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問靜忽然一怔,眨眼:“等等,三百萬斤芋頭?”一群人看著胡問靜,用力點頭,就是三百萬斤芋頭。
胡問靜開始計算了:“災民營地大約也就三萬多災民……”周渝點頭,有些心酸,其實原本荊州本地難民就有近三萬人,加上李朗帶來的人總數都要四萬了,可是一場動亂之後死傷了數千人,逃了數千人,作惡被誅的數千人,這剩下的人就隻有三萬左右了。
“……那每人就要吃一百斤芋頭……”胡問靜打了個寒顫,繼續計算:“……每人一天吃三頓芋頭,每頓飯吃一斤芋頭,一天就是三斤,一百斤就要一個月……若是考慮到芋頭最佳實用期大概隻有十來天……”
胡問靜臉色不太好了,好像犯了個大錯誤。其餘人莫名其妙,又怎麼了?
第二天,營地之中又一次彌漫著芋頭的香氣,數萬百姓一點都不奇怪,莊稼人地裡什麼豐收就吃什麼,芋頭豐收了天天吃芋頭又有什麼奇怪的,而且芋頭又香滑,很好吃啊,雖然剝皮的時候手上很癢,但是一點點癢而已,莊稼人誰在乎這點癢。
有人很是高興:“吃了芋頭之後我乾活也有力氣了。”一群百姓大笑,完全是苦中作樂,秋收之後就應該是比較空閒的時日了,但那該死的狗官竟然還有做不完的工作,竟然讓他們忙碌個不停,又是將田埂築高,又是收拾秸稈編製草苫。窮苦人家不會浪費一點點可利用的東西,秸稈做草苫吸潮什麼的自古就有,可那用不了多少秸稈,大多數秸稈也就是當柴燒和肥田,這刺史老爺一點點都不肯扔掉,是多麼的摳門啊。
有百姓思索著:“這是要在大冬天繼續種地嗎?”看農莊的架勢很像啊。
另一個百姓大罵著:“老子種了一輩子地了,冬天能種什麼?”一群百姓點頭附和,土地硬的像石頭,種毛個地?種什麼都被凍死了。荊州就從來沒有在冬天種過莊稼。
但是罵歸罵,活計必須照做,不然沒有飯吃還是小事,很有可能被鞭打乃至殺了。一群百姓低聲咒罵著,種地是莊稼人的事情,一個外行插手乾什麼?
營帳之內,小問竹可憐巴巴地捧著芋頭,想要咬,卻又有些猶豫,胡問靜一把搶過小問竹手中的芋頭,道:“來人,拿米飯雞腿豬肉來。”
小問竹歡喜的看著米飯雞腿豬肉,又轉頭看胡問靜,道:“姐姐!”小心翼翼的看芋頭:“好孩子是不是該繼續和大家一起吃芋頭啊。”看周渝白絮等人都瞪著她呢。
胡問靜驚愕的看著她:“誰說的,既然有其他東西可以吃,為什麼要吃不喜歡的東西?”小問竹看著胡問靜,嘻嘻的笑:“姐姐,我有雞腿。”夾著雞腿在胡問靜的鼻子前晃來晃去。
胡問靜怒視雞腿:“再看我就把你吃掉!”一群手下呆呆的看著胡問靜,忽然淚水四溢,老大與雞腿說話了,一定是芋頭吃多了,產生幻覺了。
到了第五天,芋頭的香氣在營地之中彌漫,無數百姓呆呆的看著鍋子,隻覺倒了大黴了。有人扯著管事,眼角淚水蕩漾:“管事,能不能吃野菜粥?”一群人用力點頭,不要其他,就要野菜粥就好,野菜的味道雖然不好,很苦澀,但是至少有味道啊,毫無味道的芋頭實在是吃不下去。管事大怒:“做夢!沒看見刺史老爺也在吃芋頭!”
有百姓慘叫:“我吃多了芋頭中毒了!”躺在地上挺屍。
管事鎮定無比:“那就直接埋了做京觀。”
營帳內,胡問靜看著小問竹歡快的吃著雞腿,眼睛都綠了。一群手下怒視胡問靜,快把小問竹趕走,不然信不信我們撲過去搶雞腿?小問竹看看四周,警覺了:“姐姐,他們都在看我的雞腿!”一轉頭:“哎呀,姐姐你也再看我的雞腿!”
