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店鋪中, 幾個女子正在挑選麵料,反複的比較,總是有些不滿意, 夥計賠著笑臉,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煩, 反而說著:“慢慢挑, 我去給你們泡茶。”掌櫃已經端了茶水過來,熱情的招呼著:“且坐下喝口茶休息一下。”
武威城雖大, 但漢人的數量稀少,這幾個女子都是店裡的熟客, 雖然每次購買的數量不多, 但是貴在時不時就會來轉一趟, 一個月累積下來數字也不小了,掌櫃自然對這些優質顧客百般的奉承。
店裡進來了幾個衣衫襤褸的胡人,笑容滿麵的看著店鋪內的商品。一個夥計急忙迎了上去, 招呼道:“諸位想買些什麼?”
那幾個胡人看著夥計詭異的大笑,幾個女客有些怕了,這些胡人好像不太對頭, 急忙放下了手中的布匹,起身就想走。掌櫃的無奈的賠著笑:“下次再來,一路小心。”
忽然, 武威城中響起了蒼涼的號角聲。
幾個胡人陡然伸手入懷, 取出了鋒利的匕首, 一刀刺入了一個店小二的胸膛。
那店小二眼睛睜得大大的, 不敢置信的看著那幾個胡人,伸手去抓那幾個胡人的臉,卻被一個胡人伸手隔開, 猙獰的笑:“漢狗,竟然還想打我?”手中的匕首反複的刺入那店小二的身體,鮮血濺在那胡人襤褸的衣衫上,那胡人卻毫不在意,隻是猙獰的笑著。
“啊啊啊啊!”幾個女客尖銳的叫。
幾個胡人大笑:“漢狗,去死吧漢狗!”
街上,一個胡人一刀砍翻了一個路人,一邊砍一邊大聲的笑:“漢狗!老子叫你吃好的穿好的!”
一個車夫拚命的驅趕馬車想要逃離街道,卻同時有三個胡人從不同的方向跳上了馬車,將馬車夫亂刀砍死。一個胡人大笑:“這馬車是我的!”另一個胡人卻隔斷了韁繩,翻身跳上了馬背,在人群中肆意的踐踏。
某個酒樓中,一群食客拿著板凳與胡人拚命的廝打,有人卻躲在桌子底下大聲的尖叫。
某個住宅之中,有人死死的頂著大門,大聲的叫著:“胡人作亂!胡人作亂!”不時有刀斧劈在大門上,木屑紛飛,住宅內幾個女子驚恐的摟在一起,而一個老漢卻拎著一把菜刀,死死的盯著大門。
某條街上,一群胡人拿著刀劍狠狠地盯著一群人厲聲罵著:“漢狗!”那一群人畏懼的看著胡人們,大聲的叫著:“我們不是漢人!我們是氐人!”一群胡人一怔,仔細的看那些穿著漢人衣衫的人,有胡人問同伴:“真的是氐人?”或許氐人匈奴人鮮卑人都與漢人長相不同,但是那隻有真正的專家才分得清,普通人哪裡知道都是兩隻眼睛一張嘴的人誰是漢人誰是氐人,唯一的區分辦法就是語言和服裝而已。
胡人同伴皺眉,他也分不清,但是他不需要分清楚,他一刀砍死了一個氐人,大聲的道:“穿著漢人衣衫的就是漢狗,全部殺了!”
這個簡單粗暴不講道理的方式得到了其餘胡人的一致認同:“對!穿著漢人衣衫就是想當漢人,就是漢狗!”“漢狗去死!”“背叛民族的人更應該殺了!”
慘叫聲中,一群氐人儘數被殺。
另一條街上,一群漢人卻拿起了刀劍拚死守住了路口。
有人大聲的罵著:“王八蛋,我就知道胡人靠不住!”幾年前的胡人作亂猶在眼前,他在家中藏了刀劍,對胡人極度的不信任,今日見胡人比往常多了數倍,第一時間就回家拿了刀劍,果然遇到了胡人作亂。
另一個男子叫著:“投降也是死,殺胡人!”
其餘人點頭,兩個民族之間的戰鬥哪裡有投降和優待俘虜可言,隻有一方死絕才能徹底安心。
酒樓之中,一個胡人青年居高臨下俯視著街道,各處都是胡人和漢人的廝殺,卻又是一邊倒的胡人殺漢人,他放聲大笑:“禿發樹機能這種廢物也敢稱王?”禿發樹機能隻知道正麵硬杠,一點點計謀都不懂,若不是當時胡人的數量多於漢人百倍,禿發樹機能能夠縱橫秦州和涼州並威脅關中?
