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走了奸臣酷吏的道路就沒有退路(2 / 2)

那十幾個災民想起榮華富貴,終於又跪在了地上。為首的那人咬牙克製住心中的恐懼,顫抖著道:“稟告刺史……老爺……田莊之內……有流言,宜都郡有大善人……對流民甚好……”既然說開了頭,心中恐懼漸去,說話越來越流暢:“……不求回報,不需勞作,凡是流民皆可以在大善人處吃住,雖然不能每日都有酒肉,但是每三日定然會有酒肉,絕不讓流民凍著餓著瘦了半分。”稍微把條件說得好一些才會顯得自己的重要性。

一群小孩子打哈欠了,好像沒有寶貝。

胡問靜死死的盯著那十幾個災民,竟然隻是彙報消息的?賈午斜眼瞅胡問靜,好一群超級猛將超級謀士。胡問靜肝腸寸斷,想到對百姓要溫和,勉強擠出笑容,道:“本官已經知道了。”這麼大的事情她怎麼會不知道,正在傷腦筋呢,到底是哪個王八蛋壞了她的大事。

十幾個災民互相看了一眼,為首的那人繼續道:“田莊之內人心浮動,有人高呼去宜都郡投靠大善人,應者無數,隻怕明日數萬百姓儘數去了宜都郡,刺史老爺的公社之中空蕩蕩再無一人。”為首之人得意極了,這句話說得如此文雅,真是超常發揮了,果然是做大事的。

胡問靜精神大振,使勁的瞅賈午,看到沒有,果然是超級謀臣來投!咳嗽一聲,嚴肅又溫和的看著那為首的災民,不要慌,胡某最尊重人才了。

那為首的災民小心翼翼的道:“刺史老爺,這數萬災民可不是有良心的人,誰給的工錢多,碗裡的肉多,他們就給誰乾活。若是數萬百姓儘數去了宜都郡,刺史老爺的田地豈不是荒蕪了?許多的心血豈不是白費了?這數萬畝良田值得多少銀子啊。若是刺史老爺願意讓我等做田莊的管事,不,是田莊管事的管事,總而言之是大官,我等就為刺史老爺勸住百姓。”那為首的災民得意的看胡問靜,說得又委婉又直接,刺史老爺應該聽懂了吧。

賈午沒忍住,哈哈大笑。好一個超級謀臣。胡問靜板著臉,再笑我就在你的飯菜裡麵放瀉藥!

那十幾個災民盯著胡問靜的眼睛之中放著光,災民人心浮動就是他們的機會!

所謂物以稀為貴,沒人搶是垃圾,有人搶就是寶貝,數萬災民以前沒人要,各個門閥老爺和官老爺都當他們是草,將他們驅趕到了江陵城,沒人與刺史老爺搶,刺史老爺自然以為他們都是稻草,每天安排了乾不完的活,十天才有肉吃,災民能怎麼辦?過了這個村沒有這個店,刺史老爺的活兒再多,肉再少,他們也隻能咬牙忍了。可如今宜都郡有人也要招攬數萬流民,這有人搶了稻草也變成了寶貝,災民們也有選擇了,未必要留在刺史老爺這邊的。沒了數萬災民誰給刺史老爺開荒?什麼?刺史老爺為什麼要開荒?蠢貨!當然是為了良田!數萬流民至少可以開發數萬畝良田啊,數萬良田值得多少銀錢?那簡直金山一般多得錢!若不是為了這偌大的銀錢,刺史老爺會好心的讓這麼多災民白吃白住還給工錢?這數萬災民就是良田就是錢!沒了數萬災民就是沒了數萬畝良田和金山一般的錢!而他們有辦法可以穩住流民,自然就可以與胡刺史老爺談談條件了。這叫什麼來著?挾天子以令諸侯?挾天下大勢?管它呢,反正主動權就在他們的手中,胡刺史老爺絕對少不了他們。

十幾個災民愉快的笑著,膽氣壯了好幾百倍:“隻要刺史老爺答應我們的條件,許我們當官老爺,我們一定可以讓那些百姓留在這裡為刺史老爺開荒種地。”辦法都想好了,吃食加一倍,每十日吃肉變成每五日吃肉,流民肯定會心動,然後留了下來,做生不如做熟,大老遠的跑到宜都郡誰知道到底有沒有肉吃。

十幾個災民自信的笑著,為了這金山一般多的銀錢,刺史老爺肯定會答應讓他們做官的,然後他們以後就能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不用乾活還有錢拿,刺史老爺說不定還會覺得他們攔住流民有功,從數萬畝地中分出一萬畝給他們。他們留住流民為刺史老爺開發了幾萬畝地,拿刺史老爺一萬畝不算多吧?他們可是有良心的人。

賈午大聲的笑,誰說人多了就能有人才的?

