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樂嗬嗬的聽著,這些話枝江縣每個村子的人都會說,聽都聽膩了。
有人站了起來,舉著酒碗大聲的道:“大家都記住了,若是衙門找上了門,千萬不要反抗,不過是坐幾年牢,何必壞了規矩?也不要認其他案子,隻管認下有人證物證的案子,其餘案子千萬不要認。”
眾人大聲的應著老生常談,自顧自的喝著酒肉,聊著八卦。一些孩童在酒桌上拿了肉吃了,又跑去玩耍。
一個小孩子大聲的叫著:“等我長大了也要去搶劫,然後蓋大房子,娶漂亮媳婦!”一群成年人笑著摸著他的腦袋:“好孩子,有種!”其餘孩子大聲的叫著:“我也要搶劫!”“我長大了也去搶劫!”一個婦人取了饢餅塞在孩子們的手中,笑著道:“好,大家以後都去搶劫。”孩子們歡呼著叫著。
幸福的氣氛彌漫了整個莊子。
……
胡問靜看著公孫攢,問道:“所以,這就是一個全民以為搶劫才是王道的城市?”
公孫攢道:“是。”
胡問靜歎氣:“真是江山代有人傑出啊。”
“搶劫了,所有賬款消失不見,然後老實坐牢,該幾年就幾年,出來後享受幸福人生,這腦子真是靈活啊。”
“偏偏好像還就是這個道理!”
該抓的,抓了!該坐牢的,坐牢了!該挖礦的,挖礦了!
難道有錯嗎?一點錯都沒有。
公孫攢鬱悶的就是這裡。他嚴格按照法律執行,搶劫必須受到懲罰,可發現老百姓完全不在乎,搶劫帶來的收益遠遠超過坐牢和苦役帶來的痛苦,這些百姓已經公然把搶劫當做了正經職業,把坐牢挖礦當做了職業收益和損失的一部分,聽說已經有人從小開始訓練挖礦,力爭在用最專業的技術安全度過挖礦苦役。
這忒麼的還是懲罰嗎?
公孫攢對刑法莫名的憎恨,為什麼就不能更嚴厲點呢,比如搶劫罪不論多少一律死刑,這不就簡單了嗎?搞個P的少殺慎殺!
他認真的提出自己的解決方案:“刺史,我想要加重刑罰,殺了那些刁民。”
公孫攢大老遠親自跑一趟江陵城就是想要在法律之上加碼。以為搶劫不用死罪?偏偏就死罪了!看還有誰敢搶劫!
其餘人很是認同,按照法律做事的了竟然被刁民鑽了空子,受到處罰還洋洋得意,這簡直是對執法者的羞辱。
眾人叫著:“嚴懲!必須嚴懲!”“不殺一儆百,何以阻止犯罪?”
這搶劫究竟該判死刑,還是判苦役,其實是一個非常含糊的問題,大縉律法遵循曹魏法律,而曹魏法律遵循漢法,這搶劫其實是可以判死刑的。但是大縉講究德治,講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隻要不是造反,任何罪行能遞減三等絕不遞減兩等,這叫“仁德”,叫“愛心”,傳出去是大大的美名。比如某某官員就是有著從不判死刑,一律重罪轉輕罪,輕罪轉無罪,然後百姓感動,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傳為朝廷美談。朝野歌頌,官員爭相仿效。
公孫攢和一群人盯著胡問靜,他們沒有直接嚴格處死搶劫犯而是征求胡問靜的意見,是因為那些女官盯著胡問靜呢,若是荊州冒出嚴格執法處死搶劫犯的案子,會不會被那些女官當做攻擊的把柄?風口浪尖,不可不防。
胡問靜看著公孫攢,再看看向德寶、沈芊檸、金渺等人一臉的認同,該死的,最近裝縮頭烏龜是不是裝過頭了?
她認真的道:“實話告訴你們,胡某隻要不造反,就是在荊州捅破了天都不會影響胡某的地位和權勢。胡某在成為輔政議員的時候第一時間就保證了隻要胡某活著,這荊州就是胡某的地盤。”這話也就隻能騙騙這些對政治不太了解的菜鳥們了,開國皇帝司馬炎都能被逼遜位,這世上有什麼是永恒的。
公孫攢向德寶等人仔細的看胡問靜:“真的?”
