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荊州府衙第一議案竟然是收稅?(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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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

刺史府衙內。

李朗、周渝、白絮等人嚴肅的坐在案幾後,胡老大第一次在荊州刺史府衙認認真真規規矩矩的召開大會,誰都知道事關今後荊州的發展,他們必須用最嚴肅的態度對待。

胡問靜進了大堂,大堂內一片肅穆,好幾個人激動地渾身顫抖,為什麼有股背負荊州未來的壯麗感?

胡問靜看看一群手下,道:“今日召你們來,是要交代今後荊州的第一要務。”

一群手下的眼神中精光四射,荊州第一要務啊,這名頭真是太高大上了。眾人原本就筆挺的身軀更加的筆挺了,畏畏縮縮的人哪裡配參與荊州第一要務的大事。

賈午帶著一群小孩子在一邊旁聽,見一群小孩子個個睜大了眼睛好奇的看著胡問靜,忍不住笑道:“荊州第一要務定然是了解荊州的人口風俗。”她笑眯眯的,當年曹操就是這麼做的,這叫了解彆人才能改變彆人,彆的不說,搞清楚荊州到底有多少人口非常的重要,知道荊州的生育率到底有沒有跌破1.0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沒有韭菜怎麼割韭菜。

賈午看著不明所以的周渝白絮等人,笑著道:“荊州戶籍人口不過百萬,可是那是有大量的瞞報的,作為荊州刺史自然要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口。”各地門閥瞞報人口是公開的,賈午就瞞報了仆役和田莊中佃農的人數,人口越多,人頭稅越多,徭役越多,當然是少報一些的好。

胡問靜搖頭:“人口?很重要,但是此刻不是第一位的。”

李朗道:“還要徹查田畝數。”瞞報田地也是各個門閥的一貫操作,家裡有十萬畝地,敢隻上報二十畝的,這賦稅立馬就幾乎等於零了。胡問靜若是不搞清楚荊州到底有幾畝地,以後保證年年財政赤字。

胡問靜依然搖頭:“核查田地很重要,但是這可以放一放。”

白絮小心的道:“我覺得應該先搞清楚荊州的地理情況,資源狀況。”她沒什麼底氣,從來沒有當過官,哪裡知道該先做什麼?但是當年劉邦進入關中的時候蕭何不就是第一時間卷走了大秦的地理典籍資料嗎?知道荊州哪裡有多少人口,哪裡有礦才能更好地管理荊州。不過,這荊州刺史府是不是應該有這些東西?

胡問靜搖頭:“荊州刺史府倒是有一些資料,但是都是幾十年前的陳舊資料,而且還模糊不清,沒什麼大用,必須重新調查,但是這事情費時費力,眼下也不著急。”早知道要穿越就帶張中國礦產資源分布圖穿越了,現在就記得湖北有很多鐵礦,完全不記得到底在哪裡。

姚青鋒道:“一定是建立軍隊!”槍杆子裡麵出政權,想要在荊州站穩腳跟就要有大量的軍隊,隻要有一萬精銳在手,荊州哪個門閥敢動手?

胡問靜搖頭:“我此刻若是征募士卒建立大軍,朝廷一定以為我要造反,那是非殺了我不可了。”不是不能借著仆役或者藩王私軍的名頭建立軍隊,但是現在不是時候。

司馬遐大聲的道:“是祭祀!國之大事,在祀與戎。”他得意的看周圍的人,彆看我年紀小,我看過《左傳》的。

胡問靜點頭:“說得好,來人,給他一塊糕餅。”司馬遐得意的看其餘小朋友,糕餅好不好吃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才子!