胡問靜臉色鐵青,死死的盯著那十幾個災民,今天丟臉丟大發了:“來人,將這幾個人拖出去。”

那十幾個災民震驚的看著胡問靜,簡直不敢相信聽見了什麼,為首之人悲憤的叫道:“刺史老爺,你為什麼不讓我們當官?數萬畝良田啊,這都不能換個官老爺嗎?”其餘災民同樣悲憤無比:“我們可以為刺史老爺攔住數萬災民,開出數十萬畝田地!”“刺史老爺,沒有我們誰也攔不住那些災民!”“刺史老爺不要揀了芝麻丟了西瓜!”眾人是如此的悲憤和委屈,哪怕被拖出了老遠依然可以聽到他們悲憤悲涼悲傷的喊聲:“為什麼不讓我們當官?”

胡問靜看著遠去的身影,這些人倒是幫她下定了決心,何必多想什麼講道理或者辟謠呢,最好的辦法隻有一個:“來人,警告所有災民,這是官府的收容所,誰敢離開營地一步,立刻殺了築京觀!”想要投靠其他人,門都沒有。

賈午急忙叫道:“且慢!”轉身看胡問靜,鄙夷到了極點:“你呀,一點點都不懂的計謀。”胡問靜轉頭看賈午,每次都懷疑她是不是賈充的女兒。

賈午長歎一聲,真心覺得胡問靜一點點都不懂,道:“以前那些人想要暴動,你自然要手段凶殘些,如今數萬災民都在你的手中,不過是想要去其他地方而已,你不能太粗暴了,有很多手段可以使用的。”

胡問靜點頭,伸手摸臉,臉上陡然浮現出了一道不被理解的悲傷、心懷蒼生的仁慈、最喜歡穿白衣服細聲細氣說話的單純善良天真,輕輕的拂袖,道:“你們既然想去宜都郡,問靜也不攔著你們,信任問靜的,願意留下的就留下,問靜依然好酒好菜管大家衣食無缺,不願意留下的也請自便,你我相遇是緣分一場,好合好散,他日江湖再見,互道一聲珍重也就是了。”

一群小孩子用力拍手,好看,好看。

賈午點頭:“對,就該如此。女人什麼最重要?名聲!當官什麼最重要?還是名聲!問靜一點都不懂得刷聲望,怪不得沒有鄉品,此刻亡羊補牢未為晚也。問靜任由災民自去,毫不為難,這叫霸氣和自信,傳出去後會有很多豪傑衝著你的自信和大度前來投靠你。”雖然胡問靜的演技實在是太垃圾了,這段話體現的是霸氣和自信,像個哭哭啼啼的小女孩簡直是辣眼睛,但是最少心思是對的。

胡問靜來勁了,伸手再次抹臉,神情立刻淒楚了:“你們相信問靜,問靜是真的對你們好,普天之下除了問靜誰也不會給你們吃飯給你們吃肉。”輕輕的甩袖子,假裝短窄的衣袖是寬大的袖子,柔聲道:“要是你們在宜都郡被人騙了,那就逃回來,問靜的大門永遠向你們敞開,問靜的餐桌上永遠準備著你們的筷子。”一群小孩子大笑,拍手,到處找瓜子。

賈午點頭:“這叫仁義無雙聖母胸懷,災民們會感動的跪下來痛哭,‘世上可以沒有我們,不可以沒有胡刺史!’當然這幾句需要安排托兒,但是效果杠杠的,聲譽爆表,人人都會說你仁慈善良純潔美麗天真可愛就像一朵白蓮花,無數才華橫溢的英俊公子不遠萬裡前來投靠你。”又補充道:“若是你演技好,哭起來像仙女,那也可以流些淚水,若是哭起來難看那就算了。”她歎了口氣,這些都是無數門閥貴女知道的最基礎的基礎,權當給胡問靜掃盲了,以後有機會再講深刻的手段,比如怎麼通過一匹布料氣死了另一個門閥貴女。又盯著胡問靜,還不快下令召集災民然後去演戲?要不要先預演幾百遍?

