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哪有萬無一失的後手(2 / 2)

“難道胡縣令的底牌是……”李朗壓根不敢往下想,可胡問靜淡淡的道,“會死很多人”,卻在他耳邊飄蕩回旋。這不是……還能是什麼?

大堂之內,司馬駿盯著胡問靜,慢慢的道:“陛下想要乾什麼?”看來是因為司馬攸司馬冏的事情了,不然還能有什麼事?他對司馬炎算不上忠心,他是司馬炎的七叔,又有鎮壓秦州胡人作亂的大功在,對司馬炎有個P的敬意和忠心的,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乾涉朝廷的皇位繼承。他有些好笑,司馬冏的特使才到扶風城不久,司馬炎卻早早的就知道了司馬攸司馬冏的野心。

他的嘴角露出了冷笑,終於明白為什麼胡問靜鬨騰的這麼大了。司馬炎的意思是若是他站在了司馬攸的一邊,司馬炎立刻就用無數個胡問靜般的小菜鳥小雜魚毀掉他十年的心血,打得他的臉嘭嘭響?嘿嘿,十年不曾融合多少胡人,反倒讓無數關中百姓背井離鄉,逼得九品芝麻官造假,這扶風王賢能的名聲真是一絲不剩啊。

胡問靜微微一笑:“陛下對關中很不滿意,空喊著利國利民有什麼用,拖延太久了,必須有個典型。”司馬駿最得意的是什麼?就是吸納胡人充實空虛的大縉的政策,可是這個政策毛用都沒有,喊了十年的口號,關中,並州,秦州到處都是胡人,也沒見幾個胡人以縉人自居,反倒是漢人被胡人擾亂的無法生活紛紛逃難。這種局麵司馬駿不可能不知道,朝廷也不可能滿意。胡問靜的底牌之一就是假冒“上頭”的意思,讓司馬駿認為是“上頭”不滿意他的工作,故意派胡問靜插手,樹立“萬胡歸縉”的典型,加速真實有效的吸納胡人的工作。“上頭”對司馬駿如此不滿,依然顧全司馬駿的麵子,悄悄的派人協助,司馬駿除了感動流淚叩謝聖恩,老實看著胡問靜工作,還能做什麼?敢動“上頭的特使胡問靜”的一根毫毛?

若是運氣好,司馬駿會進一步深刻反思吸收胡人政策之中究竟犯了多少錯,讓朝廷如此的不滿意,然後改進吸收胡人的政策。那麼胡問靜就要燒香還神了,不求一舉改變五胡亂華的未來,隻求稍微讓胡人遠離關中一點,給漢人留下關中作為根基。

司馬駿會不會與“上頭”聯係,確定胡問靜的真假?胡問靜一點點都不擔心,哪個臣子會直接問皇帝陛下,“是不是陛下不滿意臣的工作,派出了胡問靜敲打臣?”就這句充滿了怨懟的言語就足夠臣子喝一壺的了,被皇帝陛下敲打的臣子隻會老老實實的上書請罪,“微臣辦事不利,請陛下降罪”,或者“微臣辦事不利,叩謝隆恩,給臣改過自新的機會”之類,皇帝隻會覺得臣子察言觀色,從哪裡得到了小道消息,然後微笑著回複:“知道了”。

胡問靜很有把握憑借虛無縹緲的言語忽悠過去,因為從司馬駿的角度而言她實在是沒有理由在千陽縣鬨出“萬胡歸縉”的狗屎事情。

司馬駿聽著“空喊利國利民”,“拖延太久”,慢慢的點頭,司馬炎對司馬攸的忌憚果然是幾十年如一日啊。他微微皺眉,司馬攸在朝廷諸位大臣中的名聲本來就不錯,與司馬炎的白癡兒子相比更是好的不得了,司馬炎再是不滿意,難道還能讓白癡兒子超越司馬攸?那白癡兒子還不如司馬攸的兒子司馬冏呢,司馬冏雖然才十幾歲,好歹已經有了野心和心機,懂得拉攏他這個扶風王了,司馬炎的白癡兒子又做了些什麼?

司馬駿悠悠的歎氣。胡問靜悠悠的看著他,司馬駿隻要還有一點點的政治頭腦,就該在“上頭的特使”胡問靜麵前對著洛陽的方向跪下來,淚流滿麵,使勁的捶胸,“陛下還記得老臣,顧全老臣的顏麵,老臣有愧啊。”

等了許久,司馬駿就是不跪下痛哭,胡問靜深情的看著他,你怎麼還不痛哭?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哭吧,哭吧。

司馬駿慢慢的道:“有朝中大臣支持他,本王又能怎麼樣?”要是他不是司馬家的皇室,而是一個單純的大臣,他也支持司馬攸啊,有個白癡皇帝很光榮嗎?

胡問靜微笑著看著司馬駿,咦!咦!咦!馬蛋啊!是不是搞錯了什麼?你丫到底在說什麼?你丫到底以為我在說什麼?為什麼我聽不懂?

