年交租都不肯給足,總是嬉皮笑臉的說都是兄弟,有拖無欠,難道還信不過自己兄弟等等的言語,然後一年拖一年,眼看積累的欠租越老越多,這同族兄弟不肯還錢的意思越來越是明顯。
“你今年若是不還錢,我就去找胡老爺!”那小地主咬牙切齒。
那同族兄弟臉色一變,又不信的看著他:“你肯把家裡的田地賣了?你對得起祖宗嗎?”
那小地主冷笑:“左右收不到錢,我賣給了胡老爺,去其他地方重新買塊田地豈不是好,我又有什麼損失?隻是你……嘿嘿。”
那同族兄弟臉色大變,惡狠狠的罵:“你去找啊,去找啊,我若是怕了你,我就是你兒子。”
那小地主再不多言,轉身就走。
“都是自家兄弟,何必這麼見外?”那同族兄弟急忙扯住了那小地主。“我立刻去拿錢。”
某個村子內,全村人都膽戰心驚。
“我們的地都是韋老爺家的,你說韋老爺會不會也找胡老爺……”有人臉色都青了,誰都知道韋老爺和胡老爺關係極差,但是誰和錢過不去啊,說不定韋老爺就和胡老爺和解了呢。
“若是胡老爺來了,我們就交租。”有人乾脆的很,惹不起胡老爺,交租也不會嗎?
“你有錢交租嗎?”有人反問。
這個問題太誅心,所有想要交租的人臉色立刻大變。
全村人都不交租,人人都有了一大筆錢,會做什麼?當然是全村家家戶戶蓋房子啊,村子裡到處都是嶄新的青瓦房,僅僅青瓦房不顯富貴,還要用上好的青石板在門口鋪上一段路,在屋簷上雕一些貔貅什麼的,這才顯得上檔次。等來年再有了錢,那就去買輛馬車,哪怕買不起馬,牛車驢車也好啊,縱然這些牛車馬車基本不用,放在院子裡風吹雨打,但那是排麵,絕對少不得。有了排麵了,自然還要講究衣服、吃用……
這整個村子有幾戶人家手中有錢繳納十幾年欠下的佃租的?一戶都沒有!
“那怎麼辦?難道等死?”一群村民想哭了,那些還了大部分佃租的人都被燒掉了屋子,隻能還一點點佃租的人會不會被直接打死了挖心下酒?
“我們逃走吧!”有人嚇破了膽。一群村民搖頭,往哪裡逃?走流民要飯嗎?
“隻有一個辦法。”有村民機靈無比。“把所有錢財,糧食,布匹統統藏起來,胡惡霸來了我們就假裝逃走,胡惡霸走了我們就再回來。”
一群村民皺眉深思,村子這麼大,荒山野嶺這麼多,哪裡不能藏米糧銀錢?隻要不把銀錢買家院子裡,胡惡霸肯定找不到。
“好,就這麼辦!”一群村民高興了,隻要派人盯住了村口,胡惡霸一到,眾人立馬就逃,胡惡霸就會以為村子裡沒人,隻能悻悻而歸。
“可是,怎麼盯著村口呢?”有村民問道,若是隻派了人盯梢可沒什麼用,他看見了胡惡霸,胡惡霸也看見了他,一定會追著他進村,村裡人來不及轉移就被胡惡霸堵在了村子裡。
“這個容易!”有村民目放精光。“消息樹!”
“在村口最高的地方準備一棵高點的樹鋸倒了,平時用木板夾住,一旦看見胡惡霸就推倒了消息樹,我們立刻就知道胡惡霸來了!”
村民們用力點頭,胡惡霸一定想不到一棵樹竟然是傳遞消息的關鍵。“就這麼辦!”
“還不夠!”某個村民忽然道。
“若是胡惡霸進村,發現人都走了,可爐灶都是熱的,她一定會知道我們剛走,這麼漂亮的房子,我們舍得放棄?胡惡霸隻要悄悄的埋伏著等我們回來,我們豈不是回來送死?”那村民道。一群村民驚恐的點頭,對,對!差點自己送死。
“唯一的辦法就是燒了這些房屋!”那村民惡狠狠的道。
“我們燒了所有的屋子,隻住茅屋!”那村民的眼中閃過智慧的光芒。“胡惡霸見我們村子裡什麼都沒有,隻有茅草屋,一定以為我們逃走就再也不會回來,就不會埋伏著等我們。”
一群村民用力點頭,就是這個道理!
“好,我們放火燒了所有房子!”村民們興高采烈,反正是要被胡惡霸燒掉的,自己燒了還能打擊一下胡問靜,有本事把廢墟再燒一遍啊。
熊熊大火燃起,整個村子濃煙滾滾。
“胡惡霸,有本事再來燒我家啊!”有村民興奮地看著大火大笑。
“燒的好,燒的好!”有村民得意了,我家的屋子就算要燒也是我自己燒,輪不到你胡惡霸燒。
“胡惡霸絕對不會再來了。”有村民笑得嘴角都裂開了,隻看這濃煙滾滾和漫天火光,胡惡霸一定以為全村人都跑了。
“以後可以過安生日子了。”有村民喜極而泣,有廢墟,有消息樹,還怕了胡惡霸不成。
路過村子的人見村中大火,急忙跑了過來,卻見全村人看著大火哈哈大笑,比過年還要開心,隻覺世界玄幻了,又聽了一些言語,終於知道這村人為了躲避胡惡霸,竟然不惜燒了自己的家園。
看著濃煙遮蔽天空,那路人喃喃的道:“胡問靜哪裡隻是地主惡霸,根本是霸天啊!”
胡霸天之名從此不脛而走,不僅僅在譙縣聲威大振,就是隔壁城池都知道譙縣出了一個心狠手辣的胡霸天,收不到租金就燒了房子,挖心下酒,抓人兒子挖礦,抓人女兒回去抵債。一群賴租抗租者臉色慘白,隻覺世上竟然有如此惡人,不過就是抗租賴租而已,何以如此凶殘?
“聽說有個叫楊白勞的因為被胡霸天逼債,實在交不出佃租,喝鹽鹵自殺了,女兒被搶進了胡家,逃出來的時候頭發都白了!”
“胡霸天不得好死!”所有人憤怒的詛咒。
胡家之內,王梓晴拿茶杯的手都在抖,看著胡問靜的眼神複雜極了:“這就是你想要的?”胡問靜殺了這麼多人,燒了這麼多屋子,做了這麼多壞事,就是要殺人立威,能夠被所有人懼怕,再也不會有人敢得罪她?
“是。”胡問靜認真的回答。
“那些人雖然是刁民,終究是一條性命。”王梓晴低聲道。胡問靜笑了笑,轉頭陪著小問竹玩耍。
是啊,我當然是要殺人立威。不用更多的鮮血,我怎麼能夠活下去?但是,你以為我痛恨那些坑了我佃租的刁民?
不,我隻有悲傷。
倉稟足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古代生產力低下,無數人吃不飽穿不暖,對他們而言用各種毫無下限的手段爭奪生產資料生活物資是印在骨頭裡的,在完成財富積累之前他們完全不懂什麼叫做道德和法律。
那些佃農為了生存而抗租,我為了生存而必須收回佃租,乃至殺人立威。
雙方都是為了活下去。
這是一個悲劇,對誰都是。
但我不會後悔。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1-29 14:37:28~2021-01-30 16:52: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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