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小人的報複(1 / 2)

“……讚同任命郭弈為吏部尚書者二十五人……”

第二日的朝廷之上, 輔政議會毫無懸念的通過了郭弈成為新吏部尚書的任命,數百官員紛紛向郭弈道喜,順便認識到了輔政議會的操作方式, 不就是送禮買票嘛,這事情還是很簡單的。

司馬攸掃了一眼大殿內的官員, 那上千看熱鬨的官員又一次請假不朝, 剩下的這些老麵孔中也少了幾個。他微微歎氣, 張華挨了胡問靜一腳之後又一次請假了。司馬攸的心中不知道該怎麼評價張華,在輔政議會首次公開商議國事的時候公然挑釁輔政議會的存在價值,能夠隻是被胡問靜踢了一腳, 不得不說胡問靜其實是心存善意的。張華若不是挨了一腳,狼狽不堪,此刻隻怕已經在天牢之中了。

胡問靜高高的舉手:“本官有本起奏。”她看看四周驚訝的官員們, 大聲的道:“京陵公王渾縱奴行凶,打死百姓百餘人,當嚴懲不貸!”

一群官員嚇了一跳,王渾打死了百餘人?什麼時候?他們怎麼不知道?眾人急忙轉身在官員中尋找, 卻沒看到王渾父子的蹤跡, 這才想起來今天郭弈成了吏部尚書, 作為失敗者的王渾自然絕對不會出場。

某個官員自忖與王渾還算熟悉, 實在想不起來王渾有打死幾百個百姓的事情,他小心的走出班列, 問道:“不知道胡荊州是聽何人告狀?可能對質?”

胡問靜笑了,道:“泰始元年三月, 王渾府中仆役張三因為二十文錢的爭執,打死了賣菜的王五;泰始元年五月,王渾府中仆役李四打死了路人趙六……”

一群官員認真的看著胡問靜, 泰始元年?那是司馬炎建立大縉的年號,這是十五六年的事情了?眾人看著胡問靜絮絮叨叨的念著受害者名單,一齊看司馬攸等輔政議員,必須管管啊,若是大家都為了十幾年的舊事彈劾官員,這大縉朝能有幾個官員留下?何況是仆役的事情,與王渾何乾?

司馬彤與司馬倫對視了一眼,雖然在最終投票的時候選擇了支持郭弈做吏部尚書,但是兩人也是收了王渾的銀子的,若是任由王渾被胡問靜瘋狂的構陷肯定說不過去。

司馬彤咳嗽一聲,道:“胡荊州,因為這些陳年舊事就彈劾朝廷重臣隻怕不太好。”

胡問靜斜眼乜司馬彤:“陳年舊事就不能查了?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再遙遠的過去在老天爺的眼中也不過一彈指的時間而已。”

司馬倫也道:“都是仆役做錯了事,又時日比較遠,隻怕不好調查。”十幾年前的舊事了,真是佩服胡問靜短短一晚上就能夠翻出這些資料來。

胡問靜揮動手中的奏本,道:“你們以為這些事情是胡某調查的?”她笑了:“這些事情是從洛陽府衙門中拿來的狀紙,胡某是故意挑了時間久遠的事情從頭說去,在洛陽府衙之中還有厚厚的十幾個麻袋的狀紙,總數隻怕嚇得你們目瞪口呆。”

一群官員怒視洛陽太守,搞什麼啊,怎麼會留著狀紙?

洛陽太守汗流浹背,留存資料不是所有衙門的規矩嗎?不然改朝換代的時候用什麼理由清理掉站錯隊的官員?

一群官員看著胡問靜,有些明白了,聽說昨晚王渾請胡問靜在酒樓用餐,雙方鬨得很不愉快,胡問靜這是赤(裸)裸的報複打擊。眾人憤怒的盯著胡問靜,做人怎麼可以這麼無恥。

司馬彤等人低聲勸胡問靜:“算了,老王已經沒能成為吏部尚書,受到了巨大的打擊,何苦窮追猛打呢?”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王渾沒能成功與胡問靜談妥,但無非就是價格談不攏了。好些司馬家的王侯轉頭看司馬亮,難道窮奢極欲的王渾竟然與四八五是一個德行?司馬亮怒視其餘人,為什麼老是記得這件事?

胡問靜厲聲嗬斥道:“以為十幾年前打死了人就沒有必要追究了?天理公道何在?正義或許會遲到,不會不到!”