周渝道:“應該先免賦稅!”每一個字都是重音,荊州又是發大水,又是屠戮門閥和官員,百姓人心不安,必須想辦法收攏民心,自古以來最好的收攏民心的辦法就是免賦稅,新皇帝登基都要免賦稅呢,當然,胡問靜隻是荊州刺史,是沒資格免賦稅的,但是可以儘量減低賦稅,或者免除徭役啊,那也是仁政了,百姓肯定擁護的。

一群人點頭,得人心者得天下,得到荊州百姓的擁護就能坐穩了荊州,起碼想要追殺逃亡的門閥餘孽隻要喊一聲就能蹦出無數個朝陽區熱心群眾檢舉揭發門閥餘孽。

回涼反對:“老大的第一件事應該是繼續殺殺殺,凡是不聽話的都殺了,凡是不老實的都殺了,凡是門閥中人儘數殺了,然後沒收門閥的財產,老大就有錢了。”

一群人怒視回涼,給你一本小黃書,去角落待著去。回涼大怒:“歧視小黃文就是歧視胡公,就是歧視人類的文明,就是與全世界的人類為敵,小黃文無罪!我以後一定要成為小黃文名家!”

哄笑聲中,賈謐悄悄的問小問竹:“什麼是小黃文?”小問竹認真的道:“應該是一種吃的。”眼饞的看著司馬遐手中的糕餅,司馬遐得意的晃來晃去。賈謐用力點頭,一定是很甜很甜的糕點,不然為什麼大家笑得這麼開心。

司馬乂趴在案幾上打瞌睡,幾個宮女太監小心的給他蓋上了小被子,堅決不退席,一群小殿下必須死死的跟著胡刺史的腳步,這是司馬炎下的死命令。

胡問靜用力搖頭:“你們說的都對,但是,荊州現在最迫切的事情就是收田賦。”什麼人口、軍隊、教育、剿匪、祭祀等等暫時都不重要,最重要最緊急的就是地裡的糧食快要成熟了。

一群人一齊鄙視胡問靜,他們當然知道收田賦很重要,再過些時日糧食就成熟了,百姓自然會老老實實的納糧納賦,何必一副死死盯著賦稅的醜惡嘴臉,當了刺史就要有大官的模樣,要關心民間疾苦,要放眼大局,不要隻盯著芝麻。

胡問靜認真的問:“百姓會像往常一樣繳納錢糧?交給誰?”

一群人一怔,忽然醒悟過來,齊齊變色。

胡問靜苦笑了:“荊州的田地商鋪有接近九成在荊州八大門閥以及依附他們的門閥的手中,現在這些門閥都被胡某乾掉了,田地商鋪收歸官府,你們覺得那些老老實實的將糧食作為佃租交給門閥的佃農們會繼續老老實實的繳納給官府?一群在饑餓線掙紮的百姓會眼睜睜的看著親手種的糧食交給官府?他們隻會喊著門閥老爺死光了,這土地就是他們的,憑什麼交給官府?他們一輩子都沒有直接向官府繳納過糧食,官府憑什麼收他們的糧食,想要收糧食找門閥啊,關他們P事。”她在譙縣有親身經曆,絕不敢再次高估了百姓的人性。

一群人呆呆的看著胡問靜,大汗淋漓,這實在太有可能發生了。

胡問靜看著一群手下,問道:“到時候,胡某是忍受他們的謾罵,耐心的一個個說服他們繳納糧食賦稅等等是每個百姓的義務,錢糧都是交給朝廷的,不是本官貪汙的,還是帶著刀劍殺光了所有敢於反抗的百姓?”

白絮驚叫道:“你要殺人?萬萬不可!”一群人一齊看著白絮,真是善良啊。

胡問靜認真的道:“不繳納稅賦就是刁民,胡某當然要殺一儆百,若是殺一個之後效果不好,胡某就殺十個,若是殺了十個還不夠,胡某就殺一百個。”

周渝等人鎮定無比,百姓不肯繳納賦稅就要掉腦袋,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往前一千年,往後一千年都不會改變。

周渝道:“今年隻怕要累死。”一群人一齊點頭,以前有門閥做中間商賺差價,但是省了官府的力氣,如今要一畝地一畝地的收賦稅,隻怕僅僅要核查清楚哪些是原本屬於門閥的田地就要費老大的勁。