一個胡人壯漢砍死了酒樓之中最後一個漢人,甩掉刀刃上的鮮血,大聲的道:“禿發樹機能與慕容公子相比就是一個廢物!”周圍的胡人一齊點頭,真心誠意的讚歎道:“慕容公子天下無雙,禿發樹機能算老幾。”
那被稱作慕容公子的年輕胡人男子大笑,一點都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反而覺得實至名歸,他指著武威城的一座座建築和街道,大聲的道:“禿發樹機能攻打武威死了多少人?多久才奪取了武威城?”
一群胡人大聲的道:“死傷無數,月餘才打下武威!”
那慕容公子大聲的道:“是啊,死傷無數,曆時良久。可是今日我慕容軒轅隻需要一個時辰就能奪取武威!”
一群胡人興奮的點頭,大聲的叫:“慕容軒轅!慕容軒轅!”
慕容軒轅站在憑欄前,挺起胸膛,展開手臂,對著太陽大聲的叫:“我慕容軒轅將會帶領鮮卑人過上幸福的生活!”
街上無數胡人聽見,大聲的叫:“慕容軒轅!慕容軒轅!”
一個漢人男子驚慌的大聲的嘶吼著,像兔子一樣在房間裡亂竄,終於被胡人追上一刀砍在背上,那漢人男子慘叫著倒地,胡人追了上去,就要斬殺了他,那漢人男子陡然抱住了那胡人男子的大腿,奮力的叫:“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求求你不要殺我!”
那胡人鄙夷的看著那漢人男子,一刀砍在他的背上,那漢人男子不敢還手,隻是抱住了那胡人男子的大腿極力的叫:“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那胡人一刀刀的砍下,終於將那漢人男子砍死,聽著窗外的胡人歡呼聲,舉起了滴著血的刀子,大聲的叫:“慕容軒轅!慕容軒轅!”
一間店鋪前,一個胡人見店鋪內一片狼藉,再也沒有什麼可以搶的了,隨手將火把扔了進去,熊熊的火焰頓時吞噬了店鋪,濃煙直上青天。他看著火光,興奮又激動的大叫:“慕容軒轅,慕容軒轅!”
……
駐紮在武威城外的兩千軍隊終於趕到,帶隊的將領看著城中四處火起,濃煙彌漫,肉眼可見之處卻不見胡人,又是憤怒又是放心,不過是一群毫無組織的胡人造反作亂而已,有組織的軍隊分分鐘就能圍剿了。他大聲的下令:“各隊散開,搜索所有房屋,街道,角落,把所有作亂的胡人儘數殺了!”
一群將領微笑點頭,武威城中遇到了胡人作亂,他們人人都可以撿到一個平亂的功勞,升官不敢說,獎賞肯定少不了,而且還能趁亂撈一筆。
大軍飛快的四散進入了各條街道,領軍的將領騎在馬上,隻覺這次至少和馬隆一樣當個護軍和兼職太守了,歡喜的叫著:“殺光了胡……”
“嗖!”一支箭矢射穿了那漢人將領的脖子。
縉軍大驚:“有埋伏!”好幾個縉軍將領臉色大變:“不好!”還以為隻是一群胡人作亂,兩千將士須臾就平定了,沒想到上了大當!
“殺!”四處箭如雨下,無數胡人從濃煙中,從各個角落中衝了出來,瞬間就將這一支縉軍衝散。
幾個將領慘然的互相看了一眼,到了此刻還有什麼好說的,隻有血戰到底。
“殺!”不論是漢人還是胡人都淒厲的叫著。
輜重營中,一群士卒驚慌失措,有人到處亂跑,有人尖銳的驚叫,輜重營距離武威城有些遠,看不到武威城中的火光和濃煙,卻能看到遠處數百漢人被胡人追殺,拚命的向輜重營逃。
“關閉營寨!”一個士卒厲聲叫道,十幾個士卒七手八腳的去關閉營寨的大門,隻要關上了門,那些胡人就不會那麼容易的衝進來。
蘇能目瞪口呆,為什麼胡人作亂?為什麼馬隆不在這裡?他驚得呆了,隻會叫著:“啊啊啊啊啊!”幾個親信看著蘇能模樣,使勁的跺腳,這個時候顧不得拍蘇司馬的馬屁了,性命第一,必須立刻掏出武威郡。
一個士卒驚恐的亂竄,忽然被人一腳踢倒,不等他爬起來,被人拎著衣領拖到了戰鼓之前,臉上又挨了十幾個耳光,終於清醒了。一根鼓槌塞到了他的手中,一個清冷的聲音道:“敲鼓,用儘全力敲鼓!”