胡問靜用力點頭:“真的!你們隻管按照最嚴格的法律去執行!”她的這些手下都是善良守序陣營的,優點是老實可靠,不會背後捅她一刀,缺點是想著有法可依,執法必嚴,想著“罪刑相當”,下黑手的時候有些束手束腳。有得必有失,世上就沒有完美的事情。
……
葛衙莊內,葛阿毛召集眾人:“今日再去搶一票,看太陽越來越毒了,乾完這一票且在家中待上幾個月,等秋天了再去動手。”
莊子裡的村民點頭,好漢不賺六月錢,大熱天根本看不到幾個商人,等秋收之後商人多了再動手才好。
莊子口有人叫著:“不好,官差來了。”
公孫攢帶著百餘士卒和衙役進了葛衙莊,笑了:“都出來。”
莊子裡的村民規規矩矩的都站了出來,也沒人想著隱藏或者逃跑,事兒犯了,老實被抓就是了,絕不會讓衙門難做的。
公孫攢淡淡的道:“葛阿毛,前幾日搶劫商旅,是你乾的吧?”
葛阿毛點頭,一點點都詭辯:“是,縣令老爺,是小人鬥膽乾的大錯事,小人願意伏法。”規規矩矩的跪下,一個人把罪名都扛了,若是官府逼供還有同夥誰誰誰,那麼他就會按照規矩,說是流寇張狗子,李四寶,趙鴨血等人,如今已經不知道這些人去了哪裡。
公孫攢看四周的村民,村民們的臉上沒有一絲的驚慌,平平靜靜的,甚至帶著一些憨厚的笑容。
這就是溫厚純良的百姓啊。
公孫攢心中好笑極了,臉上露出了笑容,漸漸的笑出了聲,聲音越來越大。
“來人,葛阿毛搶劫商販,依律死刑。”
葛阿毛一怔,猛然抬頭,失聲道:“死刑?”
公孫攢認真的道:“斬立決!”
不等葛阿毛反應過來,一個士卒抽出刀子,一刀砍下,葛阿毛脖子上鮮血四濺,掙紮了幾下,倒在地上沒了動靜。
四周怔了許久,這才爆發出驚天的吼叫:“為什麼殺人!”“阿毛!阿毛!”“官老爺怎麼可以殺人!”
有村民想要踏出一步與公孫攢爭辯,卻被士卒和衙役亮出刀劍攔住。
公孫攢負手而立,冷冷的看著四周,等那些村民終於平靜了,厲聲道:“大縉律法搶劫者死!誰和你說隻需要坐牢挖礦的?以前衙門對你們寬容,死罪變成了苦役,你們知道感恩了嗎?知道改邪歸正了嗎?你們有恃無恐!你們以為反正不會死罪,坐牢就當度假了!”
他的眼睛中閃著善良被利用後的憤怒,厲聲道:“本官為何要被你們這幫賤人利用本官的善良和仁慈?這枝江縣以後誰敢搶劫,誰就腦袋落地!”
四周這才傳出了壓抑的哭泣聲。
公孫攢厲聲道:“本官再告訴你們一點!荊州刺史下令,任何人不能因為不法行為收益!”他看著哭泣、憤怒、震驚的葛衙莊村民們,量這些人也沒有聽懂,但是無所謂,他可以用實際行動解釋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來人,把葛阿毛的房子燒了。”
“來人,搜查葛阿毛的錢財,若是不能兩倍賠償受害人,那麼葛阿毛全家苦役,什麼時候還清了欠款,什麼時候才能放出來,若是子子孫孫都換不清,那就子子孫孫都挖礦好了。”
葛衙莊的百姓驚恐的看著公孫攢,無邊的憤怒燒紅了他們的眼睛,哪有這個道理!
公孫攢繼續道:“把葛阿狗,葛阿根,葛阿水也抓起來殺了,真是可惜,本官隻知道這幾個名字,想來還有很多漏網的。”
慘叫聲中,又是幾個葛衙莊的淳樸百姓倒在了血泊中。
有一個村民實在是忍無可忍,厲聲道:“狗官!”
“噗!”
刀子從那村民的肚子裡刺入,順手一拉,半個肚子被割開,各種令人恐懼的東西隨著鮮血流淌出來。
公孫攢收回刀子,輕輕地抹掉衣衫上濺到的血跡,見紅色的一片,也不在意,笑了:“誰敢反抗,立刻殺了。”他心中又是痛苦,又是爽快,這些刁民不嚴懲,怎麼讓世界太平?
“算了,本官迂腐了。”他笑了。
“這個葛衙莊內就沒有什麼老實人,本官何必慢慢的追究呢?”
“來人!這葛衙莊內的男丁三抽一殺了,所有房屋儘數燒了,有人敢反抗殺無赦。”
“剩下的人全部送去挖礦!”