想到荊州九成的田地就代表了荊州九成的農民,隻怕累是肯定的,下鄉核查的時候還要打上了惡犬、衙役和刀劍,不然絕對征收不到。

周渝有些傷感,當百姓的時候恨死了收賦稅的官吏,可是接觸了賑災等事情之後才知道賦稅除了讓皇帝老兒吃香的喝辣的,還是百姓災荒時候的救命糧。她歎了口氣,那些災民被大水耽誤了農時,注定了在來年第一季水稻成熟前沒有一絲絲的收成,可她看過江夏的官倉了,官倉的糧食哪怕摻了野菜也隻夠救濟災民一兩個月,若是沒有新糧入倉,大批的災民將會在寒冷的冬季饑寒交迫而死。她喃喃的道:“為什麼話本中救災隻要管百姓吃幾天的粥就夠了,輪到我們就這麼艱難?”

一群人一齊歎氣,被話本騙了啊。

李朗是堅決把秋糧的繳納放在荊州刺史府正正經經辦公的頭一件事的,民以食為天,沒有糧食P個仁義道德都沒有,周渝白絮等孩子就是見識少,不知道地方官府的第一要務就是收賦稅。但是,至於為了這點當官的都懂的基本事情把他從遙遠的新城郡叫回來嗎?他認真的建議道:“縣令,以後這種小事情發個公文就好,難道我們還能不好好的辦理嗎?”荊州刺史胡問靜第一次從四麵八方召集手下開會就是為了收賦稅?知道我們從其他郡縣趕回來花了多久?老子騎馬騎得屁股都疼了!

李朗得意的看周圍的一群菜鳥,李某是胡刺史的老部下,從胡刺史還是縣令的時候就跟著她了,有豐富的地方治理經驗。

白絮等人冷眼看李朗,活該你在最遠的新城郡。她轉身看覃文靜,你倒是也說句話啊。覃文靜大驚失色:“我是武將係,文官係的東西與我無關。”姚青鋒和周言用力點頭,我們武將係隻管打打殺殺,治理地方是你們文官係的事情。

白絮氣壞了:“要不要單挑?”看誰怕了誰。

回涼弱弱的舉手:“我文武雙修。”一群人鄙夷的看她,你就知道“雙修”!

白絮動了動嘴唇,想要說話,卻沒有說出口。被大水淹了田地,必須艱難的熬到下一季收成的百姓若是沒有朝廷長期的救濟,除了賣兒賣女賣自己,哪裡還有彆的活路。這賑災終究是一個長期的活兒啊。

她看了一眼胡問靜,小心的問道:“是不是可以少收一些佃租?佃租繳納給了門閥老爺,門閥老爺繳納田賦後肯定有剩下的,我們可以把這剩下的部分留給百姓們,他們至少可以過個豐收年。”

賈午大聲的叫好:“善!大善!”稅賦是一定要收的,這是朝廷的法令,由不得荊州刺史做主,但是沒了荊州門閥中間商賺差價,百姓實際繳納的佃租自然可以降低一些。

胡問靜驚訝的看著賈午和白絮:“你們開玩笑?”

賈午鄙夷極了,嘲笑道:“就知道你眼中隻有錢錢錢,小氣鬼。”胡問靜的曆史就是一部財迷史,到了哪裡都隻盯著錢,不肯降低佃租一定是想要把超額的錢財吞進自己的口袋。她轉頭看周圍的人,她們一定支持她的,結果卻看到周渝回涼等人古怪的盯著她。

賈午一怔,問道:“你們不同意降低佃租?”沒道理啊,周渝回涼等人都是種地的,怎麼會不高興降低佃租呢?

回涼舉手:“我發對降低佃租!”周渝等人用力點頭,朝廷大事四書五經不懂,田裡的事情還能不懂?

賈午嘲笑著:“一群小氣鬼!有什麼上級就有什麼下級!”白絮憤怒的看著回涼等人,還以為大家心裡都是想著百姓的利益的,沒想到回涼等人才出人頭地幾日就把屁股歪到了官老爺這一邊,忒得無恥。

胡問靜認真的問道:“降低佃租,怎麼個降低法?”