回涼趴在案幾上,看芋頭的眼神都直了,再也想不出什麼怕馬屁的言語。周渝使勁的看白絮,我們兩個是不是應該快點回到襄陽和江夏去?有無數大事等著我們呢。白絮麵無表情的看周渝,遲了,現在誰敢走肯定被胡老大砍死。
胡問靜看著手中香香糯糯的芋頭:“蘸醬油蘸糖都吃過了,還有什麼新鮮的吃法?要不要試試烤芋頭?”
一群手下怒視胡問靜,烤你個頭!現在看到芋頭就想吐。
胡問靜看一群被芋頭嚇住的手下,驚呆了:“沒道理啊,胡某聽說過有人一個月天天吃芋頭依然會蹦亂跳啊,為什麼我吃了五天就堅持不住了?”21世紀很多人用每天隻吃芋頭的方式減肥呢。
一群手下打死不信,親身體驗過了芋頭的恐怖怎麼都不信有人可以餐餐隻吃芋頭吃一個月,嘴巴裡什麼味道都沒有還是小事情,舌頭都麻木了怎麼辦?
白絮憤怒了:“一定是文字遊戲!餐餐和天天不是一回事!”一群人懂了,一天隻吃一餐芋頭,平時零食一大堆,換成我也行啊,然後惡狠狠的瞅胡問靜,每人每天發三個蹄髈六個雞腿,我們一定可以繼續天天吃芋頭的。
胡問靜轉頭看看堆積如山的芋頭,再看看麵如土色的手下們,深思許久,開竅了,用力拍案幾:“一定是不夠餓!用P股想也知道芋頭比野菜好吃了一萬倍,為什麼寧可吃野菜也不肯吃芋頭呢?這是嬌慣了!十天吃一次肉的美好生活讓人忘記了吃野菜的痛苦。”
想想就是嘛,賈午從來沒有吃過野菜,不習慣餐餐吃沒有味道的芋頭一點都不奇怪,而她這個身體雖然是吃野菜長大的,可是她的記憶保持著美好的21世紀的豐富物質生活,不習慣隻有芋頭吃也情有可原,但是憑什麼營地中數萬吃野菜都吃不飽的災民竟然不能餐餐吃芋頭?就是嬌慣了!
胡問靜痛入心扉:“做人不能忘本!□□的時候天天吃芋頭吃到飽那是上等人的幸福生活!你們這些家夥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一群手下深刻反思,覺得很有道理,逃難的時候有野菜吃都覺得開心無比,為什麼吃比野菜好吃一萬倍的芋頭竟然有生不如死的感覺?真的是忘本啊。
周渝緩緩的道:“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吃了許久的大魚大肉之後她竟然吃不下毫無味道的芋頭了,太不應該了。
姚青鋒看著自己的手掌,慘然道:“練武之人怎麼可以挑三揀四,有的吃就不錯了。”想想以前吃野菜都很幸福,她怎麼會無法接受吃香香糯糯的芋頭呢?
胡問靜用力點頭,憤怒的看著一群手下:“來人,通告全營,以後每天就是芋頭,不吃完芋頭絕不準吃其他東西!”吃野菜都能習慣的百姓沒道理不能習慣吃芋頭。
號令一出,周渝和白絮連夜跑路去了江夏和襄陽。
胡問靜大怒:“混蛋啊,竟然跑了!”其餘人熱淚盈眶,就是混蛋,竟然不帶著她們一起跑,實在是太沒義氣了。
胡問靜繼續道:“應該讓她們帶幾萬斤芋頭回去的!”覃文靜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幾萬斤啊,難道要她們幾個吃?
回涼眼睛都紅了:“老大,我帶人給她們送芋頭去!”姚青鋒和周言努力自告奮勇:“我去送!我去送!”
胡問靜冷冷的看她們,想跑?做夢!
整個營地中彌漫著一股絕望的氣息,芋頭是個好東西,比野菜好吃多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一天吃三餐芋頭之後幸福感急劇下滑,看到芋頭就想吐了。
有百姓震驚了:“你還能看芋頭?我聞到芋頭的香氣就要吐了!”