葛衙莊內有村民憤怒的吼叫:“大家抄家夥啊!狗官要殺光了我們全……”
吼叫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淒厲的慘叫。
葛衙莊火光熊熊。
當日,公孫攢帶人連屠五個村子,村中所有房子儘數燒成灰燼,男丁三抽一,餘者儘數挖礦。
消息傳開,枝江縣各個有搶劫傳統的村子百姓出逃率超過六成。
上城棣村中有了驚恐的叫著:“官府不給我們活路,我們拚了吧!”一群村民卻麵無人色,這是要造反?開什麼玩笑!造反是要掉滅九族的!他們一個村子幾百號人怎麼可能造反?
“逃!大家逃到宜都國去!”村中有智者道。宜都國不歸荊州管,聽說宜都國的太守又仁慈善良美女如天女下凡,保證不會追究他們。
一群村民用力點頭,聽說宜都國的太守罵了胡刺史,胡刺史也沒有辦法追究,因為那是藩國的太守,不歸胡刺史管。
那智者道:“帶齊了家夥!若是官兵敢攔路,我們就和他們拚了!”村民們用力咬牙,此拚命和彼拚命不同,這是為了活路而拚命啊。
數百人急急忙忙帶了細軟向西逃向宜都國,眼看再過幾裡地就到了宜都國的界限了,數百人剛想鬆口氣,卻聽見身後馬蹄聲響,眾人轉頭一看,卻見數百騎兵疾馳而至,一個大大的“覃”字旗幟飄揚。
“是官兵,快逃!”有人淒厲的大叫。
眾人玩命的向前方逃命,過了宜都國的界碑就是活路!
有村民眼看逃不掉,咬牙抽出了刀子,對著那群騎兵厲聲道:“老子就在這裡!不要命的隻管過來!”
鐵騎靠近,覃文靜隻是一刀斬落,那村民就被砍成了兩截。
騎兵追上了一群村民,亂刀砍殺,慘叫聲四起。有人斜刺裡亂跑,覃文靜也是不理,隻管往前追趕。有十餘個漢子跑得飛快,終於越過了宜都國的界碑,隻覺死裡逃生,轉身看著身後慘死的村民和縱橫的鐵騎破口大罵:“直娘賊!老子總有一天殺了你全家!”“王八蛋!老子記住你們了!”
覃文靜帶著鐵騎不斷的前進,距離那宜都國的界碑越來越近,那十餘個漢子大驚,難道這些官員要進入宜都國殺人?
有人慢慢的後退,指著界碑厲聲叫道:“你們看清楚了,這裡已經是宜都國了,不歸荊州管!”
鐵騎繼續前進!
又是一個人怒吼:“你們若是過境殺人那是犯法的!宜都王饒不了你們!”
有人強作鎮定,道:“大家不用怕,等那些鐵騎到了界碑一定會勒馬的,他們不敢過來的。彆說人馬過界了,就是一支箭矢都不敢過界的。”
眾人用力點頭。
鐵騎馬蹄聲越來越近,那十餘個漢子極力遏製住心中的驚恐,逃,是絕對逃不過騎兵的,唯有堅信荊州的騎兵不敢越界殺人。
鐵騎瞬間到了宜都國的界碑前,一秒鐘就越過了界,那十餘人大吼:“你們越界了!你們犯法了!你們不可以在宜都國抓人殺人!”
覃文靜一刀斬下,一個人頭飛起,鮮血飆射。騎兵瞬間越過了那十幾人,將他們砍成了肉醬。
覃文靜這才勒住馬,冷冷的道:“我們越界了,那又怎麼樣?”
界碑東側枝江地界之內,屍橫遍野,數百村民不到三成人零星的在四周哭泣悲嚎。
覃文靜厲聲道:“來人,帶回去挖礦!再敢逃跑全部殺了!”
她甩掉刀上的鮮血,那些文官講究的是法治,講究的是有法必依,而她是武將,她講究的是違法必究,任何人敢擋在荊州無數百姓過上幸福生活的道路前,她就儘數殺了。
數日後,枝江縣各處要道上吊著屍體,隨風轉動,天空中烏鴉嘎嘎的叫著。
枝江縣遂定,再無一人認為搶劫可以致富。
無數百姓嚎哭,以後不能搶劫了,官府喪儘天良的放火燒屋子,全家挖礦,就算有人寧可被殺也要搶劫致富也沒用了,再也不能一人伏法全家受益。
百姓們悲涼哭泣:“衙門斷了我們的活路,我們以後怎麼辦?”自從搶劫後家裡也不種地了,又沒有小生意,全家怎麼活下去啊。
公孫攢大聲的道:“農莊歡迎你!”
“想要活下去,來農莊乾活吧!荊州不會讓人搶劫致富,荊州也不會讓人沒有飯吃,隻要肯老實工作,農莊有吃有喝有住,每十日還有肉吃。”
“以為可以坑蒙拐騙,以為可以鑽法律空子,以為可以一人犯法全家幸福的,那些吊在樹上的屍體就是榜樣!”