戰鼓聲在軍營中響了起來,一群士卒茫然轉頭,聽見有人厲聲叫著:“所有士卒拿起刀劍,準備戰鬥!”
士卒們安靜了片刻,又叫囂起來,誰忒麼的願意與胡人作戰,他們是輜重兵,日常都不出操的,哪裡打得過胡人?胡人能征善戰是出了名的,當年涼州不是被胡人血洗嗎?涼州刺史都一口氣死了三任。
“不聽命令者死!”那清脆的聲音繼續嗬斥著。
“噗!”一個到處亂跑的士卒的人頭飛起。
營寨內無數士兵淒厲的叫著,所有人都盯著那斬殺士卒的人。
太陽就在那斬殺士卒的人背後,晃得眾人睜不開眼睛,隻見那黑乎乎的人影手中的長劍斜斜指著地麵,鮮血慢慢的從劍尖滴落。
響亮的鼓聲之中,那人冷冷的道:“臨陣脫逃者死!不聽命令者死!”
“是胡司馬!”有士卒驚恐的叫著,怎麼都不敢相信一個十幾歲的少女竟然手刃了士卒。
胡問靜厲聲道:“所有人拿起刀劍,列陣!”
一個士卒根本不怕胡問靜是不是剛殺了一個同袍,大聲的道:“你就一個新兵,你算老幾,我……”
人影一閃,那個士卒的人頭飛起。
胡問靜一腳踢飛了那士卒的頭顱,那頭顱在地上滴溜溜的滾著,鮮血從頭顱的脖頸處歡快的道流淌出來,營寨中所有士卒死死地看著那頭顱,好幾人直接尿褲子了。胡問靜厲聲道:“拿起刀劍,列陣!違令者斬!”
一群士卒陡然發一聲喊,有人衝向營地的大門想要逃走,有人隻為了尖叫而尖叫,有人匆匆的開始列陣,有人卻軟倒在地大聲的哭泣:“媽媽,媽媽,我要回家!”
人影閃過,十幾個衝向營地大門的士卒儘數被殺,有一具腦袋被砍的屍體依然飛快的跑著,衝出了營地的大門這才膝蓋一軟倒在了地上。
“啊啊啊!”一些跑得慢的士卒大叫,有人機靈的回頭列陣,有人連滾帶爬的往回逃。
有士卒好像這才聽到了戰鼓聲,茫然的叫著:“列陣!列陣!”可手中空空的,沒有武器也沒有盔甲。
有士卒招呼著幾個亂跑的士卒:“這裡!這裡!”
一陣紛亂之後,輜重營的士卒終於完成了列陣,將近兩百個士卒卻隻有十幾人手中有武器。
蘇能呆呆的看著士卒們集合和列陣,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隻是死死的盯著營地的大門,遠處的百姓越逃越近,胡人也越追越近。
“至少有五百個胡人!”有人在他耳邊道,他分不清是誰,隻是心臟停止了跳動。五百個胡人!這裡隻有兩百個日常計較軍營的夥食好不好,是不是被將軍克扣藏下一些雞鴨魚肉的輜重老爺兵!
戰鼓依然激烈地響著,可是蘇能什麼都聽不見,隻知道慢慢地向營地門口挪動,出了營地,向著遠離胡人的方向逃就還有生路。
“臨陣叛逃者死!”似乎有人叫著,蘇能卻什麼都沒有聽見。
“噗!”蘇能的視線陡然高高地飛起,看見一具無頭屍體站在那裡,鮮血如噴泉一般向天空飆射,而胡問靜正慢慢地收回長劍,一個小的幾乎看不到的小孩子拚命的跑到胡問靜的身邊,扯住她的衣角。
“誰敢臨陣退縮,這些人就是榜樣!”他聽見胡問靜惡狠狠地說道,然後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一群士卒看著地上的屍體和鮮血,激烈地顫抖著,軍法無情陡然湧上了心頭。
胡問靜看看越來越近的百姓和胡人,百姓的淒厲叫聲已經清楚可聞,她厲聲下令:“去拿長矛,準備戰鬥!”
兩百士卒倉皇的取了長矛返回列陣,陣型歪歪扭扭,還沒有幼稚園的小朋友整齊。
胡問靜大聲的道:“出營!”