有百姓跑了進來,大聲的道:“我們去向刺史老爺求情,讓我們乾什麼都行,再也不要給我們吃芋頭了!”一群百姓用力點頭:“一起去,一起去!”
災民營地爆發了有史以來第一次集體抗議,數萬災民聚集在胡問靜的營帳前,大聲的高呼:“寧死不吃芋頭!”“我要吃野菜!”
胡問靜淚流滿麵,顫抖著道:“鄉親們啊,你們知道嗎,有多少人沒有飯吃快要餓死了,我們能夠吃芋頭已經是天大的福報了,我們節省下了野菜和稻米可以救活多少人啊。”
數萬百姓認真極了,可以給難民吃芋頭啊!就算芋頭變硬了也能吃。
胡問靜歡喜的道:“其實芋頭全身都是寶!芋頭具有豐富的營養,它是天上的神靈給我們的美好食物,多吃芋頭可以保護牙齒,保護腸胃,可以增強身體的抵抗力,再也不會生病。”
數萬百姓壓根就不信,騙鬼去吧。
胡問靜臉色一正,道:“我個人認為,能吃芋頭是一種巨大的福氣,很多村子,很多人想吃芋頭都沒有機會。如果你年輕的時候不吃芋頭,你什麼時候可以吃芋頭?你一輩子沒有吃芋頭,你覺得你就很驕傲了?”
數萬百姓毫不在意,福報都給你,我們不要,我們要野菜粥。
胡問靜獰笑了:“以為你們可以反抗胡某!營地內如今隻有芋頭,其他什麼都沒有,有本事吃泥土啊!”
數萬百姓堅決的靜坐,吃芋頭吃的都要死了,吃泥土也比吃芋頭強。
胡問靜厲聲道:“彆以為隻有你們倒黴,明年這個時候胡某要全荊州的人都吃芋頭吃到吐!”
數萬百姓用力點頭,就該這樣!
一個少女站了出來,大聲的道:“刺史老爺,我有一個建議,我們以後在地裡任勞任怨,從早晨做到晚上絕不休息絕不偷懶,不怕風吹雨打,冬天也照樣在地裡乾活,能不能讓我們一天吃芋頭一天吃野菜大米粥?”
數萬百姓用力點頭,這個主意好,雙贏!
胡問靜認真的對那個少女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少女道:“我叫林夕。”
胡問靜道:“你是聰明人,以後跟我混。”辦法一般般,但是解決問題的角度很不錯,懂得有舍有得。
林夕大喜。
胡問靜守信用,災民營地從此修改成一天芋頭一天野菜大米粥。數萬百姓喜極而泣,終於可以吃到野菜粥了。
胡問靜看看堆積如山的芋頭,再想想十幾天的最佳口感期間,毫不猶豫的下令在江陵推廣享受芋頭福報的美好運動。
一時之間江陵城大街小巷都是敲鑼打鼓宣傳芋頭的衙役。
“當當當!吃芋頭可以保護腸胃,有胃病的人吃芋頭最合適了!”
“當當當!吃芋頭可以補充多種營養,常吃芋頭可以益壽延年。”
“當當當!吃芋頭是福報!”