賈午驚愕的看了一眼胡問靜,聽出了話裡有話,但是她按照自己的思路,慢慢的道:“若是如今是五五開,那就降低到四六開。”就不信這麼簡單地方式還會有什麼問題。

周渝大笑出聲,白絮瞪她,賈午的辦法很好啊,為什麼大笑?

周渝道:“我來自偏僻小地方,隻說我村子裡的事情。我村子裡大概有一半是上等良田,另一半田地就差了些……”賈午和白絮瞬間就懂了,一刀砍的佃租沒有考慮到了田地的差異導致的佃租差異,白絮急忙道:“那可以給良田和劣等田地不同的佃租標準。”賈午用力點頭,數字可以再考慮,意思就是這個意思。

周渝看了一眼白絮,聽說白絮以前家裡是小地主,看來果然是不懂得地裡的事啊。她繼續道:“……隻說上等良田,有收五五開的,有收六(四)開的,還有收三七的。”

白絮和賈午驚呆了,怎麼有這麼多種佃租?

周渝無奈的道:“五五開是行價,六(四)開是因為那佃農與地主老爺有些親戚關係,佃租受的忒也低了,三七開那是因為那戶佃農家沒有壯勞力,地主老爺唯恐收成差了,所以開了高佃租想要趕那人走。”那個被三七開的倒黴蛋就是她。

她慢慢的道:“你說,若是所有良田的佃租都是六(四)開,誰高興,誰憤怒,誰覺得吃了大虧?”

白絮和賈午茫然,都六(四)了,為什麼會有人憤怒?大家的佃租都六(四)開,當然是大家誰都沒占便宜誰都沒吃虧了。

周渝笑得比哭還難看,道:“當然是原本就是六(四)的人吃了大虧了,彆人家都減免了佃租,就他家沒減,他不吃虧誰吃虧?那原本五五開的人也吃了大虧了,他隻少繳納了一成佃租,那個原本三七開的人的收入可是翻倍了呢,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嘛?必須去官府告狀,必須要求官府也讓他的收入翻倍,若是官府不講理欺負老實人,他就去放火燒了那個原本三七開的人的田地,絕對不讓人占了他的便宜。”

白絮和賈午聽著周渝在“欺負老實人”、“絕對不讓人占了他的便宜”的時候的重音,隻覺仿佛在聽來自火星的廣播,為什麼完全不可理喻?

姚青鋒歎了口氣,插嘴道:“我老家……有個老頭子死了,兩兄弟分家,結果就因為老大多分了一個瓦缸,結果兩兄弟就打起來了,出了人命……”

白絮和賈午呆呆的看著姚青鋒,真的假的?

周言在一邊苦笑,為了一個銅板打得腦漿迸裂的事情多得是。回涼淡定的看幾個小孩子案幾上的糕點,白絮和賈午沒有見識過衣不裹體食不果腹的百姓的生活,自然不知道在百姓的眼中為了活下去就要搶奪一切可以看到的資源。

胡問靜轉頭看驚呆了的李朗,道:“看,現在知道我為什麼要大老遠把你們都叫回來了吧。”李朗苦笑,胡老大身邊的人出身太複雜,很多善良的孩子完全不懂人心的險惡,不患寡而患不均才是最普遍的現象。

胡問靜認真的看著眾人道:“所有佃租保持原樣,一個銅板都不準降低。你們若是發現了誰繳不起佃租吃不飽飯,就把他送去公社種地,荊州有的是荒廢的良田,但是絕不能因為善良而降低了佃租。”想了想,又道:“若是那些百姓怕官府,就說那些田地被官府充公了,屬於公田,若是那些百姓怕官老爺,就說那些田地以後是胡刺史的了,誰敢不繳納糧食胡刺史就要他全家人頭落地。怎麼方便怎麼來,你們自己酌情辦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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