胡問靜詭異的盯著賈午,賈充生了兩個好女兒,除了宅鬥宮鬥什麼都不懂,怪不得曆史上賈南風手握王炸竟然分分鐘嗝屁了。

賈午看著胡問靜的表情,對胡問靜真是失望極了,還以為胡問靜開竅了,原來依然是一竅不通。小女孩就是小女孩,怪不得一會兒老奸巨猾,一會兒憨頭憨腦。

她笑了笑,果然是寸有所長尺有所短,胡問靜必須多補補課,爭取全方位都達到巔峰。認真的叮囑胡問靜道:“有舍才有得,隻有讓人員自由流動你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胡問靜瞅她一眼,再瞅她一眼,慢慢的道:“要是胡某告訴你有某個富可敵國的超級權貴在某個打工仔離職的時候把他送進了大牢關了251天,你信嗎?又有一個同樣富可敵國的大佬在某個打工仔離職的時候索要賠償幾百萬,你信嗎?”好合好散?這種鬼話看看牢廠貓廠鵝廠豬廠,白癡才會信呢。

賈午堅決不信,她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大佬。

胡問靜決定看在賈充的麵子上替他教育女兒,笑著解釋道:“胡某要是敢說一句‘願意留下的留下,不願意留下的自便。’這裡數萬災民會留下的絕對不會超過幾百個,那還是腦子機靈並且沒有蠢蛋家人族人朋友拖累的,不然幾十個都未必有。那些災民隻會想著有好地方可以去,才不留在這累死人的地方呢,而且大家都去了,他們為什麼不去?至於究竟有沒有更好的地方,他們其實是不管的。”

賈午道:“你可以解釋真相啊,隻要說清楚了真相,那些災民肯定會聽你的。”

胡問靜道:“當然,胡某可以真誠的解釋這世上絕對不存在一個大善人可以給數萬災民吃飯吃肉,數萬災民的消耗就是胡某借著朝廷的力量,又沒收了大量的門閥資產都有些累,哪個大善人有比朝廷還有豐厚的糧食儲備人手調動?僅僅讓幾萬人住下來就是個大問題,胡某可以將幾萬人的屎尿用來肥田,那個大善人怎麼處理幾萬人的屎尿?他也有幾萬畝田地嗎?胡某可以從糧食儲備、運輸、住宿、經濟、治安、政治、衛生、疾病等等方麵駁斥宜都郡大善人可以出比胡某更好的條件的謠言。”

賈午點頭,對。

胡問靜搖頭:“他們怎麼會信我呢?他們不認識我,憑什麼信我?就因為我是官老爺?若是信官老爺,百姓又怎麼會說衙門八字開,有理沒錢莫進來?百姓其實是從來不信官老爺的,胡某解釋的再認真再細致再多,隻憑胡某攔住了他們去更好的地方,他們就絕對不會信胡某。”這真是一個奇妙的死結,想要獲得信任所以解釋謠言的虛假,結果卻會失去信任。

賈午搖頭,胡問靜的解釋太過陰暗,史書上多得是老百姓信任官府,感恩圖報的事跡。

小問竹跑到胡問靜麵前笑眯眯的伸手抹臉,下一秒變成了齜牙咧嘴。胡問靜使勁的捏她的臉蛋,小問竹努力的掙紮。

“至於感恩圖報,沒有胡某賑災,災民早就餓死了,他們應該對胡某感恩戴德什麼的,胡某是從來不想的。”

賈午一怔。

“胡某身為荊州刺史,賑災是職責所在,哪有什麼特殊的恩情?即使有恩也是朝廷對他們有恩,與胡某無關。那些替朝廷賑災就是真善美,就該被無數百姓立生祠的光輝道路其實是利用朝廷的付出欺世盜名的無恥小人道路,胡某倒是也想走,可惜走不通。”胡問靜道,其實不是走不通,而是不願意,胡某是壞人,壞的清清楚楚毫不遮掩,何必用無恥的手段洗白自己?胡某做壞人也要做BOSS,絕不做小癟三。

“胡某告訴他們,胡某給他們吃肉給他們工錢,超出了朝廷賑災的標準,賑災款中有胡某的錢財投入在內,而讓他們乾活也在以工代賑的範圍之內,沒有苛待他們,那些災民就會感動了?胡某從不高估災民們的節操,瞧那十幾個前來‘獻策求官’的人就知道了,他們第一次吃到肉食的時候多感動啊,過年才有的肉食啊,如今十天一次了,他們竟然嫌棄太少了,想要三天一次五天一次了。胡某若不是怕他們直接累死了,壞了胡某發展荊州的大局,胡某的豬肉就是喂狗都不會給他們吃。”胡問靜冷笑著,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刻薄和惡毒,要不是沒人口就沒農業,沒農業就沒糧食沒人口,沒人口就沒漢人就擋不住五胡亂華,她就殺掉一半沒良心的人做京觀,想想數萬人的京觀就覺得賞心悅目。

賈午呆呆的看著胡問靜,為什麼胡問靜想的說得都與書本戲曲上不一樣?太黑暗了!但她知道胡問靜說得這麼細致是有意解釋,用心的聽著。

胡問靜淡淡的道:“對這些災民,胡某於公於私都已經仁至義儘了,再給他們自由那就是坑死了自己。”

賈午喃喃的道:“怎麼會坑死自己?”