她憂傷的看著司馬駿,該死的,完全不能問啊,隻能死撐了,慢慢的道:“征西大將軍、扶風王殿下不能做什麼?”

司馬駿聽著這句意味深長到誅心的反問,隻覺無奈到了極點,身為番王,竟然要被朝廷派來的小女孩子質問,但此刻若是嗬斥胡問靜很有支持司馬攸的味道,他隻能默默的忍下,深思許久,道:“你回去告訴陛下,本王知道該怎麼做了。”看都不想再看胡問靜一眼,拂袖出了大堂。

胡問靜抬頭看屋頂,感謝雲裡霧裡的朝廷話術!感謝腦殘司馬駿!感謝大縉朝亂七八糟的朝政!

大堂之外,一群扶風王衙署的官員看著扶風王臉色鐵青的走了出來,不敢多問,急忙默默的跟上。李朗看到扶風王殿下安然無恙的出來,心中鬆了一口氣,渾身就像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慢慢的軟倒在了地上。

一群千陽縣的官員痛恨極了,眼看扶風王殿下被忽悠過去了,你為什麼如此不爭氣?

司馬駿出了縣衙,胸中的一口惡氣終於緩了過來,胡問靜對他不恭敬,是因為司馬炎對他不恭敬,司馬炎對他不恭敬,是因為司馬炎要不顧眾怒,將皇位傳給白癡兒子司馬衷。這其中可不僅僅是侄子敲打叔叔,而是皇帝敲打權臣。

司馬駿長長的歎氣:“唉 。”就為了讓一個白癡司馬衷當皇帝,司馬炎“敲打”了多少皇室宗親?“敲打”了多少朝中大臣?他想到了汙妖王胡問靜的成名之戰,大縉朝頂尖的年輕才子二十四友名聲狼藉,司馬炎的表弟王敞負荊請罪,大縉的權臣衛瓘魏舒山濤任愷成了笑柄,他當時還以為這是胡問靜肆意妄為,此刻看來胡問靜的背後分明是司馬炎啊。

司馬駿再往深處想,任愷遇刺,胡問靜成為大縉朝唯一一個女官是不是也是司馬炎的敲打?他越想越是震驚,一直以為司馬炎沒什麼能力,沒想到其實有些手段,很有司馬懿隱忍和陰險的風範。

司馬駿翻身上馬,轉頭看了千陽縣縣衙許久,司馬炎越是能乾,越是顯得傳位給白癡兒子的不可理喻。但是,算了,司馬家王侯無數,不論怎麼鬨騰這天下都是司馬家的。

他大聲道:“走!我們回扶風城。”縱馬疾馳。

扶風王衙署的官員和護衛急急跟上,好些人在馬背上轉頭看千陽縣縣衙,胡問靜竟然沒有出來恭送扶風王!扶風王殿下也沒有因此而生氣,胡問靜到底到底到底在大堂內與扶風王殿下說了什麼?

千陽縣縣衙內,胡問靜皺眉苦思,雖然順利的忽悠住了司馬駿,但是完全不是她預料的用“朝廷不滿意胡人歸化速度”的套路,司馬駿到底誤會了什麼?雖然結果不錯,但是誰知道有沒有後患,更不知道會不會在以後某個時刻露出了破綻,比如扶風王驚愕的看著她,“你竟然不知道……原來你不是!”哢擦,砍了她的腦袋!

“必須想出來!”胡問靜發狠的想著,可是對朝廷大事皇室秘密完全不了解,怎麼都想不出來啊,啊啊啊啊啊!

一群千陽縣的官員跌跌撞撞的衝進了大堂,驚喜的看著胡問靜:“扶風王殿下回城了,這是沒事了?”

胡問靜抬頭看屋頂:“你們說呢?”

一群千陽縣的官員緊張的看著胡問靜,心中疑惑無比,胡問靜到底是什麼身份什麼原因到了千陽縣,與扶風王殿下又密談了什麼?但他們此刻心中更多的是狂喜。

某個官員大聲的狂叫:“沒事了!我們沒事了!”

有官員軟倒在地,一動不動,哪怕地上全部都是酒菜汙漬也不在乎了。

有官員放聲狂笑:“哈哈哈哈哈!”這輩子沒有這麼開心過。

李朗怔怔的看著一臉得意的胡問靜,難道是他看錯了?一定是看錯了!難道還有人喪心病狂至斯?

大堂外傳來了腳步聲,一群隴縣的官員跑了進來,人還沒到就驚喜的問著:“扶風王殿下回扶風城,這是成功了?”

胡問靜和一群千陽縣官員猛然止住了笑,用看殺父仇人的目光惡狠狠的看著隴縣的官員們,一群隴縣官員莫名其妙。胡問靜厲聲道:“來人,給我打!”

李朗卷袖子:“王八蛋,老子差點被你害死!”

那渾身無力癱倒在地上的官員猛然躍起,一拳打倒了某個隴縣的官員:“我和你不共戴天!”