可惜芋頭這東西在荊州屬於常見物品,小村莊或許沒有,江陵城作為荊州的治所怎麼可能沒有芋頭,江陵百姓堅決不上當,說不吃就不吃。
回涼小心的道:“其實還是吃了一點點的。”強行放到菜市場售賣之後還是有很多人買的,可是那數萬江陵百姓的消費能力實在是太差了,每天銷售數量不到一萬斤,放在三百萬斤的巨大數字麵前實在是有些不堪入目。
胡問靜發狠了:“來人,強行去各地城市各個農村找百姓換稻米!一斤大米換五斤芋頭,不行,多了不值錢,頂多兩斤半,有零有整才容易讓人信。”三百萬斤芋頭要是爛在了手裡簡直讓人想死,要是能夠換回一百萬斤糧食那簡直是做夢都要笑醒。
一群手下麵麵相覷,怎麼強行換大米?難道搜查百姓的廚房?這和鬼子進村有什麼區彆?哪怕不考慮老百姓的反抗,人手也不夠啊,一天能夠搜查多少人家?估計所有的芋頭都硬的像磚頭了還沒搜完一條街。
胡問靜咬牙切齒,不能來硬的就來軟的:“找一群人在街上演樣板戲:一家人十七八個人吃飯卻隻有一碗米飯,鍋裡加了一瓢又一瓢的水,但是米湯都能照出人影了,小孩子餓的哭喊,然後一個魁梧大漢猛然出現,大聲的道,‘我有辦法解決!’拿這家人的大米換了三倍的芋頭,一家人捧著芋頭吃的開開心心紅光滿麵,豎起大拇指說芋頭就是好,最後小朋友跑出來捧著芋頭幸福的笑,‘芋頭讓我全家吃飽’。”
胡問靜得意的看天空,胡某什麼煽情廣告沒看過,這種廣告小兒科啦。一瞅一群手下古怪的看著她,懂了,這是覺得有路人甲擅自拿彆人的大米換芋頭太過分了。她毫不在意的揮手,要是你們看過“京東金條”那個民工沒錢飛機座位升艙,無恥之徒口中說著我給錢,結果拿起彆人的手機一陣操作開通了貸款的王八蛋廣告,一定會覺得胡某的宣傳手段簡直是正道之光。
一群手下呆呆的看著胡問靜,小心的問:“什麼是樣板戲?”“是不是要在街上蓋個房子放張桌子起個爐灶?”“戲台會不會燒起來?”
胡問靜死死的盯著一群手下,然後抬頭看天空,狗屎的時代,視頻廣告都沒有!
她惡狠狠的道:“這是逼我出絕招啊!傳令,江陵城舉行芋頭節,十日內,米鋪不許賣米隻能賣芋頭,菜場不許賣菜隻能賣芋頭,飯店的飯菜隻能是芋頭製品,江陵城內所有百姓不得吃芋頭以外的食物,若有違反……”
一群手下看著胡問靜,不會“若有違反殺殺殺”吧?這樣太過分了。
胡問靜咬牙:“……若有違反,店鋪關門,百姓每次罰款一百文。檢舉者得五十文!”
一群手下放心了,用力點頭,這招估計能行。
胡問靜飛快的計算,荊州沒什麼人口,江陵城人口少了些,估計也就三五萬人,取個平均值按照四萬人計算,一天至少就能消耗掉十二萬斤芋頭,十天就是一百二十萬斤,好像還剩下不少。
“來人,通知江夏郡和襄陽郡也舉辦芋頭節。”這兩個郡的人口怎麼也有幾十萬,好像就能搞定了三百萬斤芋頭了。
一群手下呆呆的看著胡問靜,你果然是芋頭吃多變成芋頭腦袋了,這要是搞的定我天天吃芋頭連續吃一百天!
胡問靜怒視一群手下,你們又靠譜的辦法倒是說啊?一群手下果斷裝死。
胡問靜的目光在一群手下身上掃來掃去,一群手下堅決看地麵。胡問靜的目光落在了回涼身上,忽然哈哈大笑:“有辦法了,有辦法了!”
一群手下同情的看著回涼,你倒黴了。
回涼努力開始積攢口水,等會口吐白沫之後胡老大怎麼都不能趕儘殺絕。
胡問靜道:“我記得回涼是從關中經過上洛而來。”回涼點頭,不急著口吐白沫。
胡問靜道:“上洛有很多百姓極端貧苦,飯都吃不飽。”回涼瞬間懂了,道:“老大的意思是讓我帶著大量的芋頭去上洛郡,或者換大米,或者賑災,或者招攬流民?”
胡問靜大喜:“機靈!”雖然此去耗時良久,但是芋頭過了最佳食用期還是能夠吃的,不就是硬了一點嗎,怎麼都比野菜好吧。
回涼小心的問道:“那麼老大給我多少馬車和人手呢?”幾百萬斤芋頭怎麼也要幾千輛馬車幾千個車夫吧?
胡問靜死死的看著回涼,一聲不吭。
一群手下同情的看著胡問靜,淚水都要流下來了,胡問靜果然成了芋頭腦袋。
周言忽然驚叫:“不好!老大暈過去了!老大吐白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