司馬攸想了想了,王渾雖然人品不怎麼樣,本事也一般,但是放在如今的大縉朝終究是滅吳的大功臣之一,不能為了奴仆打死人就進行處罰,他咳嗽了一聲,道:“王渾的奴仆打死了人,王渾未必知道的,不如責令王渾自處如何?”

一群王侯和官員們點頭附和:“對,就讓王渾自查自處。”王渾能如何自查自處?當然是把那些打死人的狗腿子惡仆儘數打死咯。這甚至算不上棄車保帥,奴仆惹出了麻煩,牽連了主子,打死了奴仆那是理所應當的。

胡問靜大驚失色的道:“你們到底有沒有讀過書?到底有沒有道德品德?知道‘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嗎?孔孟那一句話寫著十幾年前的舊事就不要追究了?你們知不知道官員眼中的一粒灰,百姓身上的一座山!你們眼中都沒有百姓嗎?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哪怕是朝廷大官打死了人也要賠命!真不懂你們是怎麼通過鄉品的,一點點道德都不懂,中正官呢?中正官在哪裡?快站出來解釋解釋這些心中沒有道德沒有百姓沒有仁慈善良真善美的人是怎麼得到一等鄉品的?中正官是不是收錢了?”

一群官員皺眉,胡問靜句句都是大道理,所有潛規則不太好擺到台麵上說。好些人盯著大呼小叫的胡問靜,這是鐵了心一定要追究王渾縱奴行凶了?

有官員看了一眼胡問靜,其實要化解目前的問題也容易,道:“雖然是奴仆行凶,王渾多半不知道,但是王渾身為主人多少有些責任,不如罰俸一年吧。”

眾人一齊點頭,誰家奴仆沒有打死過人,要是個個翻舊賬,那大縉朝哪裡還有門閥中人了?有官員不懷好意的看胡問靜,胡問靜以為自己就很乾淨嗎?

胡問靜驚訝到了極點,手指顫抖著指著眾人,道:“在你們的眼中一條人命還不如一條狗嗎?你們有臉麵對無數百姓嗎?中正官!快出來把他們的鄉品統統清零!”

一群官員看著胡問靜,怎麼都想不明白胡問靜為什麼要死死的咬著王渾不放,看不出這大殿中出了胡問靜就沒人想要對付王渾嗎?

司馬倫低聲問胡問靜:“你搞什麼,為什麼要死死的盯著王渾?”難道就因為王渾昨日送的禮不夠分量,你就刻意發飆算賬了?這氣量未免也太小了。

胡問靜鼻孔向天,大聲的道:“昨日王渾請胡某赴宴……”

一群官員豎起了耳朵,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能夠讓胡問靜如此的憤怒。

一群司馬家的王侯幽怨的看著胡問靜,收錢收禮的事情就算大家都知道也不太好公開說啊,而且還是嫌棄錢財不夠而發飆的齷齪行為,公之於眾實在是丟了所有輔政議員的臉。

胡問靜繼續道:“……胡某到了酒樓,等了許久也沒看見王渾……”一個字都沒有說謊。

大殿內幾百人一齊皺眉,這就是王渾的不對了,請客的人怎麼能夠讓客人先到呢?這於禮不合。

“……胡某等得都快餓死了,王渾才來,冷冷的命令胡某必須投他一票,不然就讓胡某吃不了兜著走……”胡問靜誣陷他人毫無負擔。

大殿內一群官員回想王渾的脾氣,竟然覺得王渾很有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來,好些官員歎氣,早有耳聞王渾看不起胡問靜,但當麵還這麼打臉有些過了,怪不得胡問靜這麼死咬著王渾不放,但是胡問靜出身是低到了泥土之中,王渾出身高貴,看不起胡問靜其實也算是在情理之中。有一些官員就使勁的看司馬彤司馬倫,王渾可是太原王氏的後人,看不起胡問靜一個平民有什麼錯了,不如做個和事佬,請胡問靜吃個飯就此算了。一群司馬家的王侯也是這麼想,胡問靜雖然已經完成了階級的跨越,但是遇到老牌純血貴族王渾,胡麻瓜還是必須給與適當的尊重和理解的,這件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胡問靜繼續道:“……王渾是不是以為這輔政議員就是他腳下的一條狗啊?”