隴縣的官員驚訝極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

胡問靜回到了內堂,小問竹乖乖的抱著一個大包裹坐在床上,見到胡問靜回來,歡笑著張開手臂:“姐姐。”

胡問靜笑著抱住她,舉起來轉圈圈:“問竹最乖了。”

李朗沒有看錯,胡問靜最後的最後的最後的底牌就是魚死網破。

全縣百姓假冒胡人有太多的漏洞了,若是有百姓不願意配合,或者不把真正的扶風王殿下司馬駿當一回事,一盆屎倒在了司馬駿的腦袋上,她還能用“這是吉祥如意的祝福”忽悠司馬駿?若是有百姓腦子極好,看穿了“狼來了”的手段,從司馬駿的氣質上看出這是真的朝廷貴人,當眾揭發胡問靜呢?若是司馬駿心狠手辣,沒有把性命當做一回事,真的殺了幾個百姓逼供呢?若是千陽縣或者隴縣的官吏之中有人不信會被司馬駿遷怒誅殺,想要賭一把汙點證人呢?若是……有太多的辦法揭穿“萬胡歸縉”的騙局了。

胡問靜考慮很多個後手,假裝是“朝廷派來的替司馬駿吸納胡人失敗擦屁股的特使”隻是後手之一,她還有“與扶風王一樣想要吸納胡人,為了胡漢融合而采取激進手段的中二”的後手,還有其實是賈充派來陷害司馬駿,但是不忍心執行的後手,還有其實是司馬家某個王侯的私生女的後手。

胡問靜老實的承認,不論那些後手是多麼的巧妙或者中二或者牽涉極大,這些後手的成功率都不是百分之一百。這些後手說一千道一萬,都是在揭破之後的彌補,需要花言巧語和司馬駿智商隻有個位數配合,談何容易?

要是司馬駿揭穿了她的騙局,被她的胡言亂語迷惑,隻是將她貶官,撤職為民,胡問靜就老老實實的站直了挨打。這次為了五胡亂華做的布局跨的有些大,不小心坑了自己,那是她活該,革命尚未成功,她下次再努力,朝廷大腿多得是,說不定還能東山再起的。

但要是她的運氣就是這麼的糟糕,司馬駿是個聰明人,一舉揭穿了她的全部後手,並且一定要殺了她以儆效尤呢?

胡問靜最後的最後的最後的後手就是抓了司馬駿做人質。

胡問靜從司馬駿進了千陽縣之後一直死皮賴臉的湊在司馬駿的身邊,一直貶低嗬斥司馬駿的護衛,除了想要討好司馬駿,麻痹司馬駿,更多的是想要將司馬駿控製在秒殺的範圍之內。

失敗了,就跪在地上任由勝利者處置,哭喊著不要殺我?

胡問靜摸了摸袖子中的匕首,圖窮匕見,她絕不缺乏殺了司馬駿,帶著小問竹殺出一條血路衝出關中,進入蜀地的勇氣。

胡問靜打開包裹,將包裹內的食物飲水錢財放回原位,發自內心的長歎:“下次一定要計算準確!”這次的僥幸不代表下一次還能這麼走運,一次失敗就是死亡,她輸不起,那麼就要更加努力的想清楚每一步。

……

洛陽城中,有一群人畏畏縮縮的到了唐家門口:“我們是來找唐絢唐小哥兒的。”

唐家的仆役仔細的打量那群人,那群人約莫有三十幾人,有老有少,衣衫雖然不華麗,但是倒也整潔。那仆役問道:“你們找我家老爺有何貴乾?”

那群人中某個老漢裂開了嘴笑:“我們來自豫州譙郡蒙城,姓胡,我們與唐小哥兒是親戚。”

那唐家的仆役懂了,窮親戚找上門來打秋風。他客客氣氣的道:“且在這裡稍等,我去請我家老爺來。”急急入內稟告。

唐絢聽了,皺眉苦思許久:“夫人,我家在譙郡有親戚?”

唐夫人仔細的想,終於想起來了:“你忘記了?你的表弟媳的娘家就在譙郡。”

唐絢依稀有些記得了,那個表弟媳姓胡?好像不是。但確實來自譙郡。他揉揉額頭,道:“算了,見了麵就知道了。”八竿子打不到的親戚找上門不是為了錢就是以為他當了大官了,拖他安排個官或者伸冤什麼的,可他隻是一個小小的七品議郎,又能做什麼呢?

那些胡姓親戚見了唐絢,客客氣氣的行禮,胡亂的說了半天客套話,直到唐絢有些不耐煩了,那老漢才道:“老漢此次前來洛陽,是想見見我那孫女兒。”

唐絢隨口問道:“哦?你孫女兒是誰?也在洛陽?”

那老漢笑了:“聽人說,我孫女兒當了大官了!”

唐絢心頭猛然一跳,女官?轉頭看夫人,唐夫人同樣一臉的震驚。

那老漢道:“我那孫女兒叫胡問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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