有個士卒忽然大聲的笑:“哈哈哈哈!你囂張,你厲害,那是因為你手中有劍,我們赤手空拳,現在我們也有了武器,還怕了你?聽著,女人!我要逃……”
“噗!”鮮血灑在四周的士卒的臉上,身上,嘴上,眼睛上。
胡問靜冷冷的道:“臨陣脫逃者死!”
那士卒的下半截身體立在地上,鮮血狂湧,而上半截身體卻倒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那被腰斬的士卒一時未死,淒厲又絕望的叫著,所有士卒渾身發寒,根本不敢看胡問靜一眼,隻是老老實實的隨著隊伍跑出了營地,開始列陣。
遠處的百姓見軍營中的輜重兵出營列陣,叫聲更加大了:“救命!救命!”
胡問靜厲聲道:“舉起長矛!向前!向前!一直向前!直到戰死!”
好些士卒驚慌的看著身邊的士卒,又不敢說話,唯有眼神之中流露出淒苦的疑問:“舉起長矛?怎麼舉?舉過頭頂嗎?”
兩百士卒有人將長矛像旗杆一樣筆直的舉起,有人雙手握著長矛高高平舉,有人單手平舉,有人茫然的看四周,原本雙手持矛麵向前方的,見所有人都舉過了頭頂,急忙也舉過了頭頂。
胡問靜死死的看著一群奇葩中的奇葩,怒從心起,一腳挑起一根長矛,厲聲道:“蠢貨!都看著本座!”
兩百士卒倉皇的學著胡問靜的姿勢,終於列出了一個高高低低醜陋不堪的長矛陣。
“救我!救我!”遠處的百姓淒厲的叫著,充滿希望的向長矛陣跑來。幾個跑得慢的百姓被胡人追上,慘叫著被砍成數段。
胡問靜深呼吸,指望一群百姓懂得避開衝擊陣型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她厲聲道:“靠攏,所有人肩膀碰著肩膀!”長矛陣飛速地靠攏,密密麻麻得像極了一隻刺蝟。
“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胡問靜厲聲叫著,伸手把小問竹抱在了懷裡。
逃跑的百姓們麵對密密麻麻的長矛,自覺的繞了過去,跑到了長矛陣的後方癱倒在地,驚恐的吼叫著:“救命!救命!”
遠處,四五百胡人殺到與長矛陣對峙,有胡人大聲的叫:“殺了這些漢狗!”四五百胡人發一聲喊,奮勇的衝向了長矛陣,有幾個士卒慘叫著扔下長矛想逃,卻被胡問靜一一斬殺。
她厲聲道:“跟我喊,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
一群長矛兵大叫:“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
胡人的洪流與長矛陣衝擊到了一起,慘叫聲刀刃入肉聲四起,營地前再也聽不到彆的聲音。
不過是一盞茶時間就有兩三百個胡人被殺,而大縉輜重兵戰死者不過幾十人。其餘胡人驚慌的退卻:“該死的,我們走,召集更多人殺了他們!”
輜重兵士卒茫然的看著胡人退卻,甚至不知道自己打贏了,隻是狂叫著:“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
馬蹄聲中,一騎從長矛陣後衝了出來。
一群胡人轉頭,卻見一個女子背後背著一件鼓鼓的盔甲,拿著長劍衝向了他們。
好些胡人獰笑著:“殺了那個女人!”打不過長矛兵還打不過一個愚蠢的女人嗎?
好些胡人站住了腳,迎向了胡問靜。
三個胡人看準胡問靜的來路,同時躍起:“去死!”三個人殺一個,那個女騎必死。
劍光一閃,天空中綻放出三朵鮮紅的花朵,下一刻,胡問靜衝進了胡人之中,血光四起,慘叫不絕。
一個胡人大力士獰笑著看著胡問靜衝殺,不過是一個人而已,竟然敢衝入一群人當中,真以為騎一匹馬就無敵了嗎?他拎起一根長長的棍子,獰笑著,猛然惡狠狠的掃向胡問靜。
棍子帶著疾風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影子,這一棍是那胡人大力士全力一擊,莫說是一個女人,就是一頭熊都能打死了。
四周好些胡人猙獰的笑了,下一刻就是那漢人女子連人帶馬被打成了肉醬。
有胡人心中飛快的轉念:“可惜了一匹好馬。”
那胡人大力士全力一擊,陡然覺得手中一輕,不等他搞明白怎麼回事,一點劍光掠過他的脖頸,鮮血飛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