一群司馬家的王侯陡然臉色大變,王八蛋!王渾就是沒把輔政議員放在眼中!有這幾日在王渾府邸喝酒的司馬家的王侯飛快的回憶,立刻找到了無數王渾沒把他們放在眼中的證據。

司馬騰臉色大變,目光凶狠:“我到王府的時候,迎接我的是王濟而不是王渾。”王渾想要拉攏他投票,竟然不親自迎接他。

司馬顒眼中精光四射,袖子裡的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淡淡的道:“本王見到王渾的時候,他的眼神可不怎麼和善。”其餘人拚命的回想王渾的眼神,當時並沒有怎麼在意,此刻努力回想,好像確實沒有感到什麼尊重,也沒有什麼特彆的祈求他們支持的意思。這是王渾以為他是大縉朝的老臣子,滅吳的大功臣,所以沒把司馬家的年輕人放在眼中?

司馬乾淡淡的道:“王渾給的禮可不怎麼樣,不能讓他壞了我們的規矩。”要是決定吏部尚書的大事都能吆五喝六的命令議員做事,或者送一份薄到看不見的禮就可以了,這輔政議員簡直比看門的都不如。

司馬亮冷笑了:“老夫早就知道王渾目中無人,嘿嘿,‘王與馬治天下’,這王還在馬之前啊。”重話不需要多,這句話足夠乾掉王渾了。

一群司馬家的王侯臉色鐵青,剛以為從默默無聞的閒職皇室子弟成了可以控製天下朝政的重臣,沒想到在王渾的眼中他們就是一群隨便指使的廢物?

司馬越看著激動又憤怒地司馬家的王侯們,其實心裡有七八成的把握是胡問靜胡說八道。王渾或許會囂張的說出讓胡問靜吃不了兜著走的言語,但是就胡問靜的暴脾氣一定會立刻開打,既然沒有聽說王渾被打得不能自理,那麼這“兜著走”的言語多半是沒有的。

不過,司馬越沒想揭穿胡問靜的謊言。他冷冷的笑著,何必在一群蠢貨之中暴露自己是最聰明的人呢?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些蠢貨怎麼會容得下他這個天才呢?

司馬越臉上憤怒無比,低聲道:“王渾老匹夫辱我等太甚!”反正王渾對他也不怎麼恭敬,就借了胡問靜的手除掉好了,眼下他必須韜光養晦深藏不露,等到最好的時機才露出獠牙。

某個司馬家的王侯大怒:“王渾老匹夫是不把輔政議員放在眼中嗎?”

一群司馬家的王侯負手而立,身上殺氣四溢。胡問靜是出身低了些,是年紀輕了些,但是胡問靜好歹是能夠決定王渾的前程的本朝超級重臣,王渾憑什麼敢蔑視胡問靜?

胡問靜冷笑道:“憑什麼?當然是因為太陽升起來了,月亮就要落下。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可沒想老老實實的摔死在沙灘上。”

司馬家的王侯冷冷的笑出了聲,越來越多的司馬家的王侯冷笑出了聲。胡問靜說得好,前浪怎麼會老老實實的等待後浪淘汰他們呢?

一群司馬家的王侯搖頭自責不已,老祖宗司馬懿早就說過了,新舊勢力的交替一定會出現很多人不服氣,必須鏟除所有敢挑釁新勢力的頑固分子。如此金玉良言是司馬懿雙手沾滿了曹家和忠於曹操的臣子的鮮血寫下的,他們怎麼可以忘記了這傳家的訓言?

一群司馬家的王侯盯著大殿中的官員們,他們就是大縉朝的新勢力,王渾就是大縉朝的老勢力,這大殿中還有多少人是老勢力的代表?那就殺雞駭猴好了。

大縉朝四十六個輔政一致決議,京陵公王渾多年來縱奴行凶,手中人命數以千計,傷天害理,天理不容,免去所有官位,奪其爵,永不複用。

大殿中數百官員臉色大變,怎麼都沒有想到一頓飯就引出了王渾的敗落。

胡問靜仰天大笑:“來人,去告訴王渾,胡某現在很開心,問他開不開心?快不快樂?”

大殿中無數官員默默地看著胡問靜,狂妄之徒多半沒有好下場的。

……

一群士卒衝進了王渾的家中,將王渾的朝服、冠冕、儀仗儘數打爛撕碎。

帶頭的官員淡淡的道:“王渾,胡荊州讓我傳個話,她現在很開心,問你開不開心,快不快樂?”