胡問靜耐心的解釋:“數萬災民前去宜都國,一路上吃什麼?住哪裡?會不會發生搶劫?會不會有人(強)奸?會不會殺人放火?會不會有人高呼一聲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胡某其實不需要這麼多人的,胡某要這麼多人乾什麼?隻留下數千聽話的人建一個小鎮子不好嗎,人數多了不好管,胡某不在江陵的刺史府衙待著,跑到這裡與災民們同甘共苦就是因為怕出了刺頭挑撥災民作亂。若是留下的人數少了,胡某不但沒有了這些擔憂,哪怕是點忠心度也容易些。”

“但是放了這數萬災民就是製造民變坑死自己,胡某還有大好未來為什麼要想不開?”

賈午怔怔的聽著,看見賈謐還在努力變臉,一把扯過來放在膝蓋上,自己是沒救了,賈謐多聽聽老奸巨猾的人的黑心思說不定會變聰明一些。賈謐使勁的掙紮。

賈午歎氣道:“可是那些災民想走又怎麼辦?總要講理吧?”

胡問靜笑了,眼神如刀:“官府收容災民真是好心?不過是以防民變而已。哪朝哪代允許災民自由走動了?敢自由走動就是違抗官府命令意圖不軌,立刻殺了。誰敢離開胡某的災民營地,胡某就殺了誰。就算有人因此告到了朝廷胡某也不怕,因為這就是朝廷治理災民的原則,朝中頂多就是一些清流人士咒罵胡某手段殘暴有失德望而已。”

賈午茫然點頭,冠冕堂皇的賑災背後竟然是如此的殘忍。

胡問靜慢慢的道:“這還隻是從胡某的利益角度考慮,若是再考慮宜都王司馬冏的動作,那就更簡單了。”賈午脫口而出:“簡單?”難道不是更複雜嗎?

胡問靜斬釘截鐵的道:“對,就是簡單了。”

“我不知道司馬冏有什麼企圖,與我搶流民的行為太不合理了,對司馬冏有百害而無一益,我暫時還看不透司馬冏要這麼做。”

“既然看不透對方的布局,那最好的辦法就是以不變應萬變。我隻按照我的計劃一步步的做,司馬冏若是想要打斷我的步驟就要跳到我的地盤之內規則之內來,若是在宜都國搞什麼噱頭傷不到胡某一根毫毛。”

胡問靜冷笑一聲:“若是司馬冏以為胡某好欺負,那就大錯特錯了。”

“胡某不是好人,不需要名聲,胡某也不需要彆人愛戴和尊敬。胡某隻用手中的劍說話,用鮮血說話,用人頭京觀說話。誰以為可以惹了胡某之後可以與胡某講道理,誰就去人頭京觀上找好自己腦地的位置。”

……

“當當當!”士卒們敲著鑼。“……刺史老爺有令,任何人不得離開營地,違令者斬!”

麵對胡刺史的蠻橫,人心浮動的災民們憤怒異常,這是刺史老爺以權謀私,利用法律為自己謀利益!

不少災民悲憤的吐口水,以為“違令者斬”就能攔住百姓向往美好生活的決心?這裡是人間地獄,宜都郡是人間天堂,誰也休想攔住百姓脫離地獄走向天堂的決心。

有好些人跳出來堅決要走:“我們是災民,不是犯人,我們想去哪裡是我們的自由!”

胡問靜點頭:“殺了!”

“噗!”士卒們刺出了長矛,那些違抗命令的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來人,屍體築成京觀。”胡問靜淡淡的道,既然走了奸臣酷吏的道路就沒得退路,什麼真善美統統不要想了,把殘忍殘酷點滿才是唯一的道路。

數萬災民看著士卒們築京觀,心裡恐懼到了極點,馬蛋啊,吃了幾天肉就忘記了胡刺史老爺殺人不眨眼的!數萬災民諂媚的對著胡問靜笑:“刺史老爺都是為了我們好。”“刺史老爺怎麼會虧待我們呢。”“宜都郡那些都是假的,我們沒人信的。”

張昌在人群中憤怒的盯著那十幾個“挾大勢求官”的災民,你們這些蠢貨隻想到了這點好處?老子天大的富貴被你們搞砸了!他低頭看著地麵,以他的天縱之才一定還會有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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