王渾渾身發抖,惡狠狠的盯著那個官員,厲聲道:“胡問靜如此辱我,老夫與他勢不兩立!”雖然早知道胡問靜一定會公報私仇,但是沒想到胡問靜的報複竟然來的這麼快,這麼狠,更沒想到其餘輔政議員會跟著胡問靜一起下(毒)手。

那個官員一點點都不在意,王渾不是得罪了胡問靜,是得罪了整個大縉朝目前最有權勢的輔政議員們,多了不敢說,五年之內王渾絕對沒有翻身的機會,可王渾還有幾個五年?多半是隻能咆哮到老死了。

王濟站在一邊,看著父親王渾成了平民,心中憤怒無比,早知道就不花錢請客吃飯的,以後撈錢不容易了,隻怕要省著點花。他想到了自己掛著將軍的虛銜卻什麼權力都沒有,黯然神傷,涕然淚下,以後他每天吃什麼呢?以後想吃人奶煮的肉隻怕有些艱難了。

當年他請司馬炎吃飯的時候用人奶煮肉,結果司馬炎被他的奢侈嚇住了,憤怒的離席。王濟認為那其實不是憤怒,而是司馬炎羞愧了,司馬炎都吃不起人奶煮肉,他卻可以天天吃,司馬炎肯定是慚愧而走。

王濟看著士卒們打爛了王渾的冠冕,扯爛了嶄新的官服,又在混亂中踢翻了不少零零碎碎的東西,心中微微慶幸,幸好不是他家,他值錢的東西更多,若是被打碎了肯定要心疼死。

京城之內很快傳出了流言:“知道那個什麼什麼王將軍嗎?就因為得罪了輔政議員,結果回家賣韭菜了。”

“對,我也聽說了,這大縉朝寧惹閻王,也不能惹輔政議員。”

流言之下,一群輔政議員看著驚恐又恭敬的朝廷百官得意無比,終於有了一絲絲的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的感覺。

“好,除掉了王渾真是太好了!”不如此,誰把輔政議員放在了眼中。

……

“當當當!胡荊州去荊州咯,所有人出來歡送胡荊州。”衙役的鑼鼓聲有氣無力的敲著。

街坊中的百姓卻飛快的跑了出來,有人如喪考妣,淚如雨下,嘶啞著嗓子道:“什麼!胡荊州要離開洛陽了?”有人用力的搖頭:“不可能!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有人飛快的向城門跑去,說什麼都要再見胡荊州一麵。有人慘叫著:“胡荊州,你怎麼可以走?你走了,我怎麼辦啊?”

洛陽無數百姓從大街小巷中蜂擁而出,擠在街道兩邊,抹著眼淚送彆胡問靜。

劉希嶺擠在人群中,有些詫異,為什麼這些百姓對胡問靜這麼熱忱和留戀,是了,胡問靜是P民出身,這些百姓把胡問靜當做了自己的化身了,寄托了P民階層的全部的信仰和榮譽。

“啊啊啊,胡問靜!”一個男子就在劉希嶺的身邊淒厲的叫著,仿佛死了親兒子。

劉希嶺平靜的瞄了那男子一眼,從那男子襤褸的衣衫中就確定自己沒有猜錯。這些低賤的P民不顧一切的擁護胡問靜,真是愚蠢而可笑。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這些P民竟然真的以為他們可以翻身了?他冷笑著,不屑一顧。

遠處又是有人淒厲的叫著,劉希嶺聞聲望去,卻在人群中看到了不少衣衫華麗的年輕人。他不認得那些人是誰,洛陽的豪門大閥的子弟太多了,他哪裡可能一一認識?劉希嶺微微板起了臉,他此刻是直麵唾罵胡問靜的大名人,洛陽年輕人的領袖,每天都有無數的貴公子貴女上門拜訪,每時每刻都要注意形象。

“胡問靜,你果然是我的指路明燈。”劉希嶺心中微笑著,他趕來這裡不是為了目送胡問靜離開洛陽,而是想要再罵一次胡問靜。他在朝廷嗬斥胡問靜的時候隻有一群官員看到,實在是太不夠威風了,假如這裡無數的百姓和年輕貴公子貴女看到了,他的聲望將一時無兩。

他默默地想著:“罵是必須罵,但是要注意言詞。”王渾因為得罪了胡問靜被直接奪爵了,他若是罵得太過分,隻怕會被胡問靜當場格殺,所以他精心準備了一些詞語,保證看著罵得很凶,其實空洞無物,既不損害胡問靜的人格名譽,也不損害胡問靜的幼小心靈。

劉希嶺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罵人也是技術活,不是人人能